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chapter 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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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人間煙火原著小說!
    r67
    夜色靜寂,路燈朦朧。
    白色轎車停在幹淨無人的街道旁,輕輕晃動著。
    滿車玫瑰清香,柔軟花瓣。
    氤氳著許沁緊張而急促的聲音“會不會被人發現……被看見怎麽辦?”
    宋焰眼瞳深而暗,吻著她羞紅的臉頰,她如玉的肩膀“這麽晚,不會有人。”
    “可是……啊……”
    “……疼?”
    “嗯。”
    “你太緊張了。”他伸手撫摸,“放鬆。”
    “……嗚……”
    她仰起脖子,嗚嗚喘氣,縮在座位不敢起身,被他撩著撥著,似乎害怕,卻又似乎很舒服。
    她時不時看窗外,驚怕,羞恥,卻又刺激,禁忌。人也愈發敏感,酥快之感成倍放大,一次次拋入雲端。
    她身體發熱,腦子也不清醒,隨著車身搖來晃去,暈眩迷蒙。最後累得迷迷糊糊睡去。
    睡時隻覺耳邊他呼吸沉沉,窗外光影斑駁。
    她睡了不知多久,感覺他輕手輕腳整理好了她的衣服。
    車開動了。
    應有路燈光流轉,但他的外套遮住了她的眼睛。她毫無知覺,睡得很沉。
    車停下,宋焰把她裹好,抱起來。
    許沁潛意識裏動了動,想自己走,但他在她耳邊低聲“乖乖睡覺。我抱你回家。”
    她於是放棄了掙紮,軟軟靠進他懷裏。隻依稀感覺冬夜冷風清冽,他的心跳聲有力而鮮活。
    後來她被放到床上,舒適睡去。
    這一覺睡得極其安穩,醒來時天光大亮。她睡眼惺忪,在被子裏伸伸腿腳,打了個滾去抱宋焰,摸一摸,床邊空空無人。
    她睜開眼睛,看見排排木窗外陽光燦爛,清風撫動紗簾,牆壁是淡藍色的。
    這……
    她一下坐起身,驚覺自己在一張淡紫色的大圓床上,床邊鋪一圈淺灰色地毯,還有個白色的吊籃。
    這房間……
    左邊牆壁一整麵米色衣櫃,右邊連排木窗,水紫色的窗簾收起來,隻拉著一層薄薄的紗,能看見窗外樹影成蔭。
    風鈴擺動,叮叮咚咚。
    窗戶旁,陽光灑滿美人榻。
    淺灰色地板延伸至小廳,內嵌布藝的木沙發,木茶幾。室內顏色以淡藍,淡紫和淺灰為主,安靜低調,賞心悅目。
    許沁下了床,拉開木門走去客廳,
    象牙色牆壁,咖啡色地板,月牙色電視牆,內嵌沙發,樺木茶幾。
    北麵的窗子外種滿了樹。
    南邊麵向庭院,大門敞開,陽光鋪滿地板。
    更叫她欣喜是客廳沙發背後設置了一個中心區。
    一張長方形的大木桌子,寬寬鬆鬆圍了六把木椅子,連靠枕都有了。桌子特別設計過,方便走線。
    桌下幾處地麵插頭,能全家人聚在一起辦公作業。背後整麵牆從屋頂到地板都是書櫃,分成無數方形小格。
    哪怕以後有一群孩子,也能把全家人的書收納進去。一旁靠窗邊還有處大大的軟沙發區,堆滿靠枕,許是讓人窩在裏頭讀書的。
    許沁呼吸都有些不穩了。
    邁出門檻,院子種了樹,鋪了草地,上有鵝卵小徑。庭院改造過,一道方形環廊把幾處房間連接起來,廊上吊著白色的燈,還懸了風鈴。
    東邊是分隔開的兩間小臥室,西邊是廚房和餐廳。廚房整體為淡綠色,清淨雅潔,餐廳則是淺杏色,牆壁透一絲嫩黃,白色餐桌上擺著一小束雛菊。
    而通向大門的長廊另一側,有一棵枝幹很粗的大樹,像是生長了很多年。她叫不出名字。
    她隻認得庭院這一側,靠近臥室的地方,種著枇杷,還有一株櫻桃樹。
    整個四合院美好極了。
    她滿屋子轉一圈,沒找到宋焰,便坐在回廊的台階上等。
    明明很開心,可不知為何,莫名其妙地流淚。
    那年,她還小,她多羨慕舅舅家的四合院啊。一家人開開心心住在裏邊,每天都有笑聲。
    她說宋焰,我好喜歡你們家。
    他道光說沒用,敢不敢上我戶口本。
    她靜了好久,說那你送我一個四合院吧。
    “這世上的一切我都不喜歡,我也不想出去見別的人。
    我想要一個四合院,然後被你鎖在裏邊。“
    她微微吸鼻子,拂去眼角的淚。
    傻子,
    她羨慕的不是舅舅的四合院,是舅舅幸福的家。
    影壁那頭傳來開門聲,和箱子在地上滾動的聲音。
    宋焰上了長廊,拖著兩個箱子還有紙袋,是去舅舅家搬東西了。
    “怎麽坐那兒?”
    他話音未落,她穿過庭院,飛撲上去摟住他的腰
    “宋焰……”
    她一瞬間萬般情緒湧上心頭,眼淚流出。
    他被她撞得稍稍後退一步,站穩了,摸摸她的後背,逗她“不喜歡,都急哭了?”
    她立刻搖頭,哽咽
    “宋焰,我喜歡到可以一輩子不出去。我本來不喜歡外麵的一切,我可以一輩子在這裏不出去。”
    宋焰愣了愣,想到她會很開心,但沒料到反應這麽大。她急切說完那番話,再不吭聲,眼淚直下。
    他大掌撫摸她的頭,要安慰什麽,她心酸問“宋焰,你這十年怎麽過來的?”
    他頓時抿緊了唇。
    十年,怎麽過來的?
    熬過來的。
    那次她醉酒後質問他沒有為靠近她而做過一絲努力。
    她不知道的是,
    為了娶她,為了和她在一起,他積攢了十年,拚搏了十年。
    即使那次受了重創,讓他幾乎崩潰。可後來的每一天,他不曾有一天安於現狀,不曾有一天想過混著日子等相見。
    他的計劃,在更早之前。
    很早的時候,五芳街房價雖然不高,對他來說也是一筆巨款。他二十歲生日那天,也不知哪來的魄力,把父親留下的各類資金一次性花了個幹淨,付了首付。還挺聰明地選了前低後高的遞進式還款,打著如意算盤,想著工資補貼和租金足夠還房貸。等房貸慢慢升高,他也升職加薪了。
    卻不想中途天降橫禍。
    他被嚴刑拷打半個月,後來被救走,罪名由坐實變成存疑,他知道救他的是誰。那時他太心高氣傲,太恨,太屈辱,人都倒在土裏不成形了,都發不出清晰的聲音了,也要咒罵那個毀了他原生家庭的人。
    他失去徹底洗清的機會,沒罪卻也不夠清白,原來的隊伍待不下去,被丟進人們說的最沒出息的隊伍,從零開始。
    那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
    夢想破滅,事業挫敗,身體荒廢,四合院也要保不住了。
    他是拚了命地想出成績想立功想升職,盯著考核獎金,績效獎金,功章獎金……盯著士官加薪,升班長加薪,升排長加薪。
    可再怎麽拚命也出現空缺,入不敷出。長那麽大,生平第一次找朋友開口借錢,期滿了還不上,又不能失信,被逼到走投無路,找民間借貸。
    而那時他甚至不知道許沁在哪兒,還會不會回來。可人像是失去理智了,是個賭徒,是個瘋子,隻想用盡一切辦法守住最重要的東西。
    頭幾年黑暗的日子他已記不太清,隻記得每月回家都穿著軍隊的迷彩服和膠底鞋,吃穿用度全在軍隊,不買東西不花費,每分錢都拿去還債了。
    可即使是被生活逼成那副樣子,每過一個月卻又像贏得了一場戰爭,仿佛他的家一點點真實起來。
    一點點找到了存在於世的感覺。
    即使偶爾會模糊了許沁的樣貌,卻莫名覺得她一定會回來。
    跟那次在溜冰場打架一樣,她跟孟宴臣走了,可第二天她回來了。
    或許她自己沒發現,但隻要她意識到宋焰在等她。
    她會回去找他。
    隻是,很多個第二天之後,她都沒回來。
    漸漸,一年一年,房價開始瘋長,房租跟著一次次翻倍。而他也一步步升職,壓在肩頭的重擔才一點點卸下。
    但由於前期借過高利息民貸,他三年前才陸陸續續還清欠賬。
    好在那時,房租已超過貸款額數倍,終於能餘錢了,也能研究裝修了,讓舅舅幫忙設計和打造家具。
    他天天翻書,研究說紫色促進睡眠,藍色叫人安靜,綠色適合廚房,黃色促進食欲。
    花草樹木也都了解一番,香味不能太濃,不能招蟲,花期則最好把一年四季都湊進去。
    而如今,房子已幹幹淨淨到期。
    家具都是舅舅幫忙,刨去裝修的少部分錢,剩餘也隻有三十多萬,一大半買了戒指,餘下按揭了一輛車。
    他目前的工資應付車貸已是綽綽有餘。
    不舍得她在高峰期排隊等出租,更不舍得她擠地鐵,提前預支送她上下班的幸福,未嚐不可。
    至於為什麽一定要買白色寶馬。
    因為八月那個雨夜,他救起來是那輛車。
    而她忘了。
    她以為那天他是去救一個普通市民,以為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她的車。
    她忘了。
    在最初,五芳街起火那天,她的車堵著消防通道時,他記住了她的車牌。
    那個暴雨夜,支撐著他咬碎了牙也要把車推上去的信念,不過是因為他知道車裏的人是她。
    他的女人啊,生活記性不太好。
    不過,不要緊。
    等老了,再告訴她,也會是個驚喜。
    等到白發蒼蒼了,坐在院子裏曬太陽的時候,再告訴她
    老伴,那輛白色寶馬,你真的想不起來了?
    給你一個提示,消防通道啊。
    那時候她會笑吧,
    或許,
    又會像此刻這樣流淚而哭呢?
    ……
    宋焰告訴許沁自己很早買房了,言簡意賅,省去艱難的前半段,還調侃“買得早,連房租都賺了一大把。”
    許沁正在心算呢,他拉著兩個箱子往裏頭走“站著幹什麽,過來整理東西。”
    她回過神,跟上去。
    他提箱子過門檻時,把大紙袋放在門邊,說“先運了一部分,剩下的以後慢慢搬回來。”
    兩人進了室內,一起收拾。
    許沁起先有些懵,反應不過來,總是手裏捧著東西,卻不知道該放去哪兒。
    但她對這個家有天然的親近,很快隨意起來,把衣櫃構造摸了個清,迅速給外套、毛衣、內衣、褲子、襪子、包包劃分了各自的去處。
    雜物不少。
    她一會兒跑去中心區放書本,一會兒跑去客廳放一把指甲刀,充電線擺去大木桌上,毛絨玩具放進吊籃裏。
    宋焰沒那麽多東西,很快收拾好,靠在牆邊看她忙忙碌碌一臉興奮地跑來跑去,女主人一樣。
    一室陽光,心情很好。
    “要幫忙嗎?”
    “我自己來。”她很享受自家整理的樂趣。
    宋焰瞧出來了,便不剝奪。
    他出門去,躺在回廊露台的軟榻上,手枕在腦後,闔上眼睛曬太陽。
    他昨天睡得太晚,耗費不少精力,今天又起得太早,人有些困。
    此刻陽光溫暖,枇杷樹的影子灑在他臉上。
    他聽見屋內,軟拖鞋踩在木地板上窸窸窣窣,她進進出出來來回回地跑。聽著她在他聽覺範圍內穿梭,他淡淡彎唇,慢慢睡去。
    過了沒多久,她那頭收拾完了,爬過來他身邊,摟著他的腰躺下。
    他閉著眼睛問“收拾好了?”
    “嗯。”她把臉靠在他肩頭,他黑色的毛衣被太陽曬得暖燙。
    兩人安靜依偎了一會兒,她卻還惦記著,
    “宋焰?”
    “嗯?”
    “你這十年過得辛苦嗎?”
    他慢慢睜開眼睛“還好。”
    她並不相信,卻沒讓他看見她的眼神,澀然笑著“真的?”
    “真的。”他語氣很是無所謂,“訓練起來是苦一點兒,可當兵都這樣。入伍的時候發了誓努力工作艱苦奮鬥,挨著唄。吃點兒苦算不得什麽。”
    “發誓?我們學醫也有誓言?”她輕易被他引開了注意力,“當兵的誓言是什麽?”她搖搖他的身體,“我要聽。”
    他被她撓得肚子癢癢,忍不住笑,又輕皺眉心“我想想啊。”抿唇半刻,“嗯。怎麽說來著,為人民服務……不怕犧牲,忠於職守,”起先記不太清,漸漸越說越流暢,“努力工作,艱苦奮鬥;在任何情況下,絕不背叛祖國,絕不背叛軍隊。”
    許沁一愣。
    驀地想起酒醉後第二天,他去她家裏找她,那時他給她的承諾是……
    他看見她眼神,知道她記起來了。
    他淡淡一笑,說“是啊,也絕不背叛你。”
    她往他身邊擠擠,湊他更緊,腦袋靠在他頸窩裏,閉上眼睛,不去回想當時的困境,眼裏有溫熱的液體濕潤著睫毛。
    陽光照在她眼睛上,世界紅彤彤的,一片溫暖炙心。
    她什麽也說不出,但即使不說,他也會懂得吧。
    兩人又有很久沒再說話,單純享受著安靜的相擁。
    清風吹著,偶爾眯開眼睛看一眼。四合院赭色的屋簷之上,一塊長方形的藍天,高遠,純粹。
    縱使時光永遠停留在這一刻,也不負人生了。
    靠了一會兒,她調整姿勢,無意間看到榻下放著個大袋子,她撐起上身“還有東西沒收完。”
    “我來。”宋焰起身,
    “要一起。”許沁溜過去。
    袋裏一件裙子,許沁拎起來,底下露出個大木頭盒子。
    宋焰剛在舅舅家收拾時發現了,當時沒管,現在卻好奇地搖了搖。
    裏頭有東西晃來晃去。
    “這什麽?”
    許沁一見,扔下裙子要搶盒子;
    宋焰手快,迅速拿去身後藏住“什麽東西?”
    “哎呀,是玩具。”
    宋焰瞥一眼她表情,下了定論“撒謊。”他一手掐著她腰,一手在身後晃一晃,裏頭的木頭嘩嘩響。
    許沁撲在他身上,左抓右撓,比不過他手長“給我!”
    她在他身上蹭來蹭去,他笑“許沁,再動,我要起反應了。”唇角一勾,“想來露天的?”
    露天?!
    她瞪眼,昨晚被他折騰一番,現在還疼呢,立刻忿忿打他一下,和他拉開距離。
    他轉身開盒子,她又趁機一撲,可他敏捷躲過。
    盒子打開,裏頭一堆木頭小人,全是少年時代的宋焰,栩栩如生。更妙的是每一個表情衣服動作都不一樣,且全是真實生活裏出現過的。
    宋焰怔了一道,臉上隨即湧起一陣狂喜,跟發現了秘密寶藏似的“這全是我?”
    許沁紅著臉,爬去軟榻上跪坐著“啊。你喜歡啊?”
    “廢話。”他盤腿坐榻上,把小人偶嘩啦啦全倒出來,一個個看,“臥槽,太像了。”他表情新鮮得像當初那個少年,“擦,……這表情……這動作……老子當年還留過這種發型?!……這件衣服還在舅舅家沒扔呢!……”
    每個都是一段記憶,帶著高中時期鮮活的溫度。
    他不釋手,觀摩良久,終於想起來質問,
    “操,你怎麽不早送給我?”
    “本來不是送給你的。”
    “丫的,不送老子送誰?!”
    “我自己留著啊。”許沁說,把一堆小木偶攬到自己腿邊。
    宋焰頓住,想起什麽,安靜了一秒,抬頭看她“什麽時候刻的?”
    “國外。”許沁低著頭,沒看他,“因為……也不知道你變成什麽樣子了,隻記得高中時候的樣子。”
    宋焰撫摸著小木頭的臉,也問“許沁?”
    “嗯?”
    “你這十年怎麽過的?”
    她想了兩秒給出結論“讀書,工作。然後,沒有了。”
    他沒做聲了,低頭繼續看著盒子裏的木偶,直到看見其中一個穿著籃球服,發型留著貝克漢姆著名的莫西幹頭。
    他停住。
    他人生裏留過一年的莫西幹,但那是初三。
    高一才開學,他改了。
    隻有開學前的那個晚自習。
    他抬眸看她“我把你賭路上那天,你不是說,不認識我?”
    她抿唇半刻,嘿嘿一笑“我撒謊了呀。”
    宋焰漆黑的眼睛盯著她看半晌,嘖嘖兩下“行。撒謊撒謊了吧。”
    她咧嘴笑了,撲到他懷裏。
    毫無緣由的,她表白了
    “宋焰,我隻過你一個。隻有你一個。”
    說這話時,冬日的太陽光籠罩著他們身。
    四合院上,一方藍天。
    陽光灑在櫻桃樹上,在看不見的地方醞釀著春意。
    幾隻麻雀飛過來,落在石榴樹上蹦蹦噠噠,還有一隻落到草地上啄泥巴。
    空氣裏有幹燥清新的冬天味,也有溫暖清潤的春天香。
    而多年前,是燥熱慌張的夏天。
    那個晚上,剛剛在宿舍裏被舍友孤立的許沁手足無措,抱著書包戰戰兢兢去了教室。大家都是初中部的老友,都認識,聚在一起玩。
    隻有她一個轉來的新人,沒人理她。
    晚自習,老師一個個叫人上台自我介紹,提問回答。
    教室裏熱鬧得像過節。
    她坐在座位上,緊緊揪著自己的手,表情木然,內心不平過會兒大家會問什麽問題呢,怎麽回答呢,記得說話聲音一定要大一點。
    突然,下課鈴響。
    她緊張極了等她上台,語速要快,不耽誤大家時間。
    正等著老師點名呢,
    老師說“都自我介紹完了啊,那下課……”
    她腦子頓時懵一下,坐在原地,又想舉手又怕哄笑,心一路往下跌,還安慰自己,反正我也不想自我介紹。可再怎麽撒謊,還是委屈得眼睛發酸。
    可是,教室後排傳來一個懶散的聲音“老魯,那小家夥還沒介紹呢!”
    她回頭,人影擋著,她隻看見他上半截臉,黑黑的幹淨的眼睛,囂張的豎立的莫西幹頭,前邊幾簇倒下來了,散在額頭上。
    少年清瘦的手臂舉得高高的,食指卻懶洋洋垂著,指向她。
    她在全班同學的注視下走出去,站在台上,表麵淡漠,不在乎,其實緊張得要命,又害怕,又尷尬。
    她說“我叫孟沁。”
    老師“大家提問啊。”
    沒人問她。
    教室裏安安靜靜,所有人都看著她,但每個人都沒表情,不感興趣。
    她的臉刺辣辣地燒起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她站在滿是同學的教室裏,像站在空空的原野上,
    可再次傳來那個少年的聲音“哪個孟哪個沁啊?”
    提問的人像是想把她的名字記清楚一樣。
    她說“子皿孟,水心沁。”
    “真乖誒。”男生說。
    她看見他在笑,碎發下,他的眼睛裏有教室日光燈的倒影,亮閃閃的,像陽光跳躍的湖。
    像火一樣溫暖了她。
    或許,在那一刻,他對她來說,已經不一樣了。
    不然,她不會在他賭他的路之後不告訴家長。
    不然,她不會那麽壞,一次次試探他,驗證他,挑釁他,惹他生氣,卻又在他一次次的回應裏得到安穩,得到安寧。
    或許,不是想尋求庇護,是了。
    原本,她隻是個很普通的女孩,或許還要差勁一點,自私,懦弱,窩裏橫,恃寵而驕,卻又懷著奢望,等著一個人走過千山萬水來她。
    敲敲她的城門,說我能進來嗎?
    她為他開門,說那以後不許走了哦。
    他說好。
    然後,他們永遠在一起。
    多麽簡單的道理。
    可那個時候她不明白,趕走了他,還一聲不吭背著自己的城逃跑了十年。
    卻一天天發現,
    她心裏的城,從此再也打不開。
    這一關,是十年。
    隻等當初的那個人長途跋涉,再次不顧風沙地追隨而來。
    我的城,在等你。
    你不來,我便始終一個人。
    所幸,走過紛飛的迷霧,肆虐的沙塵,你還是來了。
    讓一切,塵埃落定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