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克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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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多地看見或想到鮮血,這種恐懼症就會越輕,這好像是紐約的一位精神病學家說的,這可以解釋為何久經考驗的外科大夫對鮮血能夠應付自如,文玉所要采取的就是這種以毒攻毒治療方法。
先用意念去想象鮮血,惡心、眩暈又來了,那就暫時結束,等平複了,再想,文玉有幾次在想像中吐了出來,腿肚子打哆嗦,人像脫了力一般,這更讓她警覺。必須克製住暈血!鮮血通常伴隨著生命的危險,這要是控製不住,那不是把這條小命乖乖交給別人收拾?
小時候看《魯濱遜漂流記》,作者笛福有句話:“害怕危險的心理比危險本身更要可怕一萬倍。”戰勝暈血,戰勝害怕!文玉反複給自己做著心理暗示,她的食欲減退,精神卻處於亢奮中,鎮上的生意都交給了文強父子,她隻專心休養就好。
一天,兩天,三天,文玉終於可以隨時想象鮮血的流動而不暈不吐,稍微的不適那是可以忽略不計的,正常人哪個見血有舒服的?那還不變態?現在,她想要直麵鮮血試試。
先是跟著文氏殺魚,在母親擔憂的目光裏,魚的血液糊滿了文玉的手,她瞪著眼睛直直的看著,心裏默念著:“1、2、3、4、5——”堅持了五秒鍾後,魚丟人吐。
“好現象!沒暈就好!”她給自己打氣,吐完了,照舊回到水井旁,沒有力氣,就坐那兒看,把個文氏心疼的:“玉啊,咱不練了,有娘呢,不用你拾掇魚。”文玉沒心氣說話,她擺擺手,繼續。
文玉的大眼睛凹了下去,黑眼圈越來越明顯,沒辦法,白天在恐懼中堅持著,夜裏做夢鋪天蓋地的也都是血啊!
文強也不去做魚丸生意了,一家人守著文玉,看著她倔強的小身子忽而直立,忽而癱軟,勸也勸不住。最後,文強急了,他跑進雞窩,一把摁住一隻惶惶然不知大難臨頭的母雞,掂出來,捆了嘴、縛了腳爪、剪了翅膀,遞到文玉眼前:“殺了它,練!”
九歲的小姑娘在老爹的幫助下,一隻手按著雞頭,一隻手顫巍巍的接過母親遞的菜刀,滿心的感動與不舍,下蛋的雞哩!
“對著雞的脖子,使勁兒抹!別怕,爹按著它哩!”文強這個大幫凶還搖旗呐喊著。
文玉深吸口氣,控製住右手的抖動,果斷的,掂刀,用力,一道血光“撲”的噴濺而出,把文玉的衣袖染得血色淋漓。一個悲壯的小身板,“呼隆”華麗麗的又倒下了!
待得醒來,文氏正鼻涕一把淚一把的數落文強:“有你這樣當爹的嘛?九歲的女娃,你讓她殺雞,沒病也嚇出病來了!怕血就怕血好了,等大了就自然不怕了,哪有這麽練膽兒的法子?她年齡小不懂事你也跟著胡鬧!”
“撲哧”,文玉竟然樂出來,“娘!你別怪爹,我覺得比上次感覺好呢,沒那麽難受了!”
“真的?那等你好了,再練!”被批鬥的蔫頭耷腦的文強受到了鼓勵,一掃萎靡:“等殺完了,爹再給你買!”
“我又不去幹殺雞專業戶,要那麽多的雞做什麽?”文玉不幹了,咱一個嬌滴滴女子,成了屠戶可不行!
寒冬過去總會迎來春天,在第三隻雞光榮的完成它的使命,成了一家人的補品之後,文玉已經能麵色淡定的親手把雞送上奔赴西天的旅程,且談笑風生,屹立如鬆。
一家人都鬆了口氣,文強想乘勝追擊:“明天村頭木子家要殺豬,爹帶你去看不?”
“去看!”一心想檢驗成果的文玉馬上響應。
“我也去,明兒學堂休息,我幫姐姐拿著糖水!”文樂可開心了,這段時間一家人都在家,雖說姐姐驚天動地的鬧騰,可是也享受了口福不是?
“你這小子,姐早好了,哪兒還用得著糖水?”文玉給他一個腦嘣。
“文樂想得周全,是得給你姐帶著!”文氏發話了。
農村人喜事少,誰家殺豬就跟過節似的,全村有空閑的都會去幫忙、觀光,三口人隨著人流向村頭走,稀稀落落的房屋,遠處便是平整的田地了,有的還立著玉米秸稈,有的已砍倒,隨意的堆放著,一片蕭條。
“這時候不該是秋耕正忙嗎?”文玉很疑惑,記得原來,中秋節後就應該播種冬小麥了啊?怎麽這兒都還沒動靜?
“爹,怎麽這地裏不種糧食呢?”
“傻娃,冬天快到了,現在種什麽都得凍死,就不費那個功夫了。”文強理所應當的答道。
怪不得這麽窮!文玉遺憾的想,明明可以兩熟的氣候,隻種一季,得少了一半兒收成啊!自己可以想想法子!
到了木子家,早有殺豬的屠戶在院子裏燒好了一鍋水,幾個大漢把一頭大肥豬從豬圈裏趕出來,然後分別去拎耳朵、摁腿、抓尾巴,那豬憤怒的掙紮著,經過好一番熱鬧,終於成功被綁在長木凳上。
那豬猶不甘心,張著嘴大叫著,聲音響砌雲宵,一眾鄉親“嘖嘖”稱讚,“木子家這豬,養得好,忒有勁兒!這肉,準有嚼頭!”
接著,主角上場,屠戶拿起一把磨好的大刀,照著豬的頸窩下,對準心髒,一刀捅進去,“噗”一股豔紅的鮮血噴射了出來,主家木子眼明手快,鮮血悉數流到他抱的盆裏。
目睹著這一刀,結束了豬悲壯的一生、勇敢的一生、奉獻的一生、鮮紅的一生,文玉的身子抖了一下,一直密切關注著的文強緊緊的扶著她的肩膀,還好,沒有倒下!文玉的心情一下子放鬆了。
“姐,喝糖水。”文樂也從驚心動魄的殺豬畫麵中回頭,忙殷切的遞給文玉水杯。
“謝謝文樂!”文玉認真的看著這個矮自己一頭的小家夥,真懂事哦!
“謝謝爹!別擔心,我真沒事!”文玉搖搖老爹的手臂,剛才那手勁兒大的,他比自己還緊張呢。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我家玉兒這是真好了哩。”文強終於露出久違的傻笑。
暈血症被克服了,懸在一家人頭上的愁雲散去了。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文玉尚不知道,她如今自殘般的魔鬼鍛煉有一天竟然派上了大用場,在危機關頭救了自己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