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騎鶴舞九天外，卻恨仙緣已斷離。 ”鶴道人輕啟朱唇，吐出一行許純良從未聽過的詩。然後從迷惘中清醒過來。
    她直勾勾的看著許純良，麵頰上的女孩兒臉和鶴臉彼此糾纏著，時而你吞噬了我，時而我擠占了你。
    但令許純良錯愕的是，無論那些麵部器官如何相互侵占，她的臉上永遠保持著擁有一張女兒臉，半張鶴臉的狀態。
    就像是一個畸形的，不斷運轉的陰陽魚一般。
    “你想不想成仙？”她淡然的問道。
    “成仙？還是騎著你上天嗎？”
    “那不願意。”許純良很直接的拒絕了她。
    不是他不想成仙，而是他根本不相信這個世界有騎鶴飛升的好事。
    或許無數年前會有，但現在這個世界……，絕對不存在那樣的成仙方式。
    “個人有個人緣法。”
    “你不想，那說明這仙緣與你無關。”
    聽到許純良的拒絕，鶴道人並不生氣，她再次抬起胳膊，將那麵碧水鏡藏在袖子中，對著許純良作揖行禮。
    她將自己的頭深深低下，彎腰九十度，十分認真的請求道
    “貧道想請你幫個忙。”
    “幫忙？我能幫你什麽忙？”許純良不著痕跡的撇了撇嘴。這幾位師兄妹們。倒是挺喜歡請人幫忙的。
    “我想請你……，殺了我。”
    說話間，鶴道人蓋在雙臂上的袖子向兩旁散落，露出她長滿了羽毛的胳膊。
    在她翅膀一般的雙手間，此時那麵碧水鏡緩緩收縮，變成了一柄黑綠色像玉一般的劍。
    她雙手捧起那柄劍，將它向許純良胸口送來。
    隨著她的動作，許純良發現二人身下的黑色大湖也緊跟著她的動作緩緩向上抬起，巨量的湖水不斷向上倒流著，然後洶湧的湧入那柄劍中。
    許純良眼中看到了一幕十分詭異的畫麵，那種詭異甚至超過了鶴道人提出讓自己殺了她給他帶來的詭異感。
    他看到那天量的湖水，以一種既快又慢的詭異速度，頃刻間流入了那柄劍中。
    它們明明流的比溪水都慢，卻在鶴道人將劍碰到他胸前時，全部流入了劍中。將那柄原本還有些黑綠的劍，硬生生澆灌成了黑色。
    變成了一把黑玉劍。
    很眼熟的黑玉劍。
    許純良再次瞳孔一縮。
    ‘媽的！’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兒？’
    ‘為什麽老東西手中的那柄劍，會出現在這裏……’
    ‘而且這柄劍的原身還是一麵鏡子。這……’
    他呆滯的，迷茫的，下意識的伸後，握住了鶴道人送進自己手中的長劍。
    入手冰涼，且無比的沉。仿佛將整片湖都捧在了手中。
    “噗呲！”
    伴著一道鮮明的痛感，許純良低頭，看見黑色玉劍切開了他手掌上的皮膚，猩紅鮮血流出，瞬間被黑玉劍吸走。緊接著，黑玉劍那極致的重量便消失了。
    一種十分順手的感覺出現，就好像那柄劍是自己的手指，手臂一般的感覺。
    ‘它是我的劍。’他的心中不由自主的生出這樣一個認知，仿佛這柄劍前世今生未來都是他的劍一般。
    可許純良知道，這種感覺不對！
    因為它實在是太荒謬了！
    帶著這種荒謬，許純良抬頭看向鶴道人，卻發現她不知何時已經盤膝坐下，低著頭，將自己如同縫起來的後腦勺對準許純良。
    她的意思十分明顯。
    請，殺了我。
    許純良用力握了握劍柄。有些不確定的問道“你真的想死？”
    作為死亡的代言人，他知道很多關於死亡的意義，比如死亡之吻，比如解脫。
    但是他不明白眼前這個女人求死的原因，她明明如此強大。雖然在許純良看來，她並未成仙。
    可是如果她能擺脫這個世界，回到原本的世界中，她將是最容易成仙的存在。
    “是的，我想死。”鶴道人十分認真的說道。
    “為何？”這是許純良第二次對她問出為何。
    為何求死？
    為何是我？
    為何贈劍？
    為何這劍會在之前就提在老年許純良的手中？
    太多為何，但他最想知道的是……，
    為何求死？
    對待想要擁抱死亡的強者，許純良本能的認真起來。
    “因為想死。”鶴道人淡然說道，聽的許純良翻了個白眼。
    低著頭的鶴道人似乎是感覺到了許純良的無語，她繼續說道“師父說我一定會成仙。他將來一定要坐著我飛入天界。”
    “可師父已經死了。”
    “你師父死了你就要死？這……”許純良本能的反駁了一句，卻有些說不下去。
    確實，有些人是為執念而活的。
    看得出來，鶴道人所執，便是他的師父。
    “其實……，我很願意帶著師父的遺誌成仙。為了師父活下去也不錯。”
    “可是你難道沒有發現……，其實我早就已經死了嗎？”鶴道人抬起頭，三隻眼睛不再漆黑，而是泛出一種沾著黃色的血色。一股難聞的腐臭味從她身上流出。
    “如果不是師父教過我陰陽兩極之道，我以仙鶴道經鎮壓屍氣至極而生出生氣。你現在看到的應該是一隻隻知道殺戮的死鶴罷了……”
    說話間，她那半張鶴臉開始快速腐化，黑色的羽毛斑駁脫落，其中沒有一點血肉，露出一根根尖銳的骨刺。
    “你看，我的鶴身，是死的。”
    “那人皇兵解屍實在是太強大了。即便我修出了半具仙鶴身，也無法壓得住它…… ”
    “如果你不殺了我，我的意誌很快就會被它全部汙染。”
    說話間，她那張漂亮的人臉上生出一條條黑色蜈蚣一樣的痕跡。
    “所以請你殺了我吧。那柄碧水劍，就送給你了。它才是你的緣分。”說話間，她再次低下頭顱，將自己的後腦勺對準了許純良。
    許純良伸手按住了她的頭。
    “哎…… ”他歎息了一口氣。心底生出無比寂寥之意。
    “你是第一個真正向我求死的人。我不知你在求解脫，還是在求別的什麽。但是……”
    “我願意贈你死亡。”
    說完這句話，許純良的雙眼變成了純粹的黑色。
    高天之上，某位存在翻了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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