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第 58 章 心裏沒他又如何,他認了 ……

字數:16497   加入書籤

A+A-




    一秒記住無彈窗,更新快,免費閱讀!
    謝雲初看著丈夫落寞地離開, 心裏輕輕籲了一口氣,她倒不認為王書淮真的對她上心了,無非是不適應她的變化, 無法忍受朝朝暮暮仰慕他的女子驟然之間不愛他,接受不了這種落差罷了。
    他心思大,要裝的事太多,這樁事於他而言並不緊要,沒多久便過去了。
    夜裏寒風刺骨,枝頭累累春梅無聲盛放,王書淮輕輕拂開一支,露水如霜悄然灑落, 沾滿他的衣襟, 他步伐寂寥沿石徑離去。
    回到書房,涼風從窗欞湧了進來, 他輕輕抖開寬袖, 將兜在懷裏的鬼工球拿出來,仔細地擱在紫檀底座,修長的身影往圈椅背搭靠了過來, 臉上的落寞被疲憊所替代。
    沒什麽大不了的, 一切不過照舊罷了。
    她懷著他的孩子,每日按部就班在後宅忙碌, 人人稱她賢惠端莊,她亦是遊刃有餘, 有這樣一位妻子, 他沒有後顧之憂。
    人前他們依舊是一對舉案齊眉的夫妻,他們還將共同養育兩個孩子。
    她依舊會將嬌滴滴的女兒交到他手裏讓她喚爹爹,甚至在誕下第二個孩兒時, 會溫柔地抱給他讓他取名。
    至於那碟水晶膾,那一碗參湯,還手縫的剪裁得體的衣裳他真的缺嗎
    不缺。
    她不再朝朝暮暮守望他,不再下功夫在他身上,無可厚非,任何人都不應當把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她沒有錯,甚至值得欣賞。
    心裏有他沒他,又有什麽區別。
    他們依舊可以成就彼此。
    二月十六,陽光明媚,清風徐徐,院子裏縈繞一股草木生長的朝勃之氣。
    謝雲初早早收拾停當,換上那身新製的大紅底雲紋彩繡錦袍來到琉璃廳。
    衣裳花紋繁複很好遮掩了她隆起的小腹,她星眸含笑,唇紅齒白,身影依舊纖細苗條,被王家人擁簇著坐在正堂,她今日梳著百合髻,插著一隻金累絲點翠嵌寶石步搖,與那身彩鳳長袍相得益彰。
    王書琴瞅她這一身,眼神便蹭蹭亮了起來,“二嫂這是玲瓏繡的定製”
    “可不是。”
    “這一套彩鳳係列我還沒定到呢。”
    嬌慣長大的姑娘整日無憂無慮,一腔心思便在吃穿打扮上,王書琴現在是玲瓏繡的忠實客戶,每月均要定製幾身,儼然成了京城最趕潮流的大小姐。
    謝雲初笑著與她道,“等你生辰我贈你一身。”
    王書琴樂得蹭在她懷裏,“玲瓏繡不是有銀子就能買到的,二嫂是不是有門路”
    謝雲初悄悄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王書琴眼眸瞪如銅鈴,反應過來後激動得尖叫了幾聲,那廂三太太聽到,氣得出來揪她耳朵,王書琴躲去謝雲初懷裏,三太太將她擰出來怕她沒輕沒重傷到謝雲初腹中的孩子。
    王書儀悄悄在不遠處站著,看到二人親昵,心裏十分羨慕,她慢慢走過來,將早準備好的一份賀禮遞給謝雲初,“二嫂,這是我給你的生辰賀禮,祝二嫂芳齡永駐。”
    王書儀下了功夫,花一百兩銀子買下一方澄泥硯,這已經是她能承受的極限。
    謝雲初看著那規製不小的錦盒,有些不太想接,“你還小,心意到了便可,你未出嫁,我哪能收你的重禮。”
    王書儀頓時急了,眼巴巴回道,“二嫂,我過去生辰,你送了我很多好東西,我今日不過是回禮罷了,二嫂別放在心上。”
    王書琴湊過來接過錦盒,打開看了一眼,見是一方澄泥硯,驚訝一聲,“哇,三妹這次下血本了。”
    王書儀臉紅,悄悄瞥著謝雲初。
    謝雲初有些無奈,示意丫鬟收禮。
    王書琴又從袖口將自己的禮物捎出來,往謝雲初眼前一晃,“我沒書儀豪氣,我親自繡了一個六麵多寶香囊給二嫂,我這個香囊可是學了宮廷娘娘的樣式,二嫂瞧瞧喜不喜歡”
    上麵繡了六種花色,有牡丹,粉荷,冬梅,海棠等,這一手繡藝雖然是被三太太按著頭學得,功夫卻是不錯,謝雲初拿著聞了聞,“裏麵是什麽香”
    “你現在懷著孕,我哪裏敢熏香,隻擱了些安神的百合花進去。”
    謝雲初雖然不待見王書儀,麵上還是要給的,“多謝兩位妹妹費心,你們的壽禮我很中意。”
    心裏想,回頭也挑個價值相當的硯台還回去,她可不想收王書儀厚禮。
    四姑娘王書雅也不示弱,將自己的壽禮捧出來,“我也學二姐繡了一塊帕子給二嫂。”是一塊喜鵲登梅的帕子,喜鵲和梅花用的是雙麵繡,繡工雖談不上頂級,卻著實費了心。
    謝雲初很是感激,她當年為了博得長輩青睞,學得是最難的雙麵繡,其中艱辛不足為外人道,“書雅,你費心了。”
    王書雅靦腆地笑著。
    王書儀見兩個姐妹的壽禮皆是親手所作,心裏十分難過,顯得她禮物不夠盡心。
    大奶奶苗氏在一旁瞅見了,悄悄將王書儀拉至一旁,
    “你呀真是笨,你對你嫂嫂有心,她是明白的,隻是這一家子骨肉,哪裏還需要銀子來掂量,賀禮嘛,講究個心意,你一人特立獨行出銀子買這麽貴重的禮物,你嫂嫂心裏反而有負擔,且不如學其他姐妹送個可心的物件,全了姑嫂之間的情意,雙方也自在隨意。”
    王書儀受教了,紅著眼點頭。
    因宮裏放話給謝雲初大辦壽宴,今日王府香車滿路,賀客盈門。
    有請帖的自然滿麵榮光造訪,沒有請帖的厚著臉皮湊過來,王家也沒有將人往外趕的道理,一並客氣招待。王書淮前不久升遷戶部侍郎,滿京城都看得出來這位未來必將登閣,早早在未來閣老夫人麵前混個臉熟,方是正理。
    明夫人自然是清早帶著謝家兄弟姐妹過來,
    “你爹爹去了國子監不肯過來,說是一個晚輩壽宴,弄得這般陣仗,他不好意思。”明夫人學著他的語氣說完,最後撇嘴道,“就他個老學究,一肚子迂腐。”
    謝雲初哈哈大笑,“他不來我還樂呢,省得聽他嘮叨。”
    “他敢,你今日生辰,他斷不敢說半個字。”明夫人信誓旦旦道。
    謝雲初見繼母氣勢勃勃,便猜到爹爹該是被這位拿捏得死死的,心裏莫名愉快。
    明夫人往前院指了指,“哎,我來的時候瞅見國公爺在前廳待客,還別說,你這位祖父一點架子都沒有。”
    論理她一個晚輩壽宴,國公爺不露麵都沒人說他,老人家竟然這般給麵子,謝雲初很是撼動,不枉她費盡心思保住他老人家的命,果然隻要這根定海神針在,王家便是欣欣向榮。
    活著真好。
    她越活越不能明白,上輩子的自己怎麽那般蠢,怎麽會將自己的大好年華虛度在旁人身上,快樂是自己掙的,不是旁人施舍的。
    “雲佑雲霜呢”謝雲初勾著脖子尋人。
    三太太將她安置在正堂,且吩咐兩個妥帖的老嬤嬤守在身旁,無論如何不許她瞎竄。
    明夫人拉住她,“你急什麽,都在外頭熱鬧著呢,隨他們鬧去,你懷著孕,大家都能體諒,誰也不會跟你計較,你且安生坐著。”
    這時三太太和二太太一道過來,大家相互見禮,三太太指著謝雲初與明夫人道,
    “夫人雖是貴客,我卻沒拿夫人當外人,雲初懷著孕,還請夫人多照看些。”
    明夫人笑融融道,“三太太放心,雲初交給我。”
    二太太薑氏站在一旁沒功夫插話,前有國公爺坐鎮,後有三太太張羅,還真沒她說話的餘地。
    不一會南府那頭來了一位老妯娌,見薑氏悶悶不話。
    那婦人穿著一件鬆香的褙子,嘴角嵌著一顆黑痣,眉眼輕佻指著謝雲初與薑氏道,
    “我說二嫂嫂,您這兒媳婦比您這婆婆還風光呢。”
    薑氏心裏著實憋著一口氣,隻是自己的痛處被旁人拿出來說,薑氏又不得勁,她睨著那婦人道,“她是我兒媳婦,仗的的是我兒子的風光,不也是我的體麵”
    薑氏欺軟怕硬,在三太太和長公主麵前硬朗不起來,在南府這些趨炎附勢的妯娌麵前卻是挺得起腰板的。
    那婦人碰了個軟釘子,立即換了一副口吻,“嫂嫂自然最是風光,闔府哥兒哪個比得上淮哥兒”
    柳氏這馬屁拍的薑氏渾身熨帖。
    至巳時三刻,正堂人頭攢攢,高朋滿座。
    薑氏在內廳應酬王家族親,四太太則陪著官宦婦人說笑。
    反倒是三太太不見蹤影。
    三太太正在琉璃廳後麵的議事廳坐著,
    “人來了嗎”
    嬤嬤答她道,“江家大姑奶奶南安郡王妃帶著二小姐過來了,江夫人沒來。”
    “江夫人沒來”三太太眉頭輕皺,“莫非這位夫人與我一般,不喜這門婚事”
    嬤嬤道,“怎麽可能江家能結親咱們五少爺簡直是莫大的福氣,老奴方才打聽了,那江夫人病下了,故而沒來,說來這位江夫人也奇怪,入京這麽久,也不見出來露個麵。”
    三太太對江夫人的事不感興趣,“她來不來都不影響我不結這門親。”
    嬤嬤納悶道,“這位江二小姐才貌雙全,出身又好,與咱們五爺算是般配,您怎麽就不許了”
    三太太苦笑,“我遣采青出去打聽過,那位自小嬌生慣養,在江南出了名的跋扈,這樣的女子進了門,以後必定是雞飛狗跳,煦兒怕是也無法專心讀書。”
    “男兒建功立業要緊,萬不能被後宅拖了後腿,你瞧淮哥兒媳婦,若非她能幹,淮哥兒能心無旁騖在外頭施展拳腳”
    嬤嬤道,“那咱們這位二奶奶品格沒的說。”
    三太太朝嬤嬤招了招手,“你幫我留意這幾位姑娘,咱們見機行事”
    王書淮今日一早出了門,臨走時明貴急吼吼攔住他,
    “我的主兒,今日是二奶奶壽宴,您怎麽都該露個臉吧。”
    他在長廊外的蔥木下立定,朝陽斜斜透過茂密的樹枝投遞在他麵頰,光影斑駁,那張清雋的臉波瀾不驚,“祖父今日會替我宴客,我還有要事。”
    明貴曉得他說一不二,勸不動,“那壽禮呢,您總該備一份壽禮吧,可別叫二奶奶傷懷。”
    王書淮唇角掠過一抹極輕的嘲諷。
    她壓根不會介懷,更不在意。
    明貴給他出主意,“要不小的替您去買一盒首飾,少奶奶才華橫溢,或者給她置辦上好的筆墨紙硯,又或者”
    王書淮搖搖頭,親自刻的簪子她不稀罕,送的首飾衣裳更是入不了她的眼。
    給她想要的。
    她想要榮華富貴。
    “我昨日已與陛下請封誥命,最遲午後便下旨至府中。”
    這是他能給的最好的壽禮。
    想必也如她的意。
    王書淮快步離開。
    馬車源源不斷駛向王府,獨王書淮一襲青衫背道而馳。
    他縱馬來到燈市一個不起眼的茶樓,將馬鞭扔給護衛,隻身上了茶樓。
    他今日在此處約了一人會麵。
    推門而開,一身穿黑色道袍的中年男子悠然坐在茶台後飲茶,他下頜留著一三羊胡子,手裏擰著一把羽扇,神態皆是悠閑自在,瞥見王書淮來,那人露出一臉客套的笑。
    “王大人日理萬機,怎麽得空見在下”
    王書淮將門掩上,上前朝他施了一禮,俊臉浮現淡淡的笑意,“勞動袁先生,允之之過。”
    袁遠道笑吟吟地還禮,二人相對而坐。
    王書淮主動給他斟了一杯茶,袁遠道接過擱在跟前,
    “聽聞尊夫人今日做壽,王大人撂下闔府賓客來尋袁某,令袁某深感榮幸。”
    王書淮在江南的風光事跡,朝臣均有耳聞,別看這位生得霽月清風,手段卻陰狠得緊,他這一去江南,不知砍了多少條人命。
    袁遠道對他敬而遠之。
    王書淮舉杯先示意,隨後道,“聽聞袁大人近來為府上少爺的蔭官而犯愁”
    袁遠道聞言心裏咯噔一跳,慢慢嚼出王書淮的來意,捋了捋胡須,不動聲色笑道,“這點芝麻蒜皮的小事怎麽驚動了王大人”
    王書淮也不寒暄,溫和的語氣裏暗藏了幾分機鋒,“在下可替袁公子謀到太常寺七品執事這個蔭官,隻是還請袁先生幫在下一個忙”
    袁遠道眼底精光閃爍,他正為兒子蔭官的事一籌莫展,眼下這位炙手可熱的朝中新貴主動尋上門來,令袁遠道喜不自禁,“不知王大人有何吩咐”
    王書淮也不含糊,徑直與他道,“陛下有意將江南總督府的二小姐定給我五弟,我五弟另有心上人,不願娶她,隻是聖命難違,少不得請袁先生幫一個忙,把這門婚事給攪黃了。”
    袁遠道立即明白了。
    他是欽天監的四品占卜師,賜婚前必要占卜,這是皇家與禮部的規矩,他隻消在二人生辰八字遞來欽天監時,做做手腳,謊稱二人命格相克,那皇帝必定掂量。
    袁遠道心裏敞亮,麵上卻不輕易鬆口,
    “王大人,這可是欺君的事呀。”
    王書淮自然知道袁遠道心裏打什麽主意,無非是見他主動登門,想拿喬拿喬,好給自己掙一些好處。
    王書淮慢悠悠喝著茶,並不立即接話。
    袁遠道便知這位年輕人看穿自己的心思,登時老臉通紅,立即變了語氣,“得,老夫一不做二不休,替王大人了了這個難,隻是王大人,這分寸如何拿捏”
    這個王書淮早想明白,他提點道,“就道這位江小姐命格與我五弟八字相衝,輕則夫妻口角不合,重則傷身。”
    長公主或許不會在意王書煦夫妻和睦否,卻決不能看著嫡孫傷了性命。
    今日王書煦與江采如見麵後,宮裏必定要尋欽天監合八字,八字一合便正式賜婚。
    這是王書淮想到的最簡單又行之有效的法子。
    王書淮侍奉帝躬,也深知長公主的心性,即便二人知曉謝雲初與江夫人那段過往,也絲毫不會影響他們的決定,孫媳婦的感受根本不值得與朝廷安危相提並論。
    況且那江采如曾與他見過,熟知她嫁進來後,安分否,他倒是可以避開,就怕她針對謝雲初,即便謝雲初心裏沒有他,他也不能讓任何人給這段本岌岌可危的婚姻製造風波。
    至於江夫人,是看中了王家門楣,認定這是一場極好的政治聯姻而支持,還是顧忌長女的感受想法子阻攔,王書淮不得而知,也沒打算去探究,他從來不會把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
    二人又商議了細節,事情落定。
    王書淮離開茶樓時,站在台階往王府方向張望一眼,隨後回了官署區,他回不回去,想必她也不在意。
    來到衙房,人往桌案後一坐,照常翻開昨夜來不及看完的文書,時不時有官吏敲門尋他簽押文書,也有準備賬目資料的小吏過來討教,王書淮耐心處置,至午時,同僚陸續離開,有人去公堂用膳,有人回了府,亦有三三兩兩結隊去東華門外燈市酒樓,伺候他的筆吏見他遲遲不動,進來勸過幾回,王書淮麵不改色,示意他先離開。
    偌大的衙門恍若隻剩下他一人,抬眸往堂屋前方洞開的天井望去,熱辣辣的日暉灑進來,落下一束濃厚的光,他不知枯坐了多久,光束慢慢斜移,卻始終不曾沾染他半片衣角。
    客人陸陸續續進門,明夫人與大太太坐在上首,其他貴客論尊卑輩分落座,大家交頭接耳小聲說話,氣氛井然又不失熱鬧。
    謝雲初雖是有了身子,卻堅持站在堂屋門口迎候賓客,她前世做過首輔夫人,熟知京城貴婦,各人脾性摸得很是熟稔,麵對老人家奉承得不動聲色,遇到年輕的誇得不留痕跡,三言兩語說到對方心坎上,人人如沐春風,親昵拉著她,
    “少奶奶懷著孕,快些歇著,咱們又不是那等拿喬作派的人,不拘這些禮,二少奶奶坐著吧。”
    暗道謝雲初氣度雍容心懷若穀,難怪那王書淮官運亨通,想來找媳婦得對著這個標準找。
    謝雲初從未見過江采如,直到聽說她是江南總督府的二小姐,又坐在南安郡王妃身旁,便猜到是喬芝韻的繼女。
    江采如出身好,生得漂亮,一張粉嫩的鵝蛋臉白的發光,又是初來京城,眾人不認識她紛紛打聽,不免開口問到她母親江夫人。
    那江采如一口一個“我娘”,謝雲初才知道,原來她也可以做一個極好的母親。
    席間江采如倒是時不時打量謝雲初,她看著謝雲初那張臉便覺得眼熟,
    “姐姐,你不覺得這位王家二奶奶跟娘生得像麽”
    南安郡王妃比妹妹大七歲,喬芝韻嫁過來時,她年紀已不小,無意中聽說繼母曾孕育過一雙兒女,僅僅是瞅著謝雲初那張臉,便猜到了她的身份,但妹妹性子天真,心裏藏不住事,郡王妃擔心節外生枝,便道,
    “天底下長得像的多得去了,我倒是覺得這位王家二奶奶氣度極好,”
    江采如見不得姐姐當著她麵誇別人,更何況這個人是王書淮的妻子。
    “她呀,命好罷了。”
    郡王妃聽出妹妹語氣裏的酸氣,糾正道,“她可不僅僅是命好,若非沒有本事,你以為她能被長公主相中若非沒有本事,那王書淮能被她拿捏得死死的,在江南連個妾室都不敢納”
    王書淮“懼內”的名聲,從金陵傳來了京城。
    京城的貴婦大都見過謝雲初,不會認為謝雲初善妒,反而認定夫妻二人感情好,王書淮心裏眼裏隻有謝雲初,再容不得旁人。
    尤其今日謝雲初從容大方,一言一行已有閣老夫人的氣度,她們越發讚賞。
    郡王妃這話江采如就更不愛聽了。
    小姑娘年輕氣盛,不願意屈居人之下,午膳後,郡王妃受江澄所托,要領著妹妹見一麵王書煦,為江采如若拒絕,平日不可一世的大小姐驕傲道,
    “我就在花廳站著,讓他來尋我便是。”
    趁著郡王妃遣嬤嬤與三太太通話時,江采如鬧出了些動靜。
    “都說北方女子擅投壺,我初來乍到,也想開開眼界。”
    她雖初到京城,身旁卻不乏擁簇者,金陵有不少世家來京城任官,這些人平日為京城貴女打壓,不由自主聚集在江采如周身。
    江采如這話一出,其中一位姑娘接話,
    “今日天氣好,幹脆咱們來個投壺比試吧。”
    投壺射藝行酒令,乃常見的助興博戲。
    王書琴身為主人,也不能拂了客人的興致,立即著人抬來銅壺。
    銅壺就擱在階前的院子正中,院前是花廳,院後是正堂,前前後後左左右右圍滿了人。
    姑娘們分成兩隊,兩兩比試。
    王書琴是主人,將出風頭的機會讓給客人。
    京城姑娘爭強好勝者多,誰也不願被江南女子比下去。
    隻是比了幾場,大家發現這位江采如是個投壺的高手。
    原來是扮豬吃虎呢。
    江采如接連比下去幾位姑娘,論理也該適可而止,畢竟是別人壽宴,不可弄得太掃興。
    可她烏溜溜的圓眼轉溜一圈,最後落在王書琴身上,
    “王二姑娘,你來比比如何。”
    王書琴這個人脾氣不算好,她看江采如已十分不順眼,隻是念著對方是客,她一直壓著火氣,聞言便不痛不癢回了一句,
    “今日是我嫂嫂壽宴,咱們助興便可,若是江姑娘真想比,改日咱們尋個地兒比個痛快。”
    江采如的目標並非是王書琴,而是謝雲初,她俏生生將視線往後一尋,落在正堂門口被眾星拱月的謝雲初身上,
    “我聽說二少奶奶當年在賞花宴上一舉奪魁,方入了長公主殿下的眼,投壺對於二少奶奶來說,怕是不在話下。”
    王書琴聞言頓時來了脾氣,“放肆,我二嫂懷著孕,豈能容你挑釁,你真要比,我來便是。”
    王書琴隻想把這個祖宗打發走。
    江采如一聽謝雲初懷了王書淮的孩子,心裏那股無名的怒火蹭蹭冒了出來,謝家門楣並不算顯赫,她憑什麽嫁給王書淮,江采如雖明白這輩子與王書淮無緣,可越是得不到越是意難平,便咄咄逼人道,
    “罷了,我也不是非要跟王二奶奶比,隻是王二公子在江南時,我爹爹娘親甚是款待,我以為以王公子與我爹爹的交情,我來了府上,二少奶奶總該給幾分薄麵,可我坐了這麽久,也不見二奶奶與我說一句話,我這心裏納悶,回頭還不知該如何與我爹爹交待呢。”
    這是責謝雲初不親近賓客,拿喬做大。
    好在眾人有眼,能斷是非,這位江家二小姐仗著父親位高權重,來京城便趾高氣昂,大家不喜。
    王書琴將袖子一擄,打算下場給江采如教訓。
    恰在這時,不知何人射了一顆石子正中江采如的胳膊,疼得她哎喲一聲,立即捂著痛處扭頭喝道,“什麽人哪”
    謝雲佑大喇喇地從人群越出,懶洋洋來到她跟前,居高臨下睨著她道,
    “今日是我姐壽宴,容不得你在這裏撒野做作賣弄風頭,哪兒來的回哪兒去行嗎”
    謝雲初聽得這話,連忙從堂屋內邁出來,弟弟就是這個性子,眼裏容不得沙子,也容不得任何人欺負自己的姐姐,前世不就是因為這副脾性傷了腿麽。
    隻是她立在一旁看著,並未阻止,她也聽到風聲說是宮裏有意給王書煦與江采如牽線搭橋,私心而論,她不想江采如嫁進來,索性任憑江采如鬧,看她丟人現眼。
    江采如從未受過這樣的委屈,眼眶登時泛紅,惱羞成怒道,“你是何人,竟敢對我如此無禮。”
    謝雲佑沒好氣道,“你管我是誰”他揚起手臂往門口方向一指,“來人,送客。”
    江采如一張俏臉羞得通紅,叉著腰大聲罵道,“你可知道我是誰”
    謝雲佑朝她翻了個白眼,“我管你是誰呢。”
    江采如一身氣勢被壓得死死的,王書琴忽然覺得今日這謝雲佑很順眼。
    江采如氣急敗壞,“你一個男人為什麽刁難姑娘家你不能這麽說我。”
    “他不能,那我呢”福園郡主今日在馬球場忙碌,來的匆忙,這會兒才來補禮,乍然聽到有人鬧事,便堂堂皇皇從人群後邁了出來,接了這話,
    “我也覺得江二姑娘不甚講道理,要不,本郡主送你出去”
    江采如成了眾矢之的,不免帶著哭腔,她前幾日在皇宮見過福園郡主,曉得這位有靠山不好惹,她不理會福園,而是將矛盾指向謝雲佑,
    “聽你的語氣是謝家的少爺,可是那個名門天下的謝祭酒家的公子,你們家這般沒教養嗎誰教的你”
    “我教的他”明夫人麵無表情站了出來,她人雖生得秀氣,聲音也很柔軟,話卻鏗鏘,
    “我素來教導我兒行得正坐得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位姑娘平白在人家壽宴上惹是生非,我兒瞧見了,鳴幾聲不平,也是情理當中,就是姑娘你,我不免要問一句了,有沒有人教你為客之道呀”
    江采如被堵得啞口無言,旋即捂臉哭。
    那頭南安郡王妃聞訊急急趕來,一瞅這那架勢,便知不妙,她及時喝住江采如,“采如,不可無禮。”
    江采如指著謝雲佑,“姐姐,是他們欺負我,他們趕客呢。”
    南安郡王妃聞言臉色一沉,妹妹今日是來相看的,哪裏能被人趕出去,今後又如何在京城立足,她急得四處尋三太太,三太太早不知溜去何處喝茶去了。
    江家與王家這門婚事,王家明麵上不可推卻,有謝雲佑摻一腳,三太太樂見其成。
    江采如撲在姐姐懷裏大哭。
    恰在這時,外頭來報有聖旨到,王家人顧不上江采如,紛紛去前廳迎旨,原來是冊封謝雲初三品誥命的旨意到了,眾人在場少不得要恭賀一番,“年紀輕輕便是三品誥命,二少奶奶在咱們京城也是獨一份了。”
    賀客均往前院湧去,江采如有些無地自容,懊悔今日不該出風頭,等人一離開,大太太打了個圓場,請江家姐妹去偏廳坐著,妹妹出了大醜,郡王妃哪還有臉麵留下去,拉著江采如往外走。
    出門時,三太太倒是趕來了,隻道自己方才去了廚房招待不周,郡王妃也不是個傻子,這位三太太的態度與宮裏長公主迥異,看來是長公主想結這門親,三太太不樂意,人家婆媳在鬥法,可憐了她妹妹。
    郡王妃出身尊貴,江家也不是好惹的,不冷不熱回了幾句,立即帶著妹妹登車離開。
    陸續送賓客出府,謝雲初接過聖旨回到春景堂。
    明夫人在外頭替謝雲佑撐了腰,關起門來卻是責備他,
    “你這性子太衝了,那好歹是位姑娘,女人家的事交給女人,你別攪合。”
    謝雲佑油鹽不進,老神在在回,“在我眼裏,甭管男女老少,誰也不許欺負我姐。”
    明夫人與謝雲初相視一眼,無奈一笑。
    乏了一日,謝雲初二話不說換了家常褙子,躺在窗下炕床上歇著。
    夜裏冬寧將新製作的煙火桶放在敞廳外一塊高高的岩台上,驟然砰的一聲,一束煙花升空,謝雲初被驚醒了,忍不住抬眼往窗外看去,隻見一朵盛大的海棠在半空綻放。
    幾張活脫脫的俏臉從窗外探進來,
    “姑娘,快些出來瞧呀,這是冬寧自個兒製作的煙花筒,可好看哩。”
    謝雲初披衫而出,由丫鬟攙著來到月洞門外竹林前方的敞廳,響聲接二連三嘭出,各式各樣的花束璀璨爭妍,絢爛多姿。
    火星窸窸窣窣散落,如同布滿流星的天幕傾垂下來,畫麵格外震撼。
    謝雲初摟著冬寧,“你當真是個奇才。”
    冬寧不好意思地撫了撫後腦勺,望著流光溢彩的夜空,嘿嘿一笑。
    夏安調皮,不知道打哪尋來一塊薄薄的輕紗罩在謝雲初身上,冬寧責她莽撞,追著夏安要打,珂姐兒看著絢爛的煙花,在院子裏蹦來蹦去,春祺顧不上珂姐兒,連忙去幫謝雲初取紗罩,那頭夏安見狀趕忙追過來,攔住春祺,冬寧也瞅著機會掄住了夏安一隻胳膊,疼得夏安叫了一聲,
    “好姐姐饒了我。”
    林嬤嬤聽到動靜奔了出來,一瞅院子外亂成一團,急得老眼冒火星子,
    “你們這幾個小妮子,竟是胡鬧,姑娘懷著孕呢,可勁兒折騰她。”
    冬寧立即告狀,“嬤嬤,是夏安在捉弄姑娘。”
    夏安被冬寧攔腰抱住,笑得肚子痛,朝謝雲初求救,“姑娘快救我。”
    謝雲初被那長長的輕紗給攏著,輕紗掛在她發髻金釵,她像是被捆住的一尾美人魚,無助地立著,掙脫不開。
    火樹銀花漫天灑落,有的落在樹梢,有的粘在屋梁,還有一些落在王書淮的肩頭。
    他方從戶部回來,手裏頭捆著一摞書冊,緩步來到斜廊盡頭。
    往下便是石徑,三兩步便可接敞廳,
    而那人立在燈火闌珊處。
    被輕紗攏著,被火光繚繞。
    她穿著一件貼身的長褙,身段高挑,腰身纖細,隆起的小腹絲毫沒減她嫵媚婀娜的風韻,反而添了幾分婉約動人。那抹輕紗罩住了她的身,也困住了他的目光。
    珂姐兒圍著謝雲初打轉,輕紗浮動,拍打著那張小小的臉蛋,母女倆笑意妍妍。
    煙火刹那間綻放,照亮了謝雲初清致的笑顏,似照影驚鴻從他心尖滑過。
    她周身那一抹歲月靜好,近在眼前,卻又觸不可及。
    那一瞬他忽然想,
    心裏沒他又如何
    他認了。
    王書淮將書冊扔給明貴,朝那片明光邁過去。已改網址,已改網址,已改網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網址,新網址新電腦版網址大家收藏後就在新網址打開,老網址最近已經老打不開,以後老網址會打不開的,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請加qq群647547956群號
    手機用戶請瀏覽  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書架與電腦版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