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要偷拍這個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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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我的姐弟戀!
    陳楠把頭埋在我的右肩,哭到都抽搐了,我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她哭得更厲害了。省電視台是在市中心的商業區,除了電視台下班的同事,還有來來往往的路人,他們的目光都投向我,我有些不自在了。
    “陳楠,這樣,我們先打的,你在路上跟我說說怎麽回事,好嗎?”正好一輛的士在我們身邊停下,我們坐了上去。
    “師傅,去崇河沿江路府衙碼頭。”我打消請她在台附近吃飯的念頭,決定帶她在省城最有曆史文化的府衙碼頭轉轉。
    “陳楠,你說說到底誰欺負你了。”美女被欺負,是個男人都會正義感爆發、憐憫心泛濫。
    陳楠情緒已經平靜了許多,她緩緩地介紹了她今天下午她的經曆。原來高曉楠今天中午約了台辦副主任肖斌一起吃飯,肖斌分管台辦主持人科和人事科,主要具體負責這次的校招工作。高曉楠的想法是拍拍肖斌副主任馬屁,看看能否給陳楠幫上忙。可是臨時有外出采訪任務,隻能讓陳楠單獨和肖斌在廣電賓館二樓電視餐廳小包房吃飯。
    肖斌我打過交道,他身高最多一米六七,其貌不揚。記得上個月張台宴請省直某廳屬單位領導的時候。我發現一個黑黑瘦瘦的小個子坐在飯桌的上菜位置上,端茶倒酒,殷勤的不得了。後來互相敬酒的時候,他竟然說我們在一起吃過兩次飯,我竟然全無印象。他對我老弟長、老弟短的叫著,關於我的所有情況他竟然十分了解。他那天拎著一杯白酒大聲地對我說“徐老弟,我告訴你,你的入台和提拔手續我都是按照張台的指示,親自一手操辦的”好像沒有他,我進不了電視台、提不成副科長似的,弄的當時張台站起來說那我和徐子鳴兩人一起敬你一杯,他竟然也受了、哈哈哈哈地一飲而盡
    後來我從別人口中知道些肖斌的情況。他以前隻是台車班的一個司機,90年代中期電視台業務發展迅速,台車班分拆成台車班、新聞部車班、台辦車班(台辦公室車班)的時候,司機們搶破頭去新聞部車班,或者留在台車班,沒有誰願意去伺候台領導和台行政部門的台辦車班,但是肖斌例外,他主動要求去台辦車班,去台辦非常勤快,深得台辦主任的信任,之後推薦他去給前任電視台台長做專職司機,在做專職司機的第一年就升了台辦秘書科分管車隊的副科長,老台長退休前,特意為了他成立了台辦公室車務科,他又成為了車務科科長。接替老台長的現任高台長,是從下麵地級市調入電視台的,對省城和電視台內部都不熟悉,肖斌成了高台長初入電視台的眼睛和生活安排的“秘書”,忙上忙下。很快在高台長上任後第三年——也就是前年,被提拔為台辦公室副主任。
    繼續回到陳楠的傾述。肖斌午餐剛入座的時候還挺斯文,責怪高曉楠太晚把這麽一個大美女介紹給他,現在已經複試結束了就不好操作了。肖斌對陳楠情況很了解,知道她是東北遼寧省沈陽市人,於是主動向服務員要了瓶酒白酒。
    幾杯酒下肚,肖斌就開始說這次主持人招考幕後的一些事情。他告訴陳楠,其實這次總共招考四名主持人專業應屆畢業生,四名都已經內定,包括她在內的其他人都是“陪太子讀書”的陪襯。
    這四人提前一天就私下獲知了複試題目,評委也打了招呼。更離譜的是,為確保這四人在麵試過程中能排在前四名,在麵試題目上他們還動了手腳。比如非內定的考生抽到的題目是“談談你對某某事件的積極看法”,但評委看到這些考生要講述的題目是“談談你對某某事件的積極和消極看法”;考生可能侃侃而談積極看法,而評委則會認為考生觀點不全麵,隻談積極看法而忽視談消極看法
    肖斌頻頻勸陳楠喝酒,肖斌酒量並不很好,但他並不知道陳楠對酒天生具有免疫力(最多的時候陳楠一個人在大學的時候灌醉過三個不懷好意的男同學,她足足喝了一斤多,還可以清醒地找人把仨送回宿舍)。
    酒過幾巡,肖斌便開始對陳楠動手動腳
    他承諾陳楠,這次校招是沒有希望了,但是台裏年後還會有少數部門招聘主持人(俗稱“部門聘”,即電視台各一級部門不通過台人事部門、自主招聘的員工;電視台員工身份很複雜,包括事業單位身份,檔案在政府人事部門;台聘身份,與台簽勞動合同,但身份;還有企聘,與台人力資源公司簽勞動合同;部門聘,與部門管理的企業簽勞務合同)。肖斌承諾,隻要陳楠願意,他可以幫她。
    肖斌說,做主持人一定要放得開,才會有更多的機會。陪領導吃吃飯喝喝酒,唱唱k跳跳舞,要習慣被摟摟抱抱
    他要陳楠好好考慮一下,能放得開嗎?如果想通了,晚上10:00以後都可以去廣電賓館708房找他
    “惡心!”我脫口而出。
    肖斌喝醉酒的熊樣我見過,猴子似的紅臉,矮瘦的個子,咬著牙簽口無遮攔地說著黃色段子。
    “陳楠,這次機會沒了就沒了,大不了又怎樣,你還有我呢,對不對?誰怕誰啊!”肖斌的一番話倒提醒我了,我對陳楠說道“過完春節後我就盯著台裏各部門,有誰招人,我就給你想辦法!”
    她把頭突然靠在我的肩上,她實在太高了,我隻能坐在的士的後座座位上,直直的挺著腰,盡量用肩膀盛著她的頭
    下了的士,我在碼頭買了兩張崇河夜遊的船票。晚餐期間的夜遊在船上自助餐,晚餐和遊玩兩不誤。
    冬天天氣冷,崇河夜遊的人並不多。但經過過去五年多,臨崇市委市政府“一年一小變、兩年一中變、五年一大變”的綜合治理和城市“穿衣戴帽”,崇河兩岸的風景還是非常漂亮。
    我對陳楠講述省城叫臨崇的由來和曆史,講述府衙碼頭的曆史。府衙碼頭在明朝之前隻是欽差和到任官員來臨崇的專門的碼頭,明朝永樂元年,永樂帝朱棣遷都北京,為方便江左考生赴北京趕考,一紙聖旨,允許趕考的考生從這裏上船;進士及第的考生返鄉也允許在這裏下船,以彰顯皇恩浩蕩。
    這裏還有一個故事明朝正德年間臨崇有一對夫妻,妻比夫年長三歲;丈夫周生父母早亡,家庭淒苦;妻子盧氏熟讀四書五經但因相貌奇醜方才下嫁周家。自從盧氏嫁到周家,便對周生苦苦相勸“貧賤之身唯有參加科舉考取功名方能光澤祖庭、福被子孫”。盧氏心靈手巧,靠著自己的手工藝,含辛茹苦十年,終於把丈夫從府衙碼頭送去京城考得進士及第。然,數年在碼頭枯等,卻未能等得丈夫的回歸,烈女子盧氏一怒之下跳江自盡
    “然後呢?”她聽得很入神。
    “然後?沒有然後!”我若有所思地說“含辛茹苦,丈夫終取得功名,結果如何?不過是幫人培養了一個進士老公,最終還給自己一條自盡的絕路。人生悲喜交替、概莫能是”
    “所以說,我這次複試的悲劇,‘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她故意嘟著嘴,甚是可愛“比方說,遇到了你,嘻嘻!”
    我笑了笑,並沒有接她的話。
    “你說,明天我從臨崇飛回天津,你會不會像周生忘了盧氏一樣忘了我?”她眼神中陡然間出現了一絲憂鬱。
    “或許是你成了明星大主持人之後,記者采訪你,‘陳楠,你還記不記得曾經在臨崇市陪你哭陪你笑的徐子鳴嗎?’你回答說,‘他是誰?不熟’”我開玩笑道
    “還有沒有那位朋友主動上來表演節目?”遊船船艙裏的舞台上的司儀在朝四周遊客招手。
    陳楠看看我,俏皮地大聲回應道“我們倆來!”隨後,她主動拖著我的手舉了起來。
    “幹嘛呢!我不會唱歌,也不會跳舞!”我很無語地責備著她。
    她眨巴著一雙隨時“漏著電”的彎彎的大眼睛,悄聲地說“咱們朗誦去!”
    看著一對帥哥美女走上舞台,周圍的遊客都鼓噪起來。
    “朗誦哪個啊,我隻能背誦徐誌摩的《再別康橋》,這也太普通了吧。”我很想放棄返回座位。
    “喬榛、丁建華老師朗誦過的《四月的紀念》會嗎?”她乞盼的眼神望著我。
    《四月的紀念》,這首詩是朗誦愛好者必選的經典篇目,是一對熱愛詩歌和朗誦的22歲大學生戀人劉擎和王嫣,在1986年完成的詩歌作品。
    我朝陳楠點點頭,她甜甜地笑了,很迷人。
    大學時,我和付倩茹在廣播站的播音室私底下經常放著克萊德曼的鋼琴曲朗誦這首詩歌;我們的第一次約會在學校足球場邊的小樹下的長凳上,那是我大一的冬天的晚上,有點冷,我們就是朗誦這首詩歌,依偎在一起,然後開始探索著,獻出了我們彼此的初吻
    “司儀,我們朗誦一首詩歌,《四月的紀念》,音響放背景樂就可以。”她邊拿起話筒邊問到“有《小夜曲》嗎?”
    “鋼琴曲吧,《致愛麗絲》,單曲循環播放就好。”我知道很多餐廳和遊船都會有這首鋼琴曲做背景音樂。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當~,當叮叮叮,當叮叮叮當”《致愛麗絲》音樂前奏如溪水般緩緩流淌出來,我清了清嗓子,將麥靠近下唇,一字一字地動情地朗誦著“二十歲了,我爬出青春的沼澤,像一把傷痕累累的六弦琴,黯啞在流浪的主題裏——你,來了。”
    陳楠溫柔地看著我,她朗誦的聲音很溫柔、雋永“我走向你,用風鈴草一樣亮晶晶的眼神,你說你喜歡我的眼睛”
    陳楠一開口,嘈雜的船艙突然安靜下來,每一個人都在靜靜傾聽這我們的朗誦
    我“是的,我知道,我並不是岩石,並不是堤壩,並不是可以依靠的堅實的大樹;可是如果你願意~”
    陳楠“你說,如果我願意;”
    我“我會的,我會用勇敢的並不寬闊的肩膀和一顆高原培植出的忠實的心,為你支撐起一塊永遠沒有委屈的天空”
    陳楠“沒有委屈的天空,你說如果我願意?”
    我“是的,如果你願意”
    合“如果你(我)願意”
    觀眾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親一個、親一個!”
    陳楠羞澀地看著我,我聳聳肩、搖搖頭,彎腰謝幕。
    回到廣電賓館樓下已經到了22:00多,廣電賓館就在省電視台的西北側,離我住的城中村西塘村走路大概十多分鍾。
    “你早點回房睡覺吧,明天一早的飛機呢!”我提醒道。
    “還早,你能再陪陪我說說話嗎?”
    “不能,已經10點多了!”我昨晚本來就沒睡好,正開始犯困。
    “10點多了,那個肖主任正在708等我呢!”她突然眼神憂鬱了起來,“房間都是台裏人事科安排的,他肯定知道我一個人住哪個房間,他晚上會不會來敲我的門,我好怕。”
    混蛋!我心裏想——但,這的確是一個問題啊——我也不可能陪著她睡一晚吧。
    “要不把東西搬走,換一個賓館吧”,我說道。
    她好像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沒有任何反應。我也不想打斷她的思緒,我們倆就這樣靜靜地呆立在冬日臨崇的夜裏
    “你有偷拍攝影機嗎?”她抿抿嘴,嘴角閃出一絲堅定的冷酷。
    “我辦公室就有,你要偷拍機幹嘛?”
    “走,去拿來給我,等一下我就去他的房間,我看他敢對我做什麽!“他皺著眉,忿忿地說道”我要偷拍這個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