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迷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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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筠一愣,一千多年前的曆史,潘筠很關注修煉,很少關注曆史,隻知道明朝有殉葬製度,卻不知道要殉這麽多人。
    潘筠:“王妃是正妃,她也要殉葬?”
    玄妙垂眸道:“她無子,按製是要的,但她現在有嗣子了,嗣子亦是子。”
    潘筠瞬間明白過來,難怪王妃會那樣支持請封朱子瑾。
    從前的母子情分是一部分,殉葬的原因也是一部分吧?
    潘筠眼睛越來越亮,玄妙一看便知道她在打著什麽主意,怕是更不願意走了。
    玄妙就看向陶季,“投票吧,少數服從多數。”
    潘筠也扭頭目光炯炯的盯著陶季,“陶哥哥,你可是斷言周王會好轉的,你要是現在走,周王出了什麽差池,豈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
    陶季橫了她一眼,“你去三清山是我師侄那一輩,你即便不拜我為師,也當叫我一聲師叔。”
    說完扭頭和玄妙道:“師妹,我倒是不怕砸招牌,但周王這一脈於我丹道有恩,如今他的後人有難,我既見到了,那就不能袖手而走。”
    先周王朱橚是朱元璋眾多兒子中難得一見的好人和技術人才。
    他是醫學家,也是植物學家,組織編著了不少醫學作品,道家丹道從他這裏獲益良多,而且,三清山也曾與他有過交集,受他饋贈。
    當然,人家可能不記得了,但三清山受人恩惠得記得。
    陶季無能也就罷了,既有能力讓周王再活一陣,自然要盡力而為。
    玄妙一聽,略一思索就點頭答應了,然後看向潘筠。
    潘筠往後一仰,“看我幹嘛?”
    “周王府和朝廷距離很近,和錦衣衛也近,你住在周王府中最好小心一點。”
    潘筠嘴角一翹,問道:“錦衣衛會相信一個犯官之女敢湊到周王府來?而且,潘洪之女已經死了,我現在是三清山道童。”
    陶季:“喲,現在又是三清山道童了?”
    潘筠不搭理他,隻盯著玄妙,“其他要被殉葬的人真的沒辦法救嗎?”
    玄妙:“你想找周王?據我所知,周王從正統三年生病以來,一直向上進言,希望皇帝能免除王府裏無子的王妃和夫人們殉葬,這兩年,他開始安排自己的喪事,也是要求極簡,希望不要有殉葬之人,也不要太多陪葬之物。”
    玄妙目光淡漠,冷冷地道:“朝廷多有寬慰之言,卻沒有答應他。”
    潘筠皺眉。
    潘小黑在浩如煙海的信息碎片中找到了一句零散的記載,喵了一聲,示意她去靈境看。
    “朱有燉王妃鞏氏及其六位夫人殉葬……”
    潘筠哼了一聲,起身道:“既然王妃可以脫劫,那說明其他夫人也可以,王妃和夫人不殉葬,其他人自不用陪葬,天道總有生機,我不信做不到。”
    隻是他們還沒找到合適的時機,合適的方法而已。
    玄妙也不阻止,由著她走了。
    坐在一旁的陶季張了張嘴,忙扭頭去看玄妙,“就這麽讓她去了?萬一惹禍……”
    “再逃走就是了,”玄妙道:“我們惹的禍還少嗎?”
    好有道理啊,陶季無言以對。
    潘筠走出院子,沉思片刻,還是往周王的正院去了。
    周王府的下人似乎不多,一路上就沒遇見幾個,一直到正院才有個守門的婆子在。
    婆子忙攔住潘筠,“小道長是不是找不到回客院的路了?我這叫人領您去。”
    潘筠道:“我是來見周王的。”
    婆子瞪大了眼睛,在潘筠的要求下,她遲疑了一下,顧及她是小公子的恩人,還是進去稟報了。
    屋裏有伺候周王的小廝,還有一個常跟在周王身邊的長隨。
    自周王難起身之後,他身邊伺候的都是男仆,因為要搬上搬下,需要力氣。
    而男仆就是不夠細心,王妃也想給周王撥幾個丫鬟伺候,或者自己上。
    但周王病重之後就不愛用丫頭,常發脾氣。
    朱子瑾回來這半年是他生病期間過得比較舒服的日子了。
    婆子也進不去房間,隻在門外傳話。
    隔著一道屏風,屋裏伺候的下人四仰八叉的坐著,越過寬闊的院子,潘筠一眼看到了打開的門裏的場景。
    她嘴角微挑,也難怪迷信的周王聽到他們父子相克的傳言後也沒把朱子瑾送走,因為這些下人讓他感受到了嗣子的孝心和重要性吧?
    聽說有客來訪,屋裏的下人懶洋洋的起身,心中有些不高興,但還是擠出笑臉進去稟報,“王爺,送小公子回來的小道長求見。”
    床上的周王睜開了眼睛,片刻後淡淡的道:“請她進來吧。”
    身旁陪著的長隨立即將周王扶著坐起來,向後靠在枕頭上。
    .
    潘筠繞過屏風走進內室,對上周王的目光,微微一笑,上前行禮:“周王。”
    周王示意長隨搬凳子,態度溫和,“小道長請坐。”
    長隨將凳子搬到潘筠身後,看了周王一眼後退下,將屏風外候著的下人也都帶了出去。
    屋裏一下就隻剩下一老一小。
    周王笑道:“小道長有什麽話就說吧,他們都下去了。”
    潘筠純粹好奇,“王爺說話既然還管用,為什麽不把有二心的人清理出去?”
    周王微訝,他沒想到這孩子找來是跟他說這個,他還以為是為了鍥兒,他不由笑起來,“小道長從哪裏看出他們有二心?”
    “要是沒有二心,鍥兒怎麽會走丟,今天祥符郡王怎麽會來得這麽巧?”
    周王臉色一沉,不怒自威,“小道長是來離間我們兄弟的?”
    “不是,”潘筠搖頭道:“我是來救你,救王妃,還有你的夫人們的。”
    潘筠要幹的是神神叨叨的事,自然不會拐彎抹角,而且她的年齡擺在這兒,拐彎抹角純屬給自己找事。
    所以她直直地看著周王的眼睛道:“難得來這世間走一遭,周王要帶著遺憾和不甘離開嗎?太祖的眾多孫子中,您的才能品格可居首位,可現在保護自家的王妃和夫人們隻能上書旁敲側擊的懇求,是因為病得太久,還是因為韜光養晦的時間太長,以致在朝上生疏了?”
    周王頓了頓,看了看這小孩,忍不住低聲笑起來,“你這孩子……果然少年意氣,初生牛犢不怕虎,你知道什麽?”
    “先周王在時,為爭奪親王爵,父子相殘,兄弟相殺,周王你文才武功皆有所成,難道僅僅是因為一個朱有爋就一蹶不振,醉心於雜劇嗎?”
    潘筠起身,上前一步道:“難道不是因為靖難之後藩王鬥爭依舊激烈,所以不得不為之的選擇?”
    周王臉上的笑意漸消,沉沉的看著潘筠。
    他曾是朱元璋最喜愛的孫子之一,少年時讀書出眾,武功也出眾。
    在北京學習時,皇祖父曾讓他和其他王府的世子一起去北邊曆練,他們領過兵,打過仗,他還到過雲南邊陲,同樣領過兵,打過仗。
    跟隻會四處誣陷告狀的老二不同,周王一直高高在上的注視著他。
    在他的眼裏,朱有爋從來不是威脅,隻是他很煩,周王很厭惡他。
    他不懼朱有爋誣陷他謀反,因為他一直謹言慎行,真查,誰也查不出來他謀反。
    他懼怕的是皇帝想削藩,怕的是其他藩王想取他而代之,於是認定他謀反。
    所以他韜光養晦。
    韜光養晦的方法有很多種,要麽自汙,吃喝嫖賭,無所事事,把自己養廢;
    要麽給自己找一個無關緊要的愛好,努力的鑽研它,沉迷它,無心於朝政。
    他選擇了第二種。
    可他似乎又有那麽一些不甘,所以寫雜劇時帶入了一些,這孩子背後的人是通過那些東西看出來的?
    對上他懷疑的目光,潘筠有些失望,她那麽厲害,他卻還在懷疑她。
    她幹脆把肩膀上蹲著的黑貓拿下來,讓它黑溜溜的眼睛對上他的,“周王,你不必懷疑我背後有人指使,我會知道這些,是因為我能通靈,能看到不一樣的東西。”
    周王一臉懷疑。
    潘筠:……這人不是迷信嗎?怎麽現在不迷信了?
    難道就因為她年紀小嗎?
    潘筠麵上不顯,繼續道:“要不是我師兄,周王現在已經死了。”
    周王沒否認這一點。
    不僅府醫做出了預警,他自己也是有感覺的。
    今日一早醒來他便覺大限已至,也是那時候他決定留個遺囑,將爵位留給朱有爝,懇求皇帝將朱子瑾記在他們夫妻名下,由他奉養王妃終老。
    在接朱子瑾回來時,他是想把爵位留給他的,但朱同鍥走丟了。
    他既相信朱同鍥失蹤是因為他們兩脈相克,也懷疑這其中有他四弟的手筆。
    而不管哪一種,如今朱子瑾弱勢,周王爵於他不是好事,他守不住,所以他決定用王爵買他和王妃的平安。
    朱有爝拿到了爵位,當不會再為難他們母子。
    意外在於朱同鍥回來了。
    那一瞬間,他有感覺,死亡離自己遠了一點兒,所以他還有時間規劃。
    因為朱同鍥的事,他到底不是那麽信任朱有爝了,所以在有第二選擇的時候,他就又立刻選擇了第二條路。
    王妃名下有子,才能避免被殉葬。
    他也害怕的,害怕朱有爝繼承爵位後不肯放過王妃,朱子瑾畢竟不是王妃的親生的孩子,當中可操作空間太大了。
    朱有爝一句,玉碟未改,依循祖製就能殺了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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