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爵位之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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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說到這一步朱子瑾都還是幸運的,那他之後的人生可以用悲催二字來形容。
    朱橚死後,朱有燉繼承周王爵位,他依舊沒有兒子,於是他熱衷於撫養侄子們。
    像朱子垕,朱子埅等人都是小小年紀就送入周王府,美其名曰代父在祖父麵前盡孝,讓先周王享天倫之樂。
    但朱橚在朱子垕三歲,朱子埅四歲的時候就病逝了,之後就一直是新周王朱有燉撫養。
    親爹一死,朱有爋覺得自己又可以了,於是隔三差五的向上稟報,說朱有燉意圖謀反。
    朱有燉就不斷的自辯。
    連續多年下來,朱有燉還是沒孩子,朱有爋的思路就打開了,他不再提及朱有燉意圖謀反的事,而是開始搶奪朱子瑾的撫養權和歸屬權。
    他撒潑打滾,去皇帝那裏哭,鬧,去宗室那裏哭,鬧,反正就一句話,朱子瑾是他兒子,他舍不得他,周王必須把兒子還給他!
    朱有爋鬧得太厲害,朱有燉堅持了幾年,實在受不了他,就把朱子瑾還給他了。
    當時朱子瑾十二歲。
    朱有爋搶奪朱子瑾當然不是他有多愛這個兒子,而是因為,朱有燉無子,他要是死了,那他這個先周王嫡次子就是第一順位繼承人。
    朱子瑾還當朱有燉的嗣子,那還有他什麽事?
    不過朱有燉也是有脾氣的,他和他爹一樣,很討厭這個弟弟,寧願把爵位給底下庶出的弟弟,也不願給這個同母弟。
    朱子瑾被搶走後,朱有燉便專心教養府中的幾個侄子,和他四弟朱有爝jue)來往親密。
    朱有爋一看,受不了了,就又搞誣陷一套,誣陷朱有爝和漢王朱高煦來往甚密。
    當時在位的是先帝宣宗,宣宗可沒有他爹的好脾氣,查清是誣告之後,又查出這位叔叔不少的不法之事,很幹脆的將他廢為庶人,圈禁在北京。
    朱子瑾已經由周王嗣子變成朱有爋長子,自然也被牽連,跟著一起被廢為庶人,一起被圈禁在北京。
    說是圈禁,其實就是被圈養在宗人府圈的一塊土地上,是郊外的一個村子。
    那裏除了犯了事的宗親外,就是一些皇莊裏做事的管事、佃戶之類的。
    他們沒有朝廷的補貼,又被限製自由,隻能耕作土地,所以朱子瑾雖然隻比兩個堂弟大五六歲,此時卻看著比他們年長上十來歲。
    由此可見這些年他過得有多苦。
    潘筠翻完她前世時空裏有關周王的重要記載,立即便發現了不同。
    她的前世時空裏,朱有燉正統四年就死了,而在這裏,今年是正統七年。
    前世時空裏,朱有燉至死沒有接回朱子瑾,所以他死後是他四弟朱有爝(jue)繼承了周王的爵位,一直到景泰年間,景泰帝才把朱子瑾放出來,遣回開封。
    這就很有意思了,潘筠抬頭看向病床。
    陶季已經寫完方子回來,此時正和周王談論養生之道。
    先周王是醫學大家,周王雖然沒有繼承他爹的衣缽,但也具備相關知識。
    尤其這幾年他時不時的病重,在死亡的邊沿徘徊,在養生上自有一番見解,所以和陶季談得不錯。
    談得正高興,王府長史終於趕來。
    周王衝他招手道:“元鬆,我需你寫一封奏本。”
    趙元鬆立即上前聽命。
    周王喘了喘道:“我要請封周王世子,世孫,你替我代筆。”
    趙元鬆連忙應下。
    王妃鞏氏立即道:“快去準備筆墨紙硯。”
    她身邊的丫頭立即奉命下去,不一會兒就準備好了筆墨紙硯端上來。
    趙元鬆研磨,照著周王的意思請封嗣子朱子瑾為周王世子,嗣孫朱同鍥為周王世孫。
    奏本剛寫好,趙元鬆正要用印,屋外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簾子被猛的撩開,眾人不由扭頭去看。
    一目光冷峻的中年男子大步走進來,“大哥——”
    他目光一掃,從潘筠、玄妙和陶季臉上滑過,著重看了一眼陶季,上前道:“我聽說鍥兒找回來了?”
    周王目光溫和,頷首道:“找回來了。”
    朱子垕和朱子埅上前叫了一聲“爹”,朱有爝揮了揮手,目光落在朱子瑾懷裏的小孩身上,皺眉道:“這孩子是誰找到的?怎麽找到的?可查清楚了嗎?這半年我們把中原一帶翻過來了都沒找到孩子……”
    因為朱有爝這一打岔,奏本就在落印這一步驟上停下了。
    潘筠目光掃過屋裏眾人的神色,內心嘖的一聲,現在屋裏有四個周王了,最著急的卻是現在的周王妃和她身邊的人……
    周王妃鞏氏此時就恨不得上前按下印章,立即叫人把奏本送到京城去。
    似乎察覺到老妻的焦躁,周王用枯瘦的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衝她微微一笑,繼續應付著朱有爝,“孩子有福氣,遇到了三位道長,他們看出孩子出身不凡,所以把他帶回來了。”
    .
    “所以,那些流言蜚語都是無稽之談,”周王臉色潮紅的道:“我不克子,如今我不僅有了兒子,還有了孫子!”
    他對長史趙元鬆道:“落印吧,立即派人把奏本送到禦前,我還能再活一段時日,我要看著他們被立為世子和世孫。”
    趙元鬆就“哐”的一下落印,起身肅穆的道:“王爺,下官要親自去北京麵聖,督促宗人府將嗣子重新記回您和王妃名下。”
    “好,好,”周王眼睛閃亮的道:“你即刻啟程,多帶些錢財開路,讓他們早點記上,好安吾兒心。”
    朱子瑾抱著孩子跪在地上,淚流滿麵,“父親……”
    “哭什麽,大丈夫豈能輕易落淚?這樣怎麽保護你母親,妻兒?”周王訓教道:“將來王府上下都要靠你,你要堅強些。”
    朱子瑾哭著應下。
    朱有爝沒想到長史的動作那麽快,而大哥的意誌竟如此堅定,一時沉默。
    他的目光落在那小孩身上,意味不明的道:“這孩子的確運氣好,這一點極似二哥,二哥從小就運氣極好,不管闖什麽禍都能化險為夷。”
    鞏氏沉下臉道:“四弟說的什麽話,朱有爋已經被廢為庶人,這算什麽運氣?”
    她從朱子瑾手裏把小孩抱過來,輕輕拍了拍他道:“我們鍥兒才不是像他,這樣好的福氣,一看就是像王爺,王爺,你看他這雙眼睛是不是和你的一模一樣?”
    周王笑著點頭道:“是,和我的眼睛一模一樣。”
    “恭喜王爺,恭喜王妃,”玄妙微微笑道:“王府雙喜臨門,有此喜氣,王爺要是能謹遵醫囑,仔細調養,病體定能痊愈,王妃也可福壽雙全。”
    周王喃喃:“福壽雙全……借道長吉言,來人,再賞!”
    鞏氏聽著眼眶微紅,緊緊地抱著小孩。
    朱有爝則是一肚子的氣沒處發,堵得心口疼得慌。
    親王爵本就已是自己的囊中之物,誰能想到大哥會突然想起朱子瑾,還請求把他放出來?
    朱有爝最後努力道:“大哥,二哥可還活著,他要是知道子瑾又當了世子,那……”
    周王不在意的揮手道:“我都快死了,他還有幾年活頭?他是犯了事被廢,不像我們家子瑾,他想出來可不容易。”
    鞏氏連連點頭。
    趙元鬆見他們說完話,確定王爺的心意後便退出,去召集護衛一起去北京。
    他這時候可不敢托大。
    如果說以前他從未懷疑過祥符郡王朱有爝,那從朱同鍥被拐開始,他則是再不相信祥符郡王。
    這封奏本決定周王爵位的歸屬,他可不敢在半途出事。
    周王的身體很不好,今日一早府醫就下了定論,可能就這兩日的功夫了。
    他必須盡快將奏本送到京城,要知道,在此之前,朝廷和周王府已經有了默契,周王薨逝後,爵位會由祥符郡王繼承。
    哪怕周王半年前接回嗣子,王位歸屬也一直未正式定下,按說應該由嗣子繼承了,但朱子瑾至今還記在朱有爋名下,宗人府那邊還沒改過來呢。
    之所以一直沒改,就是因為朱同鍥才到開封府不久就被拐失蹤了。
    有說周王天生克子的,也有說朱子瑾刑克雙親的,更有說周王和先汝南郡王一脈互相妨礙的。
    朱子瑾父子是先汝南郡王一脈,他們和周王就應該此生不複相見才能相安無事,不然,一旦相見必有一傷。
    現在傷的是朱同鍥,下次傷的可能就是周王了。
    周王……有點相信。
    這位周王什麽都好,就是有點迷信。
    所以半年了,因為這些流言,他一直沒有明確朱子瑾的嗣子身份。
    可他又不舍得把孩子趕走。
    畢竟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看到他過得這麽苦,周王哪裏舍得再把他送到京城圈禁?
    而且朱子瑾到開封後極盡孝道,周王身邊都是他在打理,喂藥,喂飯,甚至沐浴更衣,天天把他抱到院子裏曬太陽……
    雖然這些事下人也都能做,但他們做的並不細心。
    而且他病很久了,身邊伺候的下人不敢說,卻難免不耐煩,動作間就沒那麽柔和體貼。
    朱子瑾卻把他當孩子一樣照顧。
    在他照顧他時,周王就不斷回想起從前他照顧幼小的朱子瑾的時候。
    朱子瑾被抱到他們夫妻這裏時還沒滿月呢,他當時第一次做父親,和鞏氏手忙腳亂的養他,一點一點養到了十二歲……
    因為想到這些,因為朱子瑾的孝心,即便迷信,他也遲遲的不肯把人趕走。
    迷信好啊,迷信可以迷互相妨礙說,自然也可以迷互相成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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