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年少無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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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出生在粵西的一個小山村裏。農村大多重男輕女,我們村也不例外。

    聽老人們講,很早之前,村人家裏生了閨女,都不願意養,更有甚者,直接裝在籃子裏,扔進後山的河裏頭,任她順水漂流。這些女嬰,往往都逃不過沉入河底,葬身魚腹的命運。

    正因為此,後山的那條河,被村裏人叫做娃娃溝,說的是那河裏盡是冤死的小娃娃。

    到現在,雖然村人不敢做這麽過分的事兒,但在村民眼裏,女孩依然是家裏的累贅。

    唯獨村西口的林叔家,把自家的女兒當個寶。

    在村裏,一提到林家,村民是無不搖頭的,倒不僅僅因為他家兩胎都生的女兒,更是因為,村裏人把林家的倆閨女當成災星一般看待。

    林家大閨女林沐出生的時候,林叔的父親老林頭心情極差,整天跑到外頭去喝酒,不回家,說是林家給斷了香火。有一天,莫名其妙的醉倒在水田邊上,這一倒下去,就再沒起來。第二天人們發現他的時候,他的半張臉,已經被野狗啃的不成樣了。

    緊接著,林叔的母親也突然病倒,花幹淨了家裏的積蓄,也沒保住命。

    不僅如此,大女兒林沐小時候,也總是病病殃殃的,一副隨時要夭折的模樣。

    村裏的老人都說,這大女兒林沐就是個孽種,林家得趕緊再養個男孩,否則不僅這閨女活不長,家裏頭也還要遭災。

    林叔的老婆經不起村裏的挑唆,又火急火燎的和林叔要了二胎。可誰曾想,這二胎也是個女孩,而且,她自個兒也因為生這二胎被要了命,難產而死。

    自那時起,村裏人見到林家倆女兒,就跟見了鬼似的,尤其是有孩子的家庭,更是把孩子帶的遠遠的,像是生怕染上什麽病。

    林叔卻從來不吃村裏這一套,依舊是對兩個孩子關懷備至,比對兒子還親,打扮的漂漂亮亮,跟城裏人似的。至於左鄰右舍的冷眼側目,他一概不管。而那兩個閨女,也出落的亭亭玉立,漂漂亮亮,就算是放在城裏,也絕對是一等一的美女。

    我和林叔家的二女兒林鈴同年出生,雖然托生了個男兒身,但文弱瘦小,屬於農村家庭很不待見的那種類型,整個村裏頭,也就林叔對我好,林沐和林鈴肯和我一起玩。

    起初,家裏頭一見我和那兩個“災星”待在一起,不是破口大罵,就是操起掃帚趕上來。但時間久了,他們也就懶得管了,隻會憤憤的罵一句“短命種”。

    我倒也全不在意,那個時候,我們幾乎幹任何事都在一起,哪怕是下河洗澡,兩姐妹都不避諱我。林家大姐林沐雖然身體不好,但膽子卻是比男孩都大,村裏人誰都不敢去娃娃溝,唯獨她敢帶著我們下水,她還說,冤有頭債有主,娃娃溝裏的冤魂跟咱們沒關係,根本不會找我們麻煩,要真找麻煩,村裏那幫犯過錯的老東西,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久而久之,我已經把這對姐妹當成了自己唯一的親人。

    八歲那年,村裏頭一戶人家娶媳婦,按照老傳統操辦,吹著嗩呐,抬著轎子從我們眼前過去,我好奇,一直站在路邊看。這個時候,林沐忽然捏著我的臉蛋,說:“細佬長大了,也想娶老婆了?”

    我年紀小,隻道娶老婆是好玩的事,傻乎乎的點了點頭。

    林沐噗嗤就笑了出來,說:“那你要娶誰啊?”

    我說:“娶你,還要娶林鈴妹子。”

    當時,我沒注意到,已經漸漸成熟的沐姐姐,表情微微變化,卻還笑著說:“村裏人都講我和林鈴是短命鬼,活不過一十八,你怎麽娶我們啊?”

    我當時就急了,大聲說:“他們瞎扯,我就是要娶你們,兩個都娶,十八歲我就去你家裏個你拜天地!”

    我這句話聲音很大,引來旁邊人一陣哄笑,那之後,他們也沒少拿這件事開我玩笑,還鬧的我爸嫌丟人,給了我一耳光。

    不過,小孩子的話,誰也不會當真,就連我自己,隨著年齡的增長,而已漸漸淡忘了。

    十四那年,我就離開了村子,到縣城去讀了高中,後來有考上了省裏的大學,從那之後,和村裏的聯係就越來越少了,偶爾我也會收到妹妹林鈴的來信。這個小妹子和她姐姐不同,平時不愛說話,倒是喜歡看書,跟我聯係,也不打電話,就是通過寫信。

    但我沒想到,就在我大一暑假的一天晚上,卻發生了一件怪事。

    出村之後,我幾乎就沒再回去過,暑期也就是住校打工。那天晚上,我一個人在宿舍,睡的迷迷糊糊,卻聽見有人敲門,當時我也沒多想,就下床開了門。可是,開門的一刹那,我就呆住了。

    門口站著的,居然是沐姐姐。

    她穿著一條白色的連衣裙,長發披肩,臉有些蒼白,眼光流動,靜靜的看著我。

    頓時,我被她迷住了,林沐本來就好看,這幾年沒見,更加成熟起來,曲線窈窕,那連衣裙領口的風景若隱若現,我結結巴巴的問:“沐姐姐,你怎麽來了…;…;”

    她卻不說話,上前一步,直接吻住了我。這些年我雖然輾轉好幾個地方,但一直念書,可從來沒有交過女朋友。

    她的體溫,她溫柔的雙手,讓我一瞬間大腦空白,所有的一切,讓我感覺如夢似幻。

    這個時候,她輕輕再我耳邊喘息著,低聲說:“別忘了你說過的話…;…;”

    等我再次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我渾身軟軟的,從床上爬起來,發現自己啥也沒穿。我頓時有些窘迫,想著昨晚怎麽會做那種夢,而且還是和沐姐姐。

    可我剛起身,卻發現,我那床鋪上,居然有點點殷紅。

    我愣住了,想起昨晚的一切,竟感覺有幾分真實,我摸了摸自己身上,確認身上沒有傷口,那這血跡,應該是…;…;難道,沐姐姐真的來了?

    我漸漸回想起了小時候的一切,拿出手機看看日子,忽然想到,前幾天,我剛好過完十八歲的生日。我頓時越發覺得不對勁,而就在這個時候,我的手機卻又震動起來,是村委會的公用電話打來的。

    我趕緊接通了電話,那邊,卻傳來林叔低沉的聲音:“天望,你回村一趟吧,叔有事找你。”

    我還沒來得及問清楚,林叔就直接掛了電話。

    這些年,林叔跟我從來沒聯係過,這會兒忽然找我,肯定有急事,我不敢怠慢,趕緊買了回家的車票,一路輾轉,終於回到了我久別的小山村。

    剛到村口,我就看見林叔在等我,他臉色陰沉,一句話也不說,就對我說了個“走”字。

    接著,我還沒來得及回家,就徑直被他拉去了村西口。然而,當我踏進林叔家大門的時候,就驚呆了。林叔家門口掛著白燈籠,房間裏到處是白布,堂屋的中間,赫然停著一口棺材,靈堂上掛著的,居然是林鈴的照片!

    我大驚失色,失聲問:“林叔,這是怎麽了,林鈴她…;…;”

    “林鈴沒了,昨晚,剛給她過完十八歲的生日,夜裏,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沒了。”林叔聲音低沉,卻沒有掉眼淚,那表情,與其說是悲傷,不如說是絕望。

    我拚命搖頭,說:“怎麽可能,林鈴…;…;”我忽然想起昨晚的事,又問,“那沐姐姐呢?她…;…;”

    “她三年前就已經走了…;…;”林叔看著我,低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