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布惟眼角瞥過關超，他沉默幾秒，擠出一絲僵硬笑容。
    “沒聽過是正常的，我一般隻參加小型晚會，大舞台沒上過幾次。”
    馬薇心中暗笑，這個姓蔣到這個時候還端著，等著被打臉吧！
    果然，她就見顧謙認真點頭，誠懇說道。
    “明白，蔣先生是歌唱家，不屬於娛樂圈。就是不知道出過哪些原唱歌曲，或許我聽過呢！”顧謙露出渴求詢問語氣。
    蔣布惟哪裏有什麽原唱歌曲，他唱的歌曲都是老藝術家的作品，這些作者不玩商業，誰喜歡唱就唱，自然不會產生糾紛。
    然而這個人還很無恥，翻唱別人作品出專輯，裏麵十首有九首是老歌，隻有一兩首不知道從哪裏掏來的低質量新歌。
    就這玩意，當年市場很大，出品什麽破爛玩意都能賺錢，何況還是經過市場檢驗的老歌呢！還真讓他賺了一些錢。
    這幾年市場不行，版權方也越來越嚴格，他也不再搞這些把戲，靠著老前輩老資曆，整日就想混各個演出舞台。
    所以說，他當年還是有些名氣。現在顧謙這種新人不認識，那也很正常，雖然難堪，也理解。
    顧謙真不認識這個人嗎？
    不，他是認識的。
    作為同行，也作為老板，他手上有行業藝人本子，有事沒事就翻翻看，從中尋找記憶片段，有沒有適合自己搞的項目。
    眼前的蔣布惟，他就知道來路，也知道其以後的路子，並不是太光彩。
    雖說這種人在藝人圈也有一些，不是獨一無二，但是其行為真的不體麵，好聽一點是乞丐，難聽一點就是寄生蟲。
    可就這樣不要臉的人，竟然在米國買了房子，有了那邊國家身份，暗中的家庭就在那邊吃香喝辣，他也在國內風流快活。
    這種人，怎麽看都讓人不爽。
    真正讓蔣布惟人設崩塌的，其實是某電視劇主題曲，原唱後來去世，並沒有從歌曲中得到什麽利益，倒是便宜了翻唱者頂著名頭到處撈錢，其中就有蔣布惟。
    這事就出現關鍵點，詞曲作者還在，生活拮據，生病後用光了所有的錢，最後還是死了。
    他們的兒女說了，如果當時有足夠多的錢，完全可以去條件好的醫院治病，人也就可能治病成功，可以活下去。
    在生病初期，也曾托朋友向蔣布惟借錢，但遭到拒絕。
    詞曲作者也有苦說不出，曾經口頭答應歌曲給唱，不好就因為借不到錢而斷了授權，這不好看。也更想不到，病情發展如此迅速，如此嚴重，人就這樣沒了。
    事情經過詞曲作者兒女的講述，全網都知道了這事，蔣布惟就此社死。
    歌曲版權授權與否也不重要了，反正沒有人給他發出邀請，各種平台也因為被網友投訴太多，下架他的作品。
    而這，也是將近二十年後的事。
    ……
    顧謙的話讓蔣布惟難堪，兩人自然沒有什麽好聊的，後者說了幾句場麵話，悻悻離去。
    馬薇帶著顧謙進入酒店，一路上不少藝人都過來打招呼，這是對馬薇美貌的喜愛，也是對顧謙地位的尊重。
    進了房間，馬薇招呼好三人，這才聊起這些時日的見聞。
    “顧謙，到了部隊我才知道，原來士兵們訓練那麽的辛苦，比我們練歌辛苦多了。”
    “後來我又進入各個博物館，看看那些物件，聽聽那些故事……”
    “為此，我還參加了一次重走長征路。在現代各種後勤齊全下，我們還是發生了一些事故，有人身體受不了而退出，剩下的人也是一路故事。”
    “很難想象，當年那些前輩是怎麽扛過這些艱險的環境，又怎麽扛過一路的飛機大炮襲擊。”
    “我們一群人又在陝北的學校呆了一段日子，看看那裏的環境，還去旁聽那邊黨校開課，受益良多。”
    “我之前或許還猶疑，到底加入部隊是對還是錯，現在想想都可笑，能加入部隊是一種榮譽，是一輩子求都求不來的福氣。”
    “顧謙，如果有機會，我也建議你走一趟長征路，這對你有好處。”
    “……”
    顧謙也沒有想到，馬薇的傾訴欲如此強烈，話一開頭就沒有停下來，這很不馬薇，簡直就像換了個人一般。
    他笑了，一切都值得。
    “你笑什麽？”馬薇被他看得有些別扭……感覺他像是看自己的女兒一般，目光充滿慈愛。
    見鬼了的慈愛。
    “我笑你終於做回了自己，不用在像從前一樣，活的那麽的謹慎卑微。”顧謙如實回答道。
    “是嗎？”馬薇也有點不確定。
    “不信你問問婷婷姐和超哥。”顧謙建議道。
    麵對馬薇詢問的目光，穆婷婷連忙點頭，說道：“你比以前自信了，也更漂亮了。”
    “你說我更加自信開朗，我還能相信，可你說我更加漂亮，這就是客套話了。”
    “真不是客套話，你以前也漂亮，隻不過除了顧謙，你好像對誰都客氣和疏遠，整個人缺少了……我也不知道怎麽形容。”穆婷婷想了一會，都不知道用什麽詞形容。
    關超道：“少了生氣，少了靈性。”
    見幾個人看過來，關超進一步解釋，說道：“就是絕望過後的麻木，畏懼，自卑，失去目標，沒有安全感。我以前是軍人，出過國，見過戰亂地區的人，他們大部分都是這樣。”
    馬薇聞言身子抖動一下，臉色一陣發白。
    很顯然，關超的話說到她心裏去了，這柔軟的地方，可能連她都遺忘了，包裹著這樣一顆心靈毒瘤。
    如果不是今天提起，她在某一天遭遇衝擊，可能會不知所措，應對不當。
    比如，家鄉的人突然出現在她眼前，問她借錢，甚至勒索錢財，不給就要造謠等等。
    其他人或許她可以避免，她那個無能的生父，她不可能躲開，必須的麵對。
    要隻是這樣一個人，她就當養條狗，也費不了幾個米飯。
    可後麵還有一對極品母子，那可是惡人，是仇人。
    還有生母，天知道會是一個什麽情況，會不會也很極品。這女人背後的新家庭是不是壞人，會不會也攻擊她？
    馬薇緩了緩，好像想通了一些事，她問顧謙。
    “顧謙，你一直想方設法讓我加入軍隊，是不是害怕我原生家庭？你查到了一些什麽？”
    顧謙歎氣，無奈道：“我可以為你阻擋外麵任何風雨，但我無法撫平你心湖的驚濤駭浪，更沒法清除裏麵沉澱多年的有害物質。”
    “……”馬薇沉默思考。
    “部隊就可以嗎？”穆婷婷問道。
    顧謙笑了，說道：“部隊背後就是國家，是奉獻與偉大，也是強大與榮耀。任何的痛苦迷茫，對比我們的家國大業，這又算得了什麽；任何的傷害與威脅，比起過往的英雄和現在的力量，都是毛毛雨。”
    “顧謙謝謝你。”馬薇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是感動，也是幸福。
    她知道，一個國際民歌天後，能帶給顧謙的利益大到沒變，結果顧謙卻為了她的身心健康，毅然放棄，這是何等的深情厚誼，何等的偉大。
    “怎麽還哭了，現在不是好好的嗎？”穆婷婷連忙拿出紙巾給馬薇擦眼淚，一邊安慰道。
    心結已經解開，馬薇情緒來的快去得快，她早就養成冷靜的性格，很快調整過來。
    “顧謙，我家鄉是不是有對我不利的事？”
    “嗯！”
    顧謙點頭，說道：“自從你和我談了家裏的事情，我就讓人注意那邊的動向，經過摸底，結論都不算太好。為此，這兩年我故意壓你熱度，也很少讓你上鏡頭，就是怕你過早的暴露，到時候和那邊糾纏不清。鬧到最後，不管結果如何，對於我們來說，都是輸。”
    馬薇認可這個顧謙這個說法，哪怕最後讓有些人坐牢了，那也是極為損傷名聲的事情。
    她也不屑用這種方法博同情，有顧謙在，更用不著為此博熱度，落了下乘。
    顧謙繼續道：“那邊的消息也談不上不利，隻是你成為明星的消息，最終還是傳了回去。”
    馬薇皺眉，她有點心慌，也心煩。她可以不用為自己考慮，該怎麽做就怎麽做，可顧謙不可能袖手旁觀。
    隻要動手了，因果就惹上，這種“清官難斷家務事”麻煩，根本理不清頭緒，也分不出對錯。
    顧謙提醒道：“微微姐，你忘了嗎？你現在是部隊的人，是有著代表國家的靠山，代表人民取舍的機構，你怕什麽？到時候看誰敢炸毛？”
    “我這‘一身’毛病，也為難國家了，我們這算不算欺騙國家？”馬薇笑道。
    “怎麽可能，你以為我能調查的事情，國家就調查不到，肯定經過權衡的。”
    “你付出代價不少吧？”
    “談不上付出，就是把你情況說一遍。本來就該做的事，不管部隊收不收你，對你的投入都是一樣的多。甚至，因為有了官方幫襯，還能少了很多麻煩，何樂為不為？”
    “可收益不是你的了，你也談不上落到大人情。”
    “收益是相對的，不是錢財才叫收益。至於人情這東西，那得看怎麽理解了，認就認了，不認也沒辦法。古代開國金書鐵卷都能收回，今日區區一個人情又算什麽。”
    馬薇知道，既然是顧謙求上門，官方哪怕再認可，在姿態上肯定放的高，搞不好還付出別的代價。
    現在這麽說，就是希望她不要有心理負擔。
    而她，又怎麽可能沒有負擔，隻是欠多了，也麻木了，希望有一天能還上吧。
    她暗暗下定決心，以後一定勤加苦練，業務能力高了，地位才能高，有地位才有話語權，有話語權才有權利，有了權利才能回報顧謙。
    這一刻，她從未有過的渴望權利，渴望進步。
    幾個人又聊了聊其它，然後尋找各自的房間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