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拜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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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不是這混蛋小子!我們要他明日一起去拜會周夫子,他,他竟然堅決不去!”王掌櫃氣得嘴唇打哆嗦。

    很久沒有再現身哭天抹淚的王氏又開始了“嗚哇——”的哼唱。

    文玉撓撓頭,看向始作俑者——小峰。

    嗬!那小子,在王掌櫃的魔爪下脫不開身,保持著一個被半邊吊起的姿勢,可是昂著頭,眼睛眯著,嘴角斜斜的扁著,整個一“七個不服、八個不含糊”的姿態!

    “他王叔,你放下小峰,咱慢慢兒說話。”文氏可看不過去了,這小峰,一直長在自家久了,有感情哩!更別說人交了夥食費,還免費幫自家幹活,這是個懂事的孩子呢。

    文良也早上前去扒王掌櫃的手,“叔,你把小峰扯疼了!”

    王掌櫃就勢下坡,恨恨的一推,歎氣:“原本覺得這小子越來越懂事,也不闖禍了,就知足了!沒敢奢望他有啥大出息!可是,可是今天——”他就地一蹲,很絕望的樣子。

    “王叔別生氣,可憐天下父母心,都是這樣的哩!”文玉現在改變了陣地,傾斜向王父王母的立場啦。

    這對夫妻也是可憐人好吧?這些年為小峰操盡了心,終於盼到轉變了,還不讓人家擁有新的期望值了?誰家不是水漲船高?這可以理解的。

    “這樣吧,我跟小峰談談,看是怎麽回事。您二位先回去,靜靜心,說不定他想一晚上,就改變主意了呢。”文玉繼續規勸小峰的父母。

    “是啊是啊!”文氏也附和著女兒:“那周夫子,也沒有明說要收下小峰做徒弟不是?明天,他要是真不想去,你們倆去也行啊!先問清楚情況,再回來跟孩子好好商議嘛!”

    “這——也是——啊!”王掌櫃尋思過味兒來了,人周夫子是沒說收徒啊,也說不定是小峰惹惱了周夫子,人要興師問罪的呢。

    從希望的最頂端,一下子就落到了萬丈深淵的王掌櫃頓現疲態:“那,我們先回去,小峰,你們,先吃飯吧!”起身,擺手,拖著愣怔的王氏向回走。

    “爹——”,小峰的臉色鬆動了,忍不住出言喚道。

    “爹沒事兒,明兒我跟你娘去見夫子,要是夫子怪罪你,有爹頂著哩!你吃飯去吧!”那王掌櫃沒回頭,就這麽出了門。

    “哎!你爹娘也是用心良苦的吆,小峰,咱是個懂事理的娃兒,以後啊,要懂得孝敬父母,知道不?”文氏難得說出一番大道理,歎息著進了灶房。

    文良拍拍小峰的肩膀,苦於詞語匱乏,也閃了。

    剩下文玉,搬了張小凳子,就坐在臥房簷下,隨手疊放起當初的“禮物”——一堆兒鵝卵石來,小峰不說話,就地蹲在旁邊,也抓了一塊小石頭,拋起,再接住。

    沉默了很久,文玉忽然輕聲問:“小峰,你很害怕跟別人交往嗎?”

    “我,我——不怕!”那少年挺了挺背,語氣頗有些猶豫。

    “那怎麽不敢去見周夫子?他是一代畫師,你若能得他指點,前途不可限量啊!”文玉繼續追問。

    “我不要什麽前途,你不是說了,我有天分,繼續努力就會有收獲,我努力畫!”小峰的聲音裏有掙紮。

    “傻瓜蛋!”文玉抬手敲了小峰腦子一記,“這是多少人搶都搶不到的好機會,有名師指點,跟瞎貓去摸死耗子自己琢磨,能一樣嗎?我還等著你趕快學好,畫幅大大的水墨山水送給我哩!難道你要我等到猴年馬月去啊?”

    “可是,可是——”小峰急紅了臉,“我不想跟著別人學,我隻跟著你!”

    “又犯傻!”文玉再彈他一腦嘣兒,“我要能教,自然不需要你去跟別人學,我這不是沒那個本事,不敢攬那瓷器活兒嗎?”

    “反正,我哪兒也不去!就跟著你!”小峰依然執拗的搖頭。

    “你個二百五!”文玉恨不得拿手裏的鵝卵石敲開這個花崗岩的腦袋:“你跟著我,文不成,武不就,將來拿什麽本事養家糊口?要爹娘養一輩子嗎?還是等以後,讓媳婦養?你不但是個傻蛋,還真真,是個笨蛋!軟蛋!”

    “你——!我——!”小峰的聲音裏摻了重重的哭腔兒,他把石頭重重的向地上一砸,轉身就跑,“咣當”撞開了門,不見了!

    “我——小峰!”文玉捂了口,軟軟的低下了頭。

    剛才的話,說的有些重了。可是,可是——

    有心去王家看看,又拉不下臉來,靠到隔壁的牆上,仔細聆聽著動靜,好在,門響了,王氏喚兒子的聲音,小峰低應的聲音,都一一傳來,“籲”文玉大鬆了口氣,這別扭娃兒,隻要不學現代的小孩子,搞個離家出走的就行啊!姐這心理素質可不怎麽好,文玉就這麽忐忑著,食不知味的吃了飯,草草洗漱,去睡了。

    第二天,自然是頂了倆黑黑的熊貓眼圈,哈欠連天的,無精打采。

    “和小峰吵架啦?”文氏給文玉腦袋一指頭:“一個女孩兒家,說句話不經腦子,還笨蛋軟蛋的胡說八道,你從哪兒學來的這些貧話兒?”

    “這話兒,你娘說的在理,閨女家家的,不能混不吝的說話哩!”姥娘也跟過來幫腔。

    文玉耷拉著頭,一副蔫蔫兒的樣子,“嗯,嗯。”

    “姐,你跟小峰絕交了吧?”文樂唯恐天下不亂的摻話。

    這下文玉終於找到了突破口,她把文氏的那一指轉嫁到文樂頭上,又附加贈送了一響亮的腦嘣兒:“小孩子家家的,瞎打聽啥!去去,吃飯!”

    早飯,小峰沒來。

    店裏,是出奇的人多,聽到故事的人都寂寞著呢,誰不想趕快把這一重大新聞傳播出去?於是一傳十十傳百的,把閑人們都趕到這小店鋪裏來了,更有知根知底的,常駐在店裏等今天拜師的消息來了。

    午飯,小峰沒來。

    文氏也不得不來鋪子裏照應,實在是人多啊!客人們已經在傳說,這所店鋪,乃是吉祥寶地,你不見小峰那呆傻的樣子,一來就正常了?還能畫畫,還交了狗屎運,被舉國聞名的周夫子看上了!

    更有誇張一點兒的顧客,捋著胡須,指點著櫃台後那副黑不溜秋的小峰塗鴉作,頻頻點頭:“這畫,一看就有才分,瞧瞧,多大膽的畫法!老夫從來沒見過一個少年有這麽大膽的筆法!怪不得周夫子喜歡!人才啊!人才啊!”

    被忽悠的客人們更分不清東西南北了,是哩,真沒見過這樣的畫呢!原來,要畫成這樣才叫好,一時間眾口一詞,紛紛指出畫麵的精彩之處,宛若,這已是一幅傳世名作。

    更誇張的,是一位五大三粗的車馬行掌櫃,霸住櫃台,垂涎三尺的盯著那幅畫:“小掌櫃,這畫,賣不?多少錢?俺買!”

    文玉已經被眾人的想象能力折磨的快要崩潰了,聞聽此言,“唰”的來了精神,脫口而出:“你出多少兩銀子?”

    幸好一直冷靜的文氏力挽狂瀾:“文玉!不可胡言!”

    “哦!”文玉又被抽空了精神,軟倒在座位上:“現在,不賣!以後,再說!”

    那粗糙的掌櫃扼腕歎息:“小掌櫃,你給俺留著,俺家那小子,也好畫幾筆哩,俺想買回去,讓他學學,沒準兒,周夫子也能看上哩!”

    文玉頭痛欲裂,“嗯嗯”的隨便應和著,幸虧老娘明智,要是不及時提醒,差點兒,就去禍害人家孩子去了!

    可是,小峰怎麽啦?去見周夫子了嗎?

    文玉的心,直沉到穀底。這孩子,是真的惱了她嗎?

    晚上,文強從文家村趕回來,樂嗬嗬的樣子:“咱家的麥子,長得好哩!我又撒了一遍草木灰,嘿嘿,沒準兒,明年,有個好收成哩!”

    看閨女興致不高,湊過頭問:“咋啦?生病了?”

    “沒有,有些累哩!”文玉悶著頭答。

    “爹不在家,你們都辛苦哩,玉兒,爹割了些白菜回來,正嫩呢。過幾天,再去把蘿卜也刨了,就隻等著過冬了。”

    “哦!”文玉還是蔫蔫兒的。

    文強這下可真擔心了,他望向文氏,咱家這貼身的小棉襖,到底咋啦?

    文氏搖搖頭,回他一個“不用你管”的眼神。

    文強可看不慣這個,大聲嚷嚷起來:“孩子是咋啦?你搖頭做啥?”

    文氏瞪一眼這蠻牛,不得不答:“你這厲害閨女,跟小峰置氣哩!昨兒吵人家了,罵了個狗血噴頭,今兒,小峰沒來,後悔了唄!”

    那邊文良負責,把昨天的故事原原本本講了一遍,尤其是“誰下的蛋”那一節,那家夥,描繪的活靈活現,隻把文強樂得掉下了凳子,完全忘了閨女置氣的事。

    文玉惡狠狠地看著文良,好小子,就等著看笑話哩!講得這麽帶勁兒,怎麽不去寫小說?

    再看老爹,笑得前仰後合,嘁!枉我一直做你的貼身小棉襖,心裏正不痛快呢,你還笑!

    一家人正樂的樂,悲的悲,各懷心思,“啪啪”,門,終於又被拍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