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開門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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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7章 開門大吉

    嘩啦啦一串鑰匙的聲響,錢糧胡同34號的兩扇紅漆斑駁的大門,就這樣被推開了。

    一步兩步……

    作為這套老宅的新主人,江山在前屋主的執意要求下,率先邁入了門檻。

    “四合院的院門都是開在東南角,”

    王世襄的聲音緊跟其後:“這可都是有說法的,

    按照八卦的五行方位來算,圖的就是個順風順水、進出平安的意思。是吧景心?”

    “沒錯,”

    前主人陳夢家的小舅子趙景心,與王世襄肩並肩跨過了門檻。

    “這套兩進的院子坐北朝南,一切布局都是按著老規矩來走的,”老先生緩緩介紹道:

    “廣亮大門、垂花二門,見門如見戶主家底,所謂門當戶對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那我這個門……”

    江山一聽,趕緊回頭打量了一眼:“是個什麽等級?”

    “人剛剛不是說了嘛,”黃永鈺道:“一道門廣亮,二道門垂花。”

    “小江來來來,”

    王世襄招招手把江山叫了回去:“老北平的四合院大門講究著呢,總的來說屬王府大門的級別最高,當然紫禁城的那套另說。”

    “可不得另說嘛,”黃永鈺:“人都不稀得跟你們比。”

    “除了王府大門,”王世襄接著道:“就是你這個廣亮大門,看好了啊……”

    江山順著王世襄的手向大門上看去。

    “金柱、外簷柱、雀替、門簪、抱鼓石……”王世襄:“說白了它就是一間房,再往回倒些年頭,向你這樣的門簷下麵都會站倆守衛替你看家護院的。”

    “噢,”

    江山聽明白了:“小魚小白,一人站一邊給三叔感覺一下。”

    “好。”

    “來嘍!”

    江小魚和江小白聞聲,趕緊跑了過去

    一邊一個趴在磨得發亮的抱鼓石上,笑得那叫一個歡實。

    “趕緊散了吧,”黃永鈺瞧著舊門檻旁的倆孩子:“別一會家沒護好,再給拍花子給抱走了。”

    “走,”江山對著倆孩子笑道:“三叔領你們看看咱們的新家去……”

    “來,一進門正對著的就是你們家的一字影壁,”

    今天的王世襄,十足就是一經驗豐富的售樓先生:“一字影壁右邊的這間屋,是給你們家教書先生預備的。

    左手邊和大門連城一排的屋,就叫倒座房。

    跨過你們家的二道門,就是伱們家的二進院了……”

    這一會的江山,特愛聽王世襄口中的‘你們家、你們家……’

    “哇,二哥你快看!”

    “我看著呢。”

    緊跟著江山的江河,直到此時才意識到江山買的這套宅子究竟有多誇張。

    尤其是踏進了二道門之後,麵部表情明顯就淡定不起來了:“這究竟有多少間屋子?也太大了吧。”

    江河和江山站在一塊,一個方向一個方向的順著看。

    “這排正房也叫北房,一般都是給家裏麵老人住的,”王世襄指東指西的繼續介紹:

    “東廂房、西廂房各三間,正房兩邊的耳房已經被改成了廁所……”

    隨著王世襄的不斷介紹,江家倆兄弟的目光逐漸從驚訝變成了驚喜。

    最後交匯的那一眼,一起開心的笑了起來。

    “知道嗎老三,”江河:“我回家拿錢說要在首都買房的時候,咱爸媽激動的眼淚都掉下來了。”

    “你別說他們了,”江山摸著已經黯然失色的柱子說道:“我這會都快掉眼淚了。”

    活了兩輩子,總算是把四合院給弄到手了。

    “接下來,”江山摟著二哥的肩膀笑道:“你就等著瞧我如何盤它了。”

    “三叔,”

    終於,江小魚意識到了什麽:“這個院子以後就是我們住的家嗎?”

    “對啊,”江山笑得老自豪了:“怎麽樣,喜歡嗎?”

    “好破呀,”江小魚一語概括道:“但是我好喜歡,特別是這個院子裏的花。”

    “我也喜歡這些花,”江小白打進來就沒歇過腳:“還有這個小水池。”

    錢糧胡同的這套四合院雖說老舊,但各處屋簷角落既沒有蛛網也沒有集塵。

    一看就是有人時常來打理過的。

    其中尤為亮眼的便是這滿園子花花草草。

    橙的石榴、粉的海棠、滿樹黃綠的棗花。

    “我姐這套園子裏的樹,當初也是精心挑選過的,”

    背著雙手的趙景心,看著院子中的幾棵樹說道:

    “西蜀海棠、臨潼石榴,還有挨著西廂的那兩棵金絲棗……春天是一景,到了秋天又是一景。”

    “夢家兄的這套宅子,”王世襄感慨道:“比我那套保存的好多了。”

    “行了,”黃永鈺安慰道:“甭管這樣,如今你的那些個寶貝總算是有地方擱了。”

    “這倒是實話,”一想到這,王世襄也笑了起來:“還是個很不錯的地方呢。”

    這一會,江山已經見到了那間前主人的書房。

    一桌二椅三麵書櫃,此時落在江山的眼裏,很有點參觀紀念堂的感覺。

    “我來看看都是些什麽樣的明代家具,”

    總是跟在江山身後的餘思歸,伸手掀開了家具上的蓋布:“呦,還真是好東西。”

    “是嗎?”江山和她湊到了一塊:“我來看看。”

    沒等他倆多打量一會,就聽見了江河在外麵喊了:“老三,你快看這。”

    江小魚摸著回廊盡頭的月亮門:“三叔,你快來我這邊。”

    “三叔,”江小白跑得最歡:“我找到王爺爺說的鴿子窩了。”

    嘻嘻哈哈的一群人,有說有笑的在院子裏四處逛著。

    原本老舊褪色的四合院,自打這群人來了後,也變得鮮活了起來。

    眼見新主人如此喜歡,站在院子中的趙景心也安心的點了點頭:“他們能喜歡就好,不然,我姐這份錢還收的不大安心呢。”

    “放心吧,”黃永鈺替江山說道:“我這位小友肯定會讓這套宅子變得更好的。”

    王世襄:“勸你姐想開一點,該吃就吃、該玩就玩。”

    “她倒真是想出門玩一趟,”怕對方沒聽懂,趙景心又強調了一句:“出國門的那種玩,不過估計是玩不成了。”

    王世襄:“怎麽就玩不成了?”

    趙景心:“手續難辦唄。”

    王世襄一聽,立馬表現出了一副不用擔心的表情:“我還當是什麽事呢!”

    “喏,”

    黃永鈺往江山的方向一指:“這事你找他就能辦成。”

    “誰?”趙景心:“那個年輕人?”

    “對咯,”王世襄:“那個年輕人現在可是國家旅遊局長的紅人。”

    黃永鈺:“不然,你們這套房子的手續,還不知道要排到猴年馬月呢。”

    “噢,”

    當年架著飛機起義的趙景心,這會重新打量起了眼前的年輕人:“這麽說的話,這套宅子還真是找對主人了。”

    ……

    華燈初上,琴音嫋嫋。

    芳嘉園胡同的一個小院裏,早已經看不出原先的模樣。

    坐在堂屋中的江山和黃永鈺,特享受的吐故納新、吞雲呼霧。

    “嗯,”

    三叔很滿意的聽著裏屋曲折坎坷的練琴聲:“小魚這兩天的進步很大嘛!”

    “你管這叫進步?”黃永鈺已經準備起腳了:“估計這整個小院的人民都在盼著你們早日離京呢。”

    “得了吧,”明日即將返程的江山笑道:“您這明明就是使舍不得我們。”

    “小魚兒還是很有學古琴的天賦的,不然,再鐵的關係我老伴都不會親自出馬教學的,”

    抱著一隻木匣子的王世襄,從裏屋走了出來:“小江,我這有一份禮物要送給你。”

    “送給我?”

    江山和黃永鈺一塊看向了桌上的紫檀小木匣。

    “3月21日,”

    王世襄的雙手按在小木匣上:“是刻在北宋建築大師李誡墓碑上唯一的日期。

    這個日期,也是梁思成和林徽因喜結良緣的日子……”

    江山和黃永鈺交換了一下眼神,都沒聽懂王世襄究竟想說什麽。

    “很多年以前,朱啟玲老先生在日-本抄回了兩本本屬於我國的孤本。

    一本是委托我編寫注解的《髹飾錄》,另一本便是李誡的《營造法式》。

    在遇見我之前,朱老就已經將《營造法式》交到了梁思成的手裏。

    為了將這本晦澀難懂、堪比天書的《營造法式》一一破解,

    梁思成、林徽因,以及他們的營造社同仁,在十年中遍訪了全國一半多的省市。

    測繪、拍攝了兩千多處唐、宋、遼、金等古代建築。

    等到他們轉移到李莊時,數量驚人的收集資料,已經足夠營造社來勝任《營造法式》的注解整理工作了。”

    說到這,王世襄緩緩打開了小木匣子:“吾生一何幸?得窺此淵藪。

    當年,我剛到營造社時還不到30歲,雖然隻跟著梁先生學了一段時日。

    卻讓我見識到了最頂級的古建築藝術。

    1945年日-本宣布投降後,為了戰後文物的追繳工作,我提前告別了李莊。

    隨行的行李中,最寶貴的就是這86張營造社的手繪圖。

    小江,今天我把它們全部贈與你來保管。

    希望在你那所四合院的設計圖中,能見到它們的些許身影。”

    這一會,桌上的那隻紫檀木匣已經被完全打開。

    擱在匣子內的一迭泛黃的紙張,瞬間就抓住了江山的目光。

    見江山一動不動的定在原地,黃永鈺抬起胳膊給了他一下:“愣著幹嘛,多難得的機會呀,還不趕緊拿出來瞧瞧。”

    激動的心,顫抖的手。

    江山的整體表現,將自己的心理活動交代的明明白白。

    “吾生一何幸?竟能得窺此淵藪,”他借用了王世襄的一句話:“世襄叔,您可真是我的親叔啊!”

    聽見此話,王世襄和黃永鈺一塊笑了起來。

    這當會的江山,已經將手稿全數取出捧在了手裏。

    “這裏麵不但有梁思成的手繪圖紙,”王世襄指著圖稿道:“還有林徽因的手稿……”

    江山一張挨著一張仔細翻閱著。

    五台山佛光寺的大殿、廣濟寺的三大殿、造月梁、鴛鴦栱……

    圖紙雖已泛黃,但精華卻仍清晰可見。

    “我得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江山寶貝似得怎麽瞧也瞧不夠。

    對他來說,得此物可比得了套四合院還要開心。

    “裝好拿回去慢慢看,”

    王世襄將紫檀木匣推給了江山:“另外,我老伴也有一件東西要送給小魚……”

    還沒等王世襄說完,就聽見了裏屋江小魚的聲音:“奶奶,這個琴我不能要,不然,我三叔會罰我的。”

    “他敢,”袁荃猷的聲音在裏屋響起:“這是奶奶送給你的,又不是送給你三叔的,他管得著嗎!”

    管不著的江山,這會正坐在堂屋裏使勁搖手:“這可真使不得,我拖家帶口的在您這待了這麽久,臨了哪還能卷著東西一塊走呀。”

    “不過就是一張琴罷了,”王世襄擺擺手道:“我不是也跟著你天南地北吃了好一陣嘛。”

    “那哪能比!”

    “給你你就拿著,”黃永鈺壓著聲道:“裏麵這位可不是好忍的。”

    “哦?”

    “你這位嬸子的祖母,當年唯一的愛好就是天天端著槍出門替婦女打抱不平,”黃永鈺:“到後來她家培養出來的姑娘都是一個脾氣。”

    “是嗎?”

    “我這位太太的確是個妙人,”王世襄笑道:“也的確非常固執。”

    “三叔,”

    這個時候,江小魚抱著一張古琴走了出來:“袁奶奶說,這是她送我的見麵禮。”

    江山應聲趕緊站了起來。

    一眼古琴沒看,先給袁荃猷鞠了一躬:“多謝袁嬸對我們家小魚的疼愛。”

    “小江,”袁荃猷摸著小魚的腦袋笑道:

    “小魚這孩子我喜歡的很,若日後你們真能搬來燕京,我肯定接著叫她撫琴。

    不過現在嘛……就先讓這把琴替我陪著她吧。”

    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袁荃猷,號稱民國的四大敗家女之一。

    這裏的“敗家”,其實指的就是買琴。

    但凡是被她看中的古琴,哪怕變賣了所有細軟也在所不惜。

    曾經,為了得到一張唐代的“大聖遺音”,她竟和王世襄傾盡了所有家底。

    之後,正是這張“大聖遺音”在嘉德的春拍會中,拍出了15億的成交價。

    不得不說,王世襄夫婦的眼光都不是凡人可比的。

    就好像他們贈給江小魚的這張琴來說,哪怕之後坐在了返程列車的軟臥包廂裏。

    圍著一塊看的三個人,愣是沒瞧出一點端倪來。

    “行了,”江河小心翼翼的收起了古琴:“反正我們也不懂,就別瞎耽誤功夫了。”

    “倒也是,”江山重新靠在床上看起了梁思成的手稿:“還是研究一下自己的老本行吧。”

    “江山,”餘思歸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這次咱們去紐約,會帶上你那兩位燕京的叔嗎?”

    “……”

    江山隻想了幾秒就給出了答案:“帶,當然要帶上,大都會的館藏相信他倆也想去見識見識。”

    更何況這一次文化局還給了一個特殊任務。

    江河:“那我呢?”

    “你就跟不用說了,”江山:“哪怕就是自費,咱們也一個都不能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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