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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什麽意思?”陸承洲看著自己最新的報告,有些不知所措。

    “什麽什麽意思?耽誤了這麽些年,現在還不樂意康複了嗎?”何昶斜了他一眼:“我上次都說了你不用再來了,你已經有了正常的生理反應,證明你已經從童年的陰影裏麵走出來了,事實證明我說的一點都沒錯,首先你的生理狀況顯示一切正常,所以你才會把這種症狀歸為心理原因,可是你不是都身體力行的實踐過了嗎?我說,你是不是來砸招牌的!?”

    陸承洲顯然有點沒有緩過來:“可是……之前……”

    何昶忍不住嘲諷一笑:“啊……這個我懂,幾十年從來沒有過得體驗,忽然就發生了,嚇了一跳吧?”

    認識太多年,一開始的拘謹都變作了現在毫無顧忌的打趣,陸承洲拿著自己你最後的一份測驗,一步一步離開。走著走著,他忽然覺得很想笑,就這麽當場以手捂額站在原地。耳邊響起的,是何昶無可奈何的求助:“你還是去隔壁看看那位吧,我覺得,她現在的病情比你重……”

    還沒走近隔壁的辦公室,裏麵令人崩潰的聲音已經穿出來了。

    “不知道,特別疲憊,特別不想說話,坐在那兒吧,就想哭……”

    “這個……甄小姐……根據報告顯示,您這是……”

    一個憂鬱的聲音:“怎麽辦……我可能得抑鬱症了……嗚嗚嗚……”

    “甄小姐……您真的沒事!”

    聲音又變得惡狠狠起來:“誰說我沒事!?我覺得我現在很有問題啊!醫生你是不是沒有檢查清楚啊!哎你仔細看看,這些數值是不是超標了,我懷疑我壓力很大的!我覺得我很有可能的得了那個……產前憂鬱症!你要不要好好檢查一下!”

    陸承洲失笑,輕輕地推開門。

    同為心理谘詢專家的何太太避之唯恐不及的將快要撲到自己身上的甄熙晴,隱忍的表情上寫滿了掀桌的衝動,偏偏礙著職業操守,隻能咬著牙道:“甄小姐,您真的非!常!正!常!”

    “這樣啊……”聽起來還有點失望……

    “不好意思。”陸承洲敲了敲門,“何太太,剛才何醫生找你。”

    何太太如釋重負,飛快起身,拿起手機就往外走:“我這就去。”路過陸承洲身邊的時候,她給了一個感激的眼神。

    屋裏隻剩下還在質疑自己檢測結果的甄熙晴,一看到陸承洲,她恨不得從鼻子裏哼出兩道氣來,抓起包包就往外衝。陸承洲不敢撞她,隻能伸出胳膊將她圈住,把那股子橫衝直撞的力道給緩衝掉:“甄小姐,有什麽氣衝著我來,何必拿別人來出氣?”

    甄熙晴瞪了他一眼,涼涼道:“我為什麽要拿你出氣?”

    陸承洲沒有解釋,可是也沒有讓她繼續胡衝亂撞:“甄熙晴,有什麽話咱們坐下來慢慢說。”

    甄熙晴正要開口,那邊羅鳴音打電話過來崔了。

    車子就停在外麵,甄熙晴懶得理陸承洲,踢踢踏踏的往外走,她一向喜歡的高跟鞋早已經換成了平底單鞋,陸承洲揉了揉眉心,跟著過去。

    甄熙晴的戲份已經在兩個月之內全部集中拍攝,提前“刑滿釋放”,其實如果放在從前,集中拍攝一個多月也就差不多了,但是現在她的身體情況特殊,甄元康勒令她必須有固定的休息時間,連大夜都不可以有。甄熙晴的精力不如從前,也就默許了。好在因為她懷孕的消息一早就曝露出去,再加上無論是媒體還是粉絲大多數都是持祝福態度的,所以劇組也格外通情達理的給了這個方便。

    甄熙晴雖然提前離組開始養生,但是閑下來的時候也會給劇組送福利,當然,這些都是她吩咐下去,羅鳴音去操心。

    到了最近,羅鳴音不僅僅是操心,還開始憂心了。他覺得,他可能要從甄熙晴這裏下崗了。

    已經懷揣龍種的準孕婦除了提前離組,還開始漸漸減少各種通告,不是暫時不參加,而是大有退出圈子的做派!

    這就很不得了了,按照一般的事業年齡,甄熙晴要是在努把力,絕對還有上升的空間,他也很有信心。但是甄熙晴現在的這個趨勢,讓他越來越沒信心。

    “誰說我要息影了。”正抱著一大盆水果狂吃的女人斜眼看了看羅鳴音,包的兩腮鼓鼓:“連個生孩子的時間都不給我了嗎!?”

    說起這個孩子,羅鳴音就更無語了:“誰說不給你生孩子了!等等!說到孩子,我一直很奇怪!我記得你讓黃海把那事兒扛下來了對吧!?那也就是說,陸師傅的確……是那什麽……”他忽然兩眼一瞪望著真喜慶的肚子:“那、那你這孩子時候你哪裏來的!?”

    甄熙晴放下手裏的水果,正襟危坐的做了一個吐納的姿勢:“當然是吸取天地日月精華,老天爺賜給我的呀!”

    羅鳴音暗暗地對著她比了個中指。

    忽然有人開門進來,陸承洲一左一右提著兩口袋食材回來了,正在玄關處換鞋。正在給甄熙晴打豆漿的方莉小跑出來:“洲哥回來了?”

    陸承洲低低的“嗯”了一聲,徑直去了廚房。

    羅鳴音現在看陸承洲就像是看敵人似的——可不是敵人麽,要不是他,他的小寶貝怎麽會變成這樣!?

    方莉悄悄地溜了過來,戳戳羅鳴音:“羅哥,洲哥問你晚上想吃什麽。”

    羅鳴音哼了哼:“吃個屁!”

    羅鳴音沒有留在這裏,一來他覺得自己已經挽回不了小寶貝了,二來,他也的確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方莉把甄熙晴的衣服疊好了放進衣櫃,沒多久甄溪和楊萌她們就來了,甄熙晴自從在公寓這邊住下之後,她們經常會過來蹭蹭晚飯,甄溪最近和許嘉宴牽扯不清,簡直把她這裏當做了避難寶地。

    楊萌和餘沁去廚房幫忙,甄溪挨著甄熙晴說些姐妹間的小話。

    “晴姐姐,你今天感覺好嗎?”

    甄熙晴嚼著水果:“你自己踹一個到肚子裏不就知道了嗎。”

    甄溪被噎的沒話說,就見陸承洲把一早煲好的湯端出來放到茶幾上,可是甄熙晴連眼皮子都沒掀一下,繼續吃自己的,陸承洲看了她一眼,站在一邊道:“不要吃太多涼的,喝點湯。”

    甄熙晴怎麽對他,他好像一點也不在乎,轉身又去了廚房。甄溪大概是被許嘉宴欺負久了,見到甄熙晴和陸承洲的相處模式,有點羨慕又有點擔心:“晴姐姐……其實……陸承洲也是想保護你啊。你這樣對他……他好可憐啊……”

    甄熙晴睨了她一眼,冷笑了一下,“可憐!?”

    她忽然放下水果,真的端起那碗湯來,“保護我?是當我傻吧,睡沒睡我會不知道?他以為自己隨便說說就能忽悠我?他那麽喜歡委曲求全,我成全他!”

    甄溪笑嘻嘻的試探,“那……以前的事呢?”

    “什麽以前的事?”甄熙晴一問出口就明白了,眸子裏果然又冒出幾分火氣來。

    果然,還是生氣的。

    陸承洲被甄熙晴踹的這麽多年都痛苦著,可是甄溪也知道,當年的事情對於甄熙晴來說,不是沒有影響的。那時候甄熙晴剛剛因為綁架的事情餘悸未消,所以整個人都十分的敏感,陸承洲的那一抱,也抱得她這些年來排斥和男人接觸。

    一開始的時候,這種現象很明顯,但是她要拍戲,不可能完全沒有接觸,唯一的方法就是請甄元康出麵,把那些過於親密的戲碼全都刪掉,以至於大紅之前的那一段時間,不少人背地裏都說她是空降部隊,沒演技還不敢豁出去,導演點評的時候,對她隻有三個字的評價,放不開。

    可是最後,放不開的甄熙晴咬著牙在這條路上闖出了一條路來,這裏麵固然有甄家的幫忙,但是如果真的是爛泥,再強大的後盾也未必能讓她穩坐現在的位置。

    不過細細一想,她笑道,“其實,這也沒什麽不好的呀,你看,你們兩個打平了不是嗎!?這麽多年,你們都給對方帶來了這麽深的影響,可是當你們遇到的時候,就成了對方唯一的解藥,晴姐姐,你有沒有覺得現在心裏已經四平八穩,再也不會因為那些事情感到心裏恐慌了!?”

    甄熙晴目光動了動,但轉向甄溪的時候,依舊是冷冰冰的,“滾。”

    甄溪吐吐舌頭,不說話了。

    晚飯吃完之後,甄溪帶著多餘的人離開,他們一直都很識時務,絕對不在這裏過多的逗留。陸承洲和往常一樣把廚房首飾幹淨,等到甄熙晴洗澡的時候,他就在外麵守著,注意著裏麵的動靜。

    甄熙晴的小腹平平,還看不出什麽明顯的變化,穿著睡袍出來,陸承洲看了她一眼,才轉身回房。兩人住在不同的房間,可是隻要她有個風吹草動,他一定會第一時間趕過來。

    “陸承洲。”甄熙晴垂眼,幹巴巴叫住他。

    陸承洲回過頭,“怎麽了?”

    甄熙晴想了想,直直的看著他:“如果我沒有這個孩子,你現在會在幹什麽?”

    ……

    溫熱的牛奶散著淡淡的香氣。甄熙晴捧著牛奶杯子窩在沙發上,整個人好像忽然就變得小小一隻,窩在陸承洲的懷裏。

    陸承洲歎了一口氣:“如果沒有這個孩子,也許……我現在正在努力的讓你接納我,然後,努力的造孩子。”

    甄熙晴有點疲憊,手裏的牛奶杯子歪了,陸承洲順手拿過她的杯子放在一邊,聲音也放低了:“累了就睡吧,算賬這種事情,不急在一時。”

    甄熙晴迷迷糊糊的眼睛忽然又掙開了,她轉過頭看了陸承洲一眼,眼睛忽然紅了:“你也覺得我蠻不講理,故意刁難你是不是?你現在很委屈是不是!?”

    陸承洲嚇了一跳,但是很快又回過神來——她現在情緒波動大,是正常的吧?

    “你……”

    “我也嚇了一跳啊。”她嗚咽了一聲,眼淚就這麽吧嗒的掉出來。

    是啊,她那時候也害怕,也委屈啊。這麽多年來,她不是一點沒收影響,隻是從來不讓別人知道自己心裏害怕什麽。和他在一起,她就像是點燃了的小炮仗,從開始到現在,好像一直都在鬥智鬥勇,可是漸漸地,她發現自己好像有點喜歡他了,好像……沒有以前的那種厭惡和恐懼了。

    可是最後呢?

    “我都把秘密告訴你了,你呢?揣著掖著,到最後給我當頭一棒,大義凜然的把自己往黑水裏一推,你覺得我衝著那股子火氣,那股真相大白的衝動,就會順了你安排的路把你一腳徹底踩下去,你再否認我們的關係,我就能解開心結安然無恙的繼續活下去了對嗎!?”

    她抹著眼淚,又帶了點賭氣般的得意:“可是老天都不讓你如意!把證據塞到了我身上,讓你一點沒辦法抵賴!”

    陸承洲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也許人有時候真會陷入一種牛角尖的自閉裏麵。好比那個時候,他的確像是甄熙晴說的那樣,一心想著就算自己沒辦法給她幸福,那也不該讓她繼續背著那個沉重的負擔走下去。

    可是到了現在,聽著她半是賭氣半是埋怨的說出來,忽然就覺得自己真的蠢,當時未必隻有哪一種解決方法,可是他偏偏就那麽做了。

    “是我不好。”陸承洲溫聲安撫,“別哭了。”

    甄熙晴越發氣憤,“本來就是你不好!”

    陸承洲也是無奈至極,輕輕擁住她:“是我不好,是我不該嚇唬你,以前是……現在也是。”

    甄熙晴果然一下子陰轉多雲,一雙眼珠子滴溜溜的在他身上打轉。

    陸承洲一看她的眼神就覺得她要釋懷,幹脆一把把他抱起來往房間走:“時間不早了,睡覺。”

    甄熙晴的情緒還真是一天之中山路十八彎,她被抱著,騰出兩條胳膊掛在他的脖子上,剛才還委屈的淚眼婆娑,這會兒已經壞笑起來:“怎麽睡啊?”

    陸承洲看也不看她,用腳踢開半掩著的門,把她放到床上:“就這麽睡。”

    床上的人翻了個身,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躺著,兩條大長腿不安分的動著:“陸承洲,我有點好奇……何醫生說你現在很正常,沒有一點問題……你……是什麽時候好的啊?和我在一起那天就好了嘛!?還是更早的時候好的?你好了之後……是不是急吼吼的就找人嚐試了?”

    高大的男人霍的轉過身,眼神冷冰冰的:“你夠了啊。”

    甄熙晴皺起眉頭,玩著自己的頭發:“難道和我在一起的那一天是第一次!?嘖嘖……那現在怎麽辦,你才剛開葷,老天爺就把你的路給堵著了,你……會不會憋不住……啊——”

    最後的一句話,是在陸承洲撲上來的時候被堵住的!

    甄熙晴嚇了一跳:“你、你別亂來啊!有……有本事你衝著肚子來啊!”

    陸承洲從她身上移開一些:“你到底想說什麽?”

    甄熙晴見他沒有下一步動作,又囂張起來:“我能做什麽呀,我不就是好奇嘛……”她湊近了點:“那你現在……是不是對著別人也能行禽獸之事了?”瞬間又擔憂起來,皺著一張小臉慘兮兮的說:“怎麽辦……好些女明星懷孕的時候,丈夫都會去偷腥的……”

    陸承洲忍不下去了:“你別越說越沒譜了行不行!”

    甄熙晴從小就是個識時務的人,她瞅了他一眼:“生氣了?”

    陸承洲站起身,把她整個人在床上重新擺出了好好睡覺的姿勢,又扯了被子給她輕輕蓋上,他蹲在床邊,對著她的額頭輕輕一吻:“我怕你沒膈應到我,反倒把自己膈應了。”

    甄熙晴:“我有什麽好膈應的。”

    “那我又有什麽好生氣的。”

    唇槍舌劍的,好像回到了他們剛剛認識的時候。

    陸承洲笑了笑,放輕了聲音:“從明天開始,不生氣了?”

    甄熙晴逮到機會就要刺刺他,學著他的語氣:“我有什麽好生氣的!”

    陸承洲輕輕摸了摸她的額頭,起身離開。

    “陸承洲……”

    陸承洲回頭:“嗯?”

    “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暗戀我呀?”她說這話的時候,半張臉都蒙在被子裏,隻露出一雙眼睛滴流滴流的。女人大概都有這樣的劣根性,和心愛的人在一起,怎麽樣都聽不膩那些“關於怎麽樣愛上你”的故事。

    他早該知道,她總有一天要把這些舊事都挖出來的。

    甄熙晴像一條小毛蟲一樣往邊上拱了拱,小手拍著身邊騰出來的位置,笑著邀請他:“當作床頭故事講給我聽唄……”

    陸承洲忍不住笑了出來,她這個樣子,真是十分的滑稽。

    其實,關於喜歡的故事,有時候就是那麽簡單而已。

    美好的女孩子,大概是每個男孩子的向往。隻是不湊巧的,他不僅看到了她的美好,也看到過她的糟糕。

    ……

    小學裏的每個人都知道,城內甄家有兩位小公主在學校就讀,甄家很有錢,學校有很多地方都有甄家的投資。甄家最小的小公主,很多人都喜歡她,可是第二位小公主,所有人都討厭她。

    張揚跋扈,霸道凶悍,別說是討厭她的人,就連喜歡她的人都未必入得了她的眼。

    甄熙晴很喜歡跳舞,雖然無可挑剔的是她的功力確實很深厚,但是與此同時,也有很多小女生間的不屑傳了出來——

    “我要是有最好的老師,我也能跳的好啊。”

    “我要是有一個人的舞蹈室,我也能跳的更好!”

    “我要是像她那麽討厭,連一個朋友都沒有,我也有更多時間練習跳舞呀!

    總之,甄熙晴很討厭,排舞的時候她的要求最多最苛刻,她的意見最尖酸最傷人,沒有人願意和她搭檔,所以她要麽是獨舞,要麽是領舞。但是到了學校大大小小的晚會時,她們的舞蹈卻又是最出彩的。

    那時候,陸承洲就是下麵眾多班級中其中一個班級裏的孩子,他的學習成績中等偏上,頭發兔兔的,穿著也很一般,並沒有同班同學酷炫小王子的風格,一直到他帶上牙套之後,越發的不敢講話,也不敢讓人看到帶了牙套的牙齒。他有一個嚴肅又古板的爺爺,一放假,爺爺就會把他拎過去學木雕。

    陸承洲覺得,木雕是世界上最無聊的上。那些死板的死物,無論怎麽雕刻都不可能真正的被賦予生命,它們隻會一直動也不動的定在那裏。可是舞台上的甄熙晴不一樣,舉手投足,都是優雅而又閃耀的,那才是活生生的,是有生命的,她根本不需要多餘的雕刻,天然便是一個尤物。

    那時候,他甚至有了一個很奇怪的想法——刁鑽又怎麽樣,不討人喜歡又怎麽樣?你們覺得而已。那樣像小仙女一樣的女孩子,本來就不應該和大家一樣,她本來就是高高在上,讓人欣賞著她的美。

    隻是,這種美,再一次意外的偶遇下,有了些變質。

    天氣很熱,熱的讓人無法直視。

    因為當地一個電視台的藝術欄目想要請爺爺做一期節目,陸承洲在父親的安排下,陪著爺爺到電視台的棚裏錄製節目。

    爺爺進去的時候,他閑著無聊,在外麵隨便晃悠,忽然發現樓下的另一個出口方向,聚集著非常多的小女生,每一個都非常的漂亮,他的目光一偏,精準的落在了一個熟悉的人影身上。

    原來,台裏有個晚會節目之一,需要編排一支舞,是從市裏有實力的小舞蹈院裏麵選,表現優異者,可以在結局之後評獎,這個將對接下來的一個舞蹈大賽有加分獎勵。

    陸承洲打聽完了,人已經站在一樓的角落處。

    而這一時候的甄熙晴,和以往任何時候都不一樣。她沒有漂亮的裙子,也沒有舞台上獨屬於她一個人的燈光,她穿著素雅的裙子,大概是因為等的累了,不顧形象的坐在一邊的花壇邊上,時不時的還有蚊子叮她,她隔一會兒就要跺跺腳。

    她沒有好看的妝容,甚至臉上都是細細密密的汗珠——天氣實在是太熱了!

    她抱著手機在看什麽,雖然陸承洲並沒有看到,但是他隱約可以猜到,那一定是舞蹈的視頻。她看的很專注,時不時的還會小幅度的比一下動作,那樣認真的神情,哪怕樣子狼狽,也讓人看的有些入迷。

    很快有人出來叫好,陸承洲這才發現,其他的小選手都有一個或者兩個陪著的,根本不用擔心自己到了沒有,身邊的父母或者其他陪同人已經緊張的在幫他們聽著了。

    可是甄熙晴沒有,哪怕前一刻再怎麽認真,聽到有人出來了,她會立刻轉移注意力,發現沒到自己,又坐回去繼續看視頻。

    那一瞬間,陸承洲好像怔住了。

    他覺得,一直以來所認識的甄熙晴,好像有些不一樣了。沒有人會無緣由的就站在高處經久不衰,除非她很努力很努力過,努力到讓‘實力’都對她歎服。

    之後,他專程守著這個節目看了,可惜領舞的人竟然不是她,他也是後來才打聽到,電視台辦的節目,主角都是定好的。陸承洲很為她可惜,直到有一天,他在運動場的看台休息,意外的聽到了兩個人的對話——

    “哇!晴姐姐你好棒!我就說過你一定會得到優秀獎噠!”聲音又變得小心翼翼起來:“不過你不要再這樣了,好在你隻是伴舞,要是變成領舞,被伯伯嬸嬸看到了,我也會被媽媽罵的。”

    甄熙晴的心情似乎很好:“怕什麽!我不會讓他們罵你的!不過……這一次要謝謝你啦!下一次……”

    甄溪驚恐地逃跑:“沒有下一次了!你每次都偷偷的去試鏡!太嚇人了!”

    “你別跑啊!再一次嘛!就一次!下個月有……”

    聲音漸漸地遠了,陸承洲坐在原來的位置,腦子裏全是甄熙晴在大太陽下麵耐心等候的樣子。那個時候,她和所有人一樣,沒有特殊的待遇,沒有特殊的權利,可是她還是憑著自己的實力,拿下了這個優秀獎。

    之後,還發生了很多事情,好比學校的節目,她被其他人聯合起來排擠,她難過的躲在樓道裏不慎被他發現,然後惡狠狠地凶他走,又好比她氣呼呼找了外援,強勢回歸,重新拿下了這個節目,她們敢聯合起來擠兌她,她就敢把她們一鍋端的換了;比如他竟然鬼使神差的偷偷去跟蹤她,每一次她偷偷出去試鏡的時候,他都偷偷地陪在一邊,一起曬太陽,一起被蚊子咬,一起被忽然來到的暴風雨趕到建築物下躲避,一起豎起耳朵探聽屬於她的編號;再比如他忽然發現,從某一天開始,有人陪著她一起等號,一起排練。那個人會笑著點評她的節目好在哪裏,壞在哪裏,會帶著她到天台上嘻嘻哈哈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麽,會在她來大姨媽的時候,把自己的外套蓋到她頭上,會努力的幫她爭取時間,讓她做好準備進去試鏡,最後……他還綁架了她……

    甄熙晴是笑著睡著的,在陸承洲敘述的故事裏,那個偷偷在一邊偷看的男孩子被他刻意營造的膽小,懦弱,甚至有些猥瑣,可是她越聽越覺得好笑,越聽越不相信:“你就編吧!”

    陸承洲見她笑得開心,也不計較,直到她沉沉的睡過去之後,他的也終於停了下來……

    這個故事還沒有結束,很多年前,他沒有勇氣去陪著她做哪些她喜歡做的事情,可是很多年後,他依然擁有了一個陪著她繼續走下去的機會。承包她一輩子的緋聞,一輩子的無理取鬧,還有一輩子的幸福……

    “晚安。”他輕輕撫著她的碎發,挨著她躺了下來,輕輕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