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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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定了定神,想著眼下這些都還在掌握之中,便先擱下,隻讓許福多給小順子傳話,讓他先靜觀其變,千萬別插手眼下與胤禟有關的任何事情,隻需將各路消息及時傳回就好。

    此後,各種京中的消息事無巨細地匯總到許福多手中。

    正月裏,年羹堯指使陝西巡撫胡期恒參奏陝西驛道金南瑛,被胤禛給駁回了,胤禛說這是年羹堯任用私人、亂結朋黨的做法,不予準奏。

    二月初一,欽天監報說出現了‘日月合璧,五星聯珠’的祥瑞之兆,朝中皆有賀表呈上。胤禛本來挺高興,可是看到年羹堯的賀表後動了怒。據說是因為年羹堯賀表中的字跡潦草,又把‘朝乾夕惕’寫為‘夕惕朝乾’。胤禛說年羹堯本來不是一個辦事粗心的人,這次是故意不把‘朝乾夕惕’說給他聽,說這是年羹堯自恃己功,已經開始顯露不敬之意。還說這次年羹堯在青海有沒有戰功是他說了才算,要看他想不想給。隨即更換了四川和陝西的官員,先將年羹堯的親信甘肅巡撫胡期恒革了職,接著又將署理四川提督納泰調回了京,說是讓這些人不能再在任上作亂。

    “不能再在任上作亂嗎?”這話讓我想到了胤禟。

    果然啊……胤禛其實什麽都知道,他需要的隻是個能夠堵住悠悠眾口的借口罷了。

    四月,胤禛解除年羹堯川陝總督職,命他交出撫遠大將軍印,調任杭州將軍。

    年羹堯那般張狂高調本就樹敵頗多,如今失勢,如何不牆倒眾人推。自年羹堯調任後,內外官員更加看清形勢,紛紛揭發其罪狀,樁樁件件皆有實據,斷難脫罪。

    就在這樣的情形下,依舊在圓明園裏偷閑的我收到了年氏的傳信,信上隻有一句話——“事已至此,命數皆定,當日所托,望請費心。”

    我知曉年氏指的是福惠那孩子,歎了一聲,給她回了信,信上同樣隻有一句話——“且安心,定會安置妥當”。

    轉眼夏至,天氣悶燥,圓明園因著從原本的修繕變成擴建而耽誤了工期,之前打算入夏後來此避暑的提議自然就被擱置下來。不過這倒是讓我樂得清閑,隻道可以晚些再回宮。

    可沒想到這日午膳後,我正領著素芸與錦繡在給園子裏種的草藥澆水,忽然聽見了“皇上駕到”的唱喝。也不知是不是太久聽聞這唱喝聲,一時竟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人已經進了園子,此時洗漱更衣已是來不及,索性便就如此見了禮。

    待胤禛免禮,我也恢複了往日與他相處的模式,不拘禮數地先開口問道:“不是說園子剛修繕好,暫時擱置一段時間嗎?今個怎就得空過來了?也不先讓人來說一聲,看我這灰頭土臉的,當真是禦前失儀了。”

    “如此清清淡淡的你,竟像極了當年在潛邸初見時的樣子。”

    胤禛站在三步開外望著不施粉黛一身簡裝的我,眸中屬於帝王的清冷淡去,多了幾分柔情。

    “我當年竟是如今這般老態?”

    我玩笑一句,掩下心中因他這話被觸動的柔軟,隻可惜我不再是當年的我,他也不是當初的他,我們都經曆了太多,背負了太多,終究是回不去當年那般了。

    “你啊……”胤禛被我這句玩笑逗得啞然失笑,這話題便被帶了過去。

    我指著院子裏長得極好的藥材:“你看我這大半年也沒閑著,雖比不上宮中的講究,可這樣的日子過著舒服。”

    “我知你喜歡這樣的日子,可你終究是宮裏的正經主子,哪有一直住在外頭的道理。”

    胤禛負手而立,順著我的話看去。

    “這不是難得有這麽好的借口才出來多住了些時日嗎?你放心,我曉得的,這次會與隨你一同回宮,斷不會再讓你為難。”

    我知道胤禛話裏的意思,笑著應下。

    胤禛點點頭,突然問道:“年氏給你傳信了?”

    “嗯,傳過了。”

    我並不驚訝胤禛會知曉此事,所以大大方方地承認了。

    “你怎麽打算?”

    胤禛沒問信上的內容,想必早已知曉。

    “太醫院那邊該是呈報過的吧,她的身子隻怕撐不了多久……”

    說這話時,我打量了一下胤禛的神色,見他麵色如常才繼續說道:“她自己心裏應也是明白的,所以自然要為福惠這孩子多考慮幾分……”

    說到這裏我頓了頓,就聽到胤禛反問。

    “那你是打算遵守約定將福惠養在膝下?”

    “我隻答應會妥當安置,卻不是養在我這裏。”

    顯然這個回答並不在胤禛的預料之內,他“哦”了一聲,問:“那你打算如何安置才妥當?”

    “我覺著吧……這孩子養在您身邊更合適。”我側頭看著胤禛微微一笑。

    “為何?”胤禛問。

    為何?以胤禛的心性如何能猜不出這其中的因由,可他偏偏還問我為何,不是明知故問是什麽。

    我想了想,慎之又慎地答道:“其中因由不便明說,皇上聖明,何須我多言。”

    “不便明說?有什麽是你不便明說的事?”

    胤禛的話聽起來是在打趣,可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我從這話裏隱約聽出了一些別的意思。

    “規矩多了,不便之處也就多了,不足為奇。”我輕笑回應。

    胤禛似乎無意在這事上多做糾結,揮了揮手,道:“罷了,今個兒允你直言不諱。說來聽聽也無妨。”

    我得了這句話,也不再避諱,直言道:“貴妃娘娘身份貴重,即便年大人有過錯,卻也曾有功於社稷。無論是對年大人還是貴妃娘娘,您一貫恩寵有加。如今這般,事出突然,知曉內情的自然不會多說什麽,可若放在有心人口中,隻怕會說您這是‘鳥盡弓藏,卸磨殺驢’……”

    不知是不是最後這話太重,又或是當真戳中了心思,胤禛的表情晦暗不明。

    “可是倘若隻是治罪年家,而對貴妃和福惠寵愛依舊,那麽外人看來隻會說是年家不知感恩,有愧於聖恩。尤其是將福惠養在身邊親自照拂培養,區別於其他皇子,如此才能讓人知曉您對貴妃何其愛重,對年家何其失望。”

    我知道這些話不該從我嘴裏說出,可是我從入潛邸至今,於他麵前一直如此行事,何況是他讓我直言不諱的,那便索性將他的心思換成是自個兒的思量說個明白好了。

    話說完了,胤禛沉默,我遲疑少時,緩緩跪下請罪:“奴才該死,擅作主張,妄測聖意,請皇上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