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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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玉輕輕蹙眉,誘敵深入:“我若做得,你待怎地?”
“你若做得出詩來,我不但認輸,還對你行拜師禮,三跪九叩!”那少年已經懵了頭,他隻想著,一個鄉下丫頭沒進過學堂,能認得自己的名字就不錯了,還作詩?那是凡人能辦到的嗎?
眾人一下子安靜下來,成百雙眼睛齊齊轉向文玉,這個嫩生生的小丫頭,能即興作詩?主題還是四道不明所以的菜、湯?這可沒見過,今兒可來著了!
文玉清了清嗓子,背了手,瀟瀟灑灑的停到第一道菜跟前,這道菜是兩個煮熟的純蛋黃,圓圓的俯臥在幾根青菜絲上麵,文玉輕吟:“兩個黃鸝鳴翠柳——”。
安靜的人群頓時又熱鬧起來,個個伸長了脖子,爭著觀看那盤“兩個黃鸝鳴翠柳”,然後有笑的、有頓足的、有沉思的、有不解的。
文玉再走一步,看向第二道菜,這道菜是把熟雞蛋切成小塊,排成一字形,下麵鋪了一張青菜葉子,文玉微微仰首,吟出第二句:“一行白鷺上青天。”
那倒黴的少年書生此時已是麵無血色,他大睜著一雙不敢置信的眼睛,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隻是,這一刻,已經沒人再關心他的感受。
文玉已經邁向第三道菜式,清炒蛋白一撮,輕輕鬆鬆的:“窗含西嶺千秋雪,”她腳步停下,伸出纖纖食指,指向第四道菜,是一碗清湯,上麵漂著四隻蛋殼:“門泊東吳萬裏船。”
在刹那的平靜再平靜之後,教舍內忽然沸騰了!
學子們低低的吟誦著,高聲的宣讀著:“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裏船。”
這詩句反反複複,如一曲恢弘的樂章,在學子們的心頭久久繚繞不去。
一個中年學者躋身上前,一臉的正色,問道:“小姑娘,這首詩,可是你自己所做?”
文樂已經很驕傲很自豪的站在了文玉身邊,他拽拽姐姐的衣袖,悄聲說:“這是我們楊先生。”
哦?是那個譏笑文家村的先生是鄉野村夫的那一位,哈哈!
文玉躬身施禮,笑答:“非也,乃是我幼時聽村中秀才娘子所誦。”
“哪個秀才?”那先生急急的問。
“是文家村的教書秀才!”文樂早就按捺不住,替姐姐回答。
“哦!”那楊先生麵色一紅,卻仍然掩住尷尬,強笑道:“難得,難得!”
文玉扯了文樂一把,恢複了甜甜的笑容:“楊先生,謝謝您對小弟的指導,他有頑劣之處,懇請費心教育。”
那楊先生此時已經對文玉刮目相看,畢竟,這個時代的女子,在大庭廣眾之下,能如此侃侃而談的不多,又禮儀周到、言辭懇切者,更少。他很慈善的點頭:“文樂這孩子,很聰慧,家教又好,假以時日,必能榜上有名。”
圍觀的眾書生早就等不及了,見他們招呼打完,有性急的就嚷上了:“快拜師吧!小姑娘快收徒弟嘍!”
更有心狠的,躲在人堆裏叫:“是誰說的?三叩九拜啊!”
楊先生張張嘴,欲言又止,沉默的坐下身子。
那小書生勉強站立,看先生不肯為他出頭,絕望的喊道:“她是抄襲的別人的詩句,我憑什麽拜師?”
“哦?”文玉再次逼近那廝,“你待怎地?”
“你——”那少年後腿,無奈人群不肯幫忙,退無可退。他如一籠中困獸,四下尋找生機。忽然,被一旁的一碗白米飯吸引了注意,他臉色狂喜,手指飯碗,對文玉發問:“你可能用這碗白米飯現場吟詩?”
文玉冷笑:“我若吟得,你待怎地?”
那少年垂死掙紮,咬牙怒道:“你若做得,我三叩九拜一樣不缺!”
“好!”
文玉雙手擊掌,看向那碗米飯,再輕輕抬首,望向四周一個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少年學子,麵色沉重下來:“這碗米飯,是你們所鄙視的鄉下泥腿子們滴滴汗水澆灌,炎夏酷暑,寒冬冰雪,或衣不蔽體,或食不果腹,古人有雲‘一粥一飯,當思來處不易;半絲半縷,恒念物力維艱。’”
她輕輕的歎了口氣,仿若羽毛,在這間教舍裏,飄散。
一個聲音柔柔的,又裹著一絲與她這個年齡不相稱的滄桑:“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滿座啞然無聲,楊先生亦是呆若木雞。
文玉掃視一周,忽覺無趣之極,抬手把菜式收進食盒,文良與蔣智也上前幫忙,文樂的手卻始終緊緊的攥著姐姐的衣襟。
文玉拍拍他的手,輕聲的:“去吃飯吧!今兒派你勞動,把食盤收回去,好不?”
“好!”文樂點頭,挺挺胸膛,鬆開了手。
文良兄妹走出教舍,外麵陽光正暖,光禿禿的學堂也明媚了一些。
“你不高興嗎?玉兒,你怎麽不等著那小子認輸拜師?”文良看妹妹緊鎖著眉頭,不由的追問。
“得饒人處且饒人,我又不是什麽聖人賢士,哪裏能真的做人家先生?退一步海闊天空吧!”文玉舒展開眉頭,對文良解釋。
“哦!”文良點頭,他並不真的懂得文玉的意思,但他相信妹妹,就對了。
“等等!等——等——!”一個聲音在身後追來,步伐急促。
文良兄妹回頭,竟然是那個悲催的少年書生,看那表情,不但悲催,而且悲壯,像那慷慨赴死的勇士一樣。
“你待怎地?”文玉很淡定的姿態。
“我,我,拜你為師!”那少年把最困難的話說出口,一幅如釋重負的樣子。
“哦?不敢,小女子無德無能,豈可為師?回去吧!以後別那麽目中無人就行了!”文玉擺擺手,扭頭就走。
留下那個花季少年,風中淩亂,留下一室師生,議論紛紛,一個小丫頭吟詩鬥敗少年郎的故事,同時在整個學堂散播出眾多版本,苦寒子弟,為此揚眉吐氣,而紈絝子弟,一旦威風過頭,就會有同窗拿出兩首詩來吟哦,於是隻得把霸氣收斂幾分。
變化最大的是那位楊先生,他不再一幅高傲的麵孔,對貧寒子弟照顧有加,尤其對文樂,更是傾囊相授,恨不得一夜之間就能培養成才。他說:“一個女子,沒正經上過學堂,卻能出口成章,且心存良善,與人留下後路,這樣的人品才識真真少有,作為一母同胞的弟弟又怎麽會差?”
這件事情最大的受益人就是文樂,他不再鬱悶,不再敵視學堂,小臉上洋溢著陽光,在楊先生的重視下更加自信從容。
當然,“百姓”美食店的外賣生意也突飛猛進,學子們一傳十,十傳百的,知曉了這個故事,更知曉了這個美食店,於是訂單猛增,其中自然不乏希望能親眼見識一下這位巾幗不讓須眉的傳說人物,可惜,文良包攬了所有的外賣業務,再不讓妹妹露麵了。
於是傳聞愈演愈烈,文玉的形象越發的多姿多彩,可惜傳說中的某人並不自覺,已經投入到打造生日蛋糕的宏偉大業中去了。
現在的文玉大師傅,已經準備好了材料,麵粉5公斤,雞蛋8公斤,白糖4公斤,將雞蛋及白糖放入銅鍋內攪勻,加溫至30c左右,人工順一個方向打蛋,將蛋打發泡到原體積的三倍左右,然後將麵粉輕輕加入蛋漿中和勻,並注入模子內,成型,放入烤箱,繼續燒大火烘烤。近一個時辰,蛋糕坯就可出爐,圓圓的厚厚的軟軟的,大家都說,這樣就很是可以吃了,可是文玉不準。
文玉這次可真是絞盡了腦汁,她想要那種奶油裹滿的效果,可是那白綿綿的奶油怎麽製作出來啊?郝掌櫃的超市裏可沒有!
一個下午,文玉憋在灶房裏捯飭,門,關的緊緊地,誰也不讓進,包括最忠實的粉絲,小峰,也隻能鬱悶的守在門外隨手亂畫。
不知道這一個下午禍害了多少好東西,雞蛋殼子滿地都是,備用的牛奶也所剩無幾,終於倒騰出來一種類似奶油的東東,可以成型,白白的,可以入口。
暫時就這樣吧!文玉直起身子,苦笑著看看手心裏的四個大水泡,要不說怕人看見她這敗家的舉動,才不肯受這份罪呢。
忍著疼,再像個老龜似的慢慢的拾掇灶房,哎!禍害完了,還得毀屍滅跡不是?
開了門,眼前一陣陣眩暈,幾欲摔倒,看來這又耗費腦細胞又耗費體力的活兒不能常幹啊!
小峰早等了很久了,文玉的臥房前的一排鵝卵石重新站隊多次了,現在擺了個新的造型,文玉來不及欣賞了,她擺擺手:“小峰,跟我娘說,我得睡覺,不吃晚飯了!”“啪”把門關上了。
小峰揉揉鼻子,萬般無奈,繼續跟那堆鵝卵石較勁兒。
文玉這一覺兒,直睡到第二天淩晨,文氏多次查看,唯恐她是被學堂裏的書生嚇到了,哪裏知道,她的閨女,是嚇人的那一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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