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醫院見麵 名嘉真佑有點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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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得月城林躺在病床上還想著工作,  雲居上下打量了一遍自家這位天天都恨不得找理由請假、尤其討厭寫報告的怨種上司,慷慨地把一些在病床上就可以完成的工作都交給了月城林。
    月城林:“……我就是客氣一下,並不是真的想幹活。”
    月城林不由得沉思,  別人家下屬麵對上司都誠惶誠恐、言聽計從,但是雲居——好歹照顧一下他這個傷患啊!
    月城林幽幽看了一眼雲居,認命地開始看文件:“好了好了,我幹活,  你也去忙吧。”
    月城林不在課裏,雲居確實還要忙不少事,不得不先離開。
    “幸也等下就到,  讓他陪著你。”雲居交代了一句。
    “倒也不需要陪……”月城林輕咳一聲,  還沒說完,  就收獲了雲居一個不讚同的眼神。
    月城林:……行吧。
    同期也好,  下屬也好,  好像都有點過分在意他的安全問題。但問題是,  病房附近負責警戒的人明明已經不少了——在沒有得到允許的情況下,可疑人員想靠近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雲居的身影消失在門口的時候,月城林抬頭看了一眼他的背影。
    月城林又想起北川警視長的話。
    其實,要是離開第四課的話,把一切都交給雲居,  他應該可以放心的吧?
    一邊想著,  月城林翻看著手裏的文件。雖然雲居看起來壓榨上司很不客氣,  但其實交給他的大部分是雲居已經整理好、隻需要月城林了解批示的報告,處理起來很輕鬆,不需要費什麽力氣。
    月城林笑了一下。哪怕嘴上不忘和他互損,但是最怕他出事的那些人裏,一定有雲居一個。
    盡管如此,  工作是處理不完的,哪怕是在醫院,也沒有完全放鬆的時候。幹起活來的月城林還是忙了半天。尤其是未讀郵件和電話,需要一一應付。
    月城林在商場遇險時,周圍有不少人看到,封鎖消息很難。在詢問過月城林的意見後,第四課也沒有強行把消息壓下去,因此月城警官住院的事,略微傳出了一些風聲。
    再加上月城林很可能會因為這次功勳而提升警銜的內部小道消息,一時之間,慰問、打探情況的消息和電話絡繹不絕,還有不少人想要來醫院探望。連有些極道團體也抓住機會,試圖和月城林拉近關係。
    月城林打起精神應付一番,讓係統幫忙回複了一些不太重要的郵件,自己處理那些不得不處理的消息。
    還不等月城林空閑下來,秋庭幸也很快到了,還給他帶來了一個消息。
    “月城警官,”秋庭幸也從病房外走進來,說道,“有一位名嘉真先生想見您。”
    ————
    “跟我來吧。”秋庭幸也對名嘉真佑說道。
    名嘉真佑穿過走廊裏白熾燈投下的光線,跟著秋庭幸也走向病房。他看著秋庭幸也的背影,發現自己討厭的人很多。
    比如青森向木,比如從他的算計下活下來的蘇玳,比如那個銀發神秘人,又比如麵前的秋庭幸也。
    名嘉真佑還記得有次自己受傷時,隻能在遠處遠遠的看著離開的月城林,而這個莫名其妙的年輕人卻可以跟在月城警官身邊,被月城警官關心。
    從那次之後,名嘉真佑就記住了秋庭幸也這張臉。
    看起來陰沉沉的,不知道有什麽值得月城警官關注。名嘉真佑在心裏撇了撇嘴。
    但是因為這是在醫院,在月城警官附近,他不能露出不妥當的表情。名嘉真佑按耐住內心對秋庭幸也的惡意,跟著他走進病房。
    黑發青年正坐在桌邊看文件,一邊還在打電話,細碎的陽光灑在他身上。聽到推門的聲音,年輕的警官抬起眼睛看向名嘉真佑,他纖長的睫毛在空氣中劃過一道弧度,露出那雙在陽光下顯得有些淺淡的琥珀金色眼睛。
    月城林的臉色因受傷而顯得有些蒼白疲憊,但是在看到名嘉真佑的時候,還是露出了一個微笑,指了指正在通話中的電話,做了個暫時安靜的手勢。
    “泥慘會的高級幹部也想來探望?他們的消息倒是靈通,”月城林聲音平淡,對著電話說道,“至於宴請之類的都推掉,不要和這些團體走的太近,除非是公務。關注一下,警視廳裏誰和他們聯係比較緊密。他們得到消息這麽快,多半是警視廳內部有人透露風聲。”
    名嘉真佑在旁邊聽著,心裏回憶了一下,想起泥慘會是東京盛極一時的幫派,不過在特對部成立以後,就收斂了很多。而且根據名嘉真佑隱約的了解,這個幫派和組織可能有一些關聯。
    月城林大概說了幾句,掛掉電話,輕輕揉了揉眉心,壓下眉宇間的疲倦之色,對名嘉真佑笑了笑:“偵探同學怎麽來了?”
    名嘉真佑目光從月城林腰側受傷的地方劃過,抿了抿嘴唇,拿出身上帶著的信封:“月城警官,我怕夜長夢多,來送那張照片。”
    正是名嘉真佑在電話中所說的“灰”的照片。
    月城林愣了一下,表情嚴肅起來。他接過信封打開,拿出照片看了看,然後認真收好。
    名嘉真佑看著月城林,盡管已經在電話裏問過,還是忍不住道:“月城警官,你的傷……”
    “沒什麽事,感覺可以出院了。”月城林彎了一下眼睛,開玩笑似的地說了一句,便換了話題,寬慰道,“別擔心,‘灰’的事我會調查的,如果真的有一個人在背後引導犯罪,他一定會被繩之以法。”
    說到最後一句,月城林的表情忽而冷下來,語氣嚴肅。
    窗外陽光明媚、微風和煦,名嘉真佑卻莫名覺得一驚,輕輕蜷縮了一下手指。他想,月城林那雙一向顯得溫柔的眼睛,也會在他麵前流露出這樣淡漠的冷意。
    ……不,名嘉真佑一直都知道,月城林並非一味的溫和。月城警官身為第四課的管理官,自然有他的魄力和決斷。
    名嘉真佑第一次從望遠鏡裏遠遠望見月城林,就被對方的子彈在肩膀上留下永久的傷疤;哪怕是後來,月城警官偶爾在案發現場遇見他時,也會出於警惕而試探。
    名嘉真佑其實不厭煩這種讓他感到刺激的試探。對方每一次懷疑未果,都會增添一點對他的信任和愧疚。名嘉真佑也很喜歡這種一步步取得月城警官信任,一點點靠近對方的過程。
    他曾經覺得,哪怕有朝一日,暴露了那些事都是自己做的也沒關係。他曾好奇過,月城警官得知真相時的表情;他一直想知道對方會不會為他而心痛,會不會為他而違反原則,會不會對他下不去手而痛苦掙紮——
    他想要感受到對方的偏愛。
    他一直是這樣覺得的,他認為是自己在逐步靠近月城警官,是自己在主導的地位,因此他遊刃有餘。
    但是這一刻,名嘉真佑看著月城林冷淡的眉眼,忽然開始想,如果對方真的討厭他、放棄他、憎恨他,他能甘心嗎?
    第一次,在月城林冷厲的目光中,名嘉真佑猛然有點惶惑,有點心虛,有點害怕。那是一種他曾經沒有體會過的複雜情緒,忽地湧入他的心裏,讓他忍不住輕輕顫抖。
    【係統:你的情緒有波動。】
    “……”名嘉真佑沒有回應係統。
    【係統:如果對之前的行為感到後悔,不如趁現在坦白?】
    難得的,名嘉真佑略略沉默了幾秒。
    但是那種突如其來的心虛感很快褪去,他冷靜下來,對係統道:“不,隻要不被發現就好了。”
    【係統:大部分秘密很難永遠隱藏下去。】
    “隻要我足夠小心……”名嘉真佑攥緊了手指,“或者,我離月城警官更近一些……到他不忍心放棄我,會為我動搖、違反原則的程度。”
    如果真的有暴露身份的那一天,在月城警官痛苦掙紮的時候,他也可以準備一個“深有苦衷”、不得不被組織脅迫的理由,讓對方“意外”發現。月城警官會心軟的吧?或許還會為他心痛。他可以讓組織背鍋——
    正義的警察被身在黑暗泥濘裏依舊頑強不屈、向往光明的少年打動,也是一個動人的故事。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想辦法與月城警官關係更親密一些。
    係統一時無言,沒再說什麽。
    “偵探同學?”月城林疑惑的聲音響起,名嘉真佑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剛剛走了神。
    名嘉真佑連忙揚起一個笑容:“我相信月城警官,一定可以抓到幕後真凶的。”
    “你向警視廳提供了這則照片,不論做什麽事,都要注意安全,當心遭到報複,比如之前那場火災,”月城林剛才身上那種冷意已經消散了,仿佛隻是一個錯覺,看著名嘉真佑道,“如果需要的話,也可以申請第四課的證人保護。”
    “我沒事的,我可以保護自己。”名嘉真佑連忙道,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最近遇到幾個感興趣的案子,所以試著查查看,會小心的。現在照片已經不在我這裏了,我也算安全了吧?說起來,月城警官在醫院還要忙著工作嗎?”
    名嘉真佑有自己的秘密,當然不能讓第四課的人對他進行貼身保護,於是轉移了話題。
    “啊,是有些事情在忙。”月城林說道,“聽說過泥慘會沒有?”
    名嘉真佑剛才就聽到月城林打電話提起這個黑///道團體,於是點點頭。
    “泥慘會是處於我們監控中的指定暴/力/團,前些年比較高調,人數不少,各級下部團體都有幾十個,高級幹部行事十分囂張。現在已經低調不少,開始嚐試轉型,但是畢竟是灰色背景,最近又開始想要有動作,特對部正在觀察。你如果遇見,還是要小心。”月城林隨口道。
    名嘉真佑點點頭,忽然有點高興。
    其實泥慘會被特對部監控並不是什麽絕密的事——鑒於法律規定結社自由,而且極道組織根深蒂固不好清除,在沒有抓到犯罪事實證據的情況下,特對部也沒有追求短期內對這些幫/派趕盡殺絕。但隻要是被定性為暴/力/團的公司,都會被公布名單讓公眾知曉,並限製他們很多正常的經濟活動,一舉一動都受到監管,行業內基本上人人皆知。
    但是哪怕這個消息並不隱秘,以月城警官謹慎的性格,也很少和外人談起工作。如今月城警官會自然地和他提起這些工作上的事,是不是代表,月城警官慢慢地更加信任他了呢?
    名嘉真佑眼睛亮了亮。
    他順著月城林的話笑道:“我會小心的。”
    月城林歎了一聲:“多注意一些。若不是特對部成立以後,就拿其中幾個最出風頭的二級團體開了刀,把他們的幾個幹部送上了法庭,這種團體是不會收斂的。有些極道團體如今還會做一些公益慈善事業,但也隻是識時務而已,並非真的想要造福社會。”
    月城林淡淡說道:“這些年,不少老派黑///道/組/織都在向公司過度,試圖把自己洗白成為合法會社。但是就算如此,那些曾經死在他們手裏的人,真的能夠安息嗎?”
    名嘉真佑愣了愣。
    他知道一些極道組織的手段。開賭場、賣du品都是這些團體的業務範疇,在這群人最囂張的時候,封水泥、沉屍、火並槍/戰、私刑司空見慣。名嘉真佑聽說過,月城林身為第四課的管理官,也受到過幾次這些人的暗殺。
    哪怕試圖洗白轉型,曾經的火與血,那些手上的命債,就都不存在了嗎?
    名嘉真佑有一瞬間的不安,但是很快被他壓下,轉眼就忘記了。
    ……
    名嘉真佑走後,月城林看著他的背影,搖了搖頭。
    係統圍觀了全場,心裏嘖了一聲,覺得名嘉真佑沒有聽懂月城林的暗示。
    第四課沒有放棄過追查這些“轉型”的幫派的把柄,月城林也一直記得一些無法放下的事。
    哪怕名嘉真佑找到理由給自己洗白,恐怕不能能如他所願,得到月城林的破例。
    但是,算了,管他呢。係統想。反正對名嘉真佑來說,“隻要不被發現”就好了吧?
    月城林拿著對方送來的照片,起身走到窗邊。
    風從窗外吹進來,吹動窗簾,又拂過月城林的發梢。陽光、浮雲與遠天的飛鳥,映在他的眼眸裏。
    照片上是一個模糊的人影,背麵寫著“灰”。
    在明媚的陽光下,月城林看了一會兒照片,麵無表情地把它放到一邊。
    【係統:好了,別在這裏站著了,傷口不疼嗎?】
    正沉浸在思緒裏的月城林:“……”
    係統不說還好,一提起這個,月城林頓時覺得疼了起來。
    “在想工作上的問題……最近簡直忙不過來,名嘉真佑還來給我增加工作量。”月城林輕輕嘶了一聲,扶住自己的腰,堅持道,“這傷沒事,我覺得我可以出院了!”
    【係統:……你放下扶著腰的手再說這話。】
    月城林:“……”
    ————
    “剛剛接到了泥慘會的新任務。我記得組織和他們有一些交易關係,但是最近這些人可不太聽話。”
    另一邊,波本看著朗姆發過來的新任務,輕輕挑眉,對電話說道。
    “啊,是有一些槍械走私上的合作,”貝爾摩德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而且泥慘會的高級幹部裏有被我們拉攏的人,必要時可以引導他們為組織所用。何況是高利潤的走私生意——放棄比較可惜。”
    “我看不僅是這樣,組織最近又有行動想讓他們頂罪了吧?”波本輕笑一聲,“他們會按照組織的想法去做嗎?”
    不論是用來栽贓嫁禍,還是引導他們替組織衝鋒陷陣,泥慘會這類□□都是有用的。
    “隻要有利益,沒什麽是他們不敢的。如果有人不太聽話,那就處理掉好了……”貝爾摩德漫不經心道,“可惜特對部盯得太緊,據說他們日子很不好過,也影響了組織的生意。”
    波本似笑非笑:“我明白了,我會和他們再談談‘交易’的。這次你和我搭檔?”
    “這種工作你和蘇格蘭完全可以吧?”貝爾摩德懶洋洋地回應了一句,“如果需要易容,讓那位蘇玳小朋友幫忙吧,他不是在蘇格蘭手下嗎。說起來,我對這個孩子很感興趣呢,有機會應該見一見。”
    掛斷電話,波本很快找到了關於泥慘會的情報。
    “最近在積極參加慈善活動?嗯……應該可以行動。”波本摸了摸下巴,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