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何必曾相識(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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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景昕不想要那個萬人之上的位子,冷冰冰的,又要擔心周圍的親人會不會謀害自己,日日夜夜在擔憂和算計之中,實在可憐至極,哪裏有他如今的暢快恣意?
    短短一年,他確實如皇帝所願,成為戎族人聽了都聞風而逃的將軍。
    是的,一年後,阮景昕被提拔為將軍。
    宮將軍戰死,邊城如今是他的天下。
    士兵們無不佩服他,敬仰他,不知道多少青壯年甘願加入黎家軍,手刃戎族人。
    黎家軍越發壯大,皇帝的身體卻一日不如一日了。
    阮景昕聽說皇帝病重,卻依舊禦駕親征而來,不過玩味地勾了勾嘴角。
    即便身體已經快油盡燈枯,依舊不放心把虎符旁落,非要親自前來邊城。
    是來建立威信,好把自己的氣勢打壓下去?
    還是動之以情,叫阮景昕放下自己的權力,雙手奉上給皇帝的心腹大將?
    無論哪一樣,都不是阮景昕願意的。
    這個父親,一件又一件事,總是叫自己心寒。
    出乎他意料之外,皇帝的身體越發差了,走幾步便要停下,需要人攙扶不說,禦醫也隨侍在側。
    沒有立刻命自己送上虎符,倒是把阮景昕叫到了榻前,幹枯的大手握住他,皇帝語重心長地道:“是朕誤了你母親的年華,也讓你吃了不少苦頭。你或許會覺得朕殘酷無情,可是皇家兄弟紛爭,朕看得太多了。你弟弟的母族是權貴之家,即便是朕也要退讓三分。若是你執意去爭鬥,孤家寡人的,到頭來隻怕落不得好。”
    皇帝咳嗽了幾聲,阮景昕沉默地拍了拍他的後背,這才緩過氣來:“朕也不想看到骨肉相殘,這才會讓你退避。你力單勢薄,哪裏是他們的對手?你母親過世了,朕就該好好想著你的出路。如今你成了名將,他們輕易不敢動你。”
    這番話叫阮景昕冰冷的心泛起一絲漣漪,或許皇帝快要死了,所以其言也善?
    皇帝身為一國之君沒必要蒙騙自己,於是說得都是實話?
    阮景昕第一次正眼看著自己這個生父,兩人感情寡淡,這一年也沒見過麵。
    皇帝蒼老了許多,原本的烏發變成灰白,隻怕時日無多了。
    他撇開臉,麵上繃著的神色隱隱有些鬆動。
    皇帝拍了拍阮景昕的手背,輕聲道:“朕不是不想疼愛你,也不是不想把你留在身邊。隻是宮中權力傾軋,不是區區一個人能扭轉的。不重視你,遠著你,反而是朕對你的體貼,你能明白朕的用心嗎?”
    阮景昕沉默片刻,到底還是點頭了。
    自從兩人開誠布公地交談後,他感覺自己跟皇帝的距離拉近了。
    不管如何,都是他的親生父親,阮景昕盡心盡力在皇帝病榻前侍藥。偶爾也會陪夜,伺候皇帝喝水翻身。
    邊城的將士雖有疑惑,卻一心明白阮景昕從來不是攀附權貴之人,興許是因為皇帝垂危,這才盡了一份身為臣子的心。
    都是口風緊的人,也沒有誰會宣揚出去。
    於是阮景昕和皇帝就像普通人家的父子一樣,難得有了清淨相處的一段時日。
    皇帝偶爾會提起往事,說到微服私行的時候如何跟他的母親相遇,又如何一見傾心,墮入情網不能自拔。
    若非宮中有變,他也不會急急忙忙趕回去,丟下他們母子孤苦伶仃的生活,還讓他的母親鬱鬱而終。
    這些阮景昕都是安靜地聽著,時過境遷,再如何怨恨,他的母親也不可能死而複生。
    母親臨死前最惦記的便是生父,如今皇帝也要死了,到九泉之下陪他的母親,阮景昕哪裏還有任何不滿?
    他想著,在生父死前盡一份孝心,也算是全了孝道。
    這晚伺候皇帝喝完藥,阮景昕正要告辭,卻被皇帝叫住了。
    揮退了所有的侍從,皇帝躺在床榻上越發虛弱,這已經完全沒有之前意氣風發的模樣。
    他用力握住阮景昕的手,後者明白,皇帝的性命或許已經走到盡頭,這是回光返照了。
    果然,皇帝的臉色漸漸好多了,甚至紅潤了不少,他抓著阮景昕的手,說話也不如之前那般虛弱了:“朕在最後,還有一個不情之請,你能答應朕嗎?”
    “皇上請說,”阮景昕沒有甩開自己的手,讓皇帝緊緊握住,安靜地聽著他最後的遺言。
    “能在最後叫我一聲父皇嗎?”皇帝一張臉滿是溝壑,已是年老,鬢角的白發,仿佛在證明的歲月的流逝。
    曾經高高在上的帝王,如今隻是一個垂暮的老人,等著失而複得的長子喚他一聲。
    阮景昕沉默了,皇帝明白了他的意思,長長地歎了口氣,把早已寫好的詔書從枕邊推了過去。
    展開一看,卻是命阮景昕為攝政王,在新帝長大前掌管慶國,統領百官,輔助新帝。
    慶國最年輕的攝政王,幾乎能與新帝並肩,這就是皇帝給他的補償嗎?
    “不要怪你弟弟,他尚且年幼,終究會明白兄友弟恭,才能讓慶國更加壯大。”皇帝擺擺手,示意阮景昕離開。
    在最後的時刻,身為皇帝的尊嚴,不會想讓他看見自己垂死掙紮的麵容,就這麽安安靜靜地離去,才能全了臉麵。
    阮景昕離開不到半個時辰,喪鍾響起,皇帝駕崩。
    他回到大帳,親衛已經送來酒水,為皇帝祭奠。
    邊城沒有多餘的白布,隻能用百姓做的米酒,讓眾將士喝一杯。
    連酒杯都沒有,隻有大碗。
    阮景昕盯著酒碗,閉上眼,仿佛還能看見皇帝的音容。
    他正要端起酒碗,山貓卻竄上來,湊在碗邊,忽然低頭喝了一口。
    阮景昕好笑,點了點它的鼻尖道:“饞貓,你也想試試米酒的味道嗎?別醉了,連站都站不穩……”
    話音剛落,山貓淒厲地慘叫一聲,很快倒在桌上。
    阮景昕一驚,沒有理會撲過來的狼崽,雙手顫抖著托起山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