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3章 護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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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次,有比胡義更急的,高一刀舉著望遠鏡向東看,語氣十分不高興:“不說這裏地廣人稀麽?這一片一片的都是些啥?”

    胡義沒有望遠鏡,倒也看得明白,五十餘人影在逃,百餘人影在追,逃的是衣衫襤褸,追的是大帽子偽軍。大概……這就是十裏蕩裏的遊擊隊!世界那麽大,方向那麽多,這遊擊隊偏偏選擇了朝西跑!選擇了朝西跑不說,這都一夜過去了,居然還沒擺脫?這是笨成什麽了?

    見高一刀放下望遠鏡轉過視線盯著自己看,胡義皺皺眉:“你別看我,我沒有望遠鏡,什麽都看不清,不了解情況。”

    “還要不要點臉?”

    “有你在我要什麽臉?”

    高一刀撇嘴歪眉:“二連,準備戰鬥!”

    胡義朝高一刀補充:“動作快點別糾纏,把他們攆出安全範圍就趕緊撤回來。這裏不能再呆了。”

    “既然這活兒我幹,你操什麽閑心?”

    鑒於廣闊地形,這裏很難打埋伏,即便高一刀有歪心思也沒用,隻要二連一亮相,那百餘偽軍肯定不明就裏掉頭跑。於是胡義不再多廢話,轉身進樹林,繼續休息。

    ……

    一段時間後,稀疏槍聲向東漸遠,二連攆偽軍很有效率。

    樹林裏,走進來狼狽不堪的五十餘人,一個個破衣爛衫,驚魂未定地粗喘,各種雜槍二十餘,幾乎都沒了子彈,他們正是躲在十裏蕩的秋風遊擊大隊殘部,做夢都沒想到在這能遇到八路。

    其中一位個子不高,估計身高最多一米六,麵黃肌瘦朝胡義伸出了手:“我姓孟,秋風遊擊大隊副大隊長。”

    “胡義。”握了手,胡義開門見山嚴肅問:“為什麽到這時候還沒擺脫?”

    孟隊長露出個很苦澀的笑:“直到今天天亮前,才察覺隊伍裏還有個叛徒,一言難盡。對了,昨天上午,十裏蕩西頭的戰鬥……是你們吧?”

    這個問題胡義沒回答,反問:“後麵的敵人還有多少?”

    “我不知道。也許在往這裏的路上……有一個營。”

    胡義不禁抬起手來捏鼻梁,頭疼。北麵一個騎兵中隊,西麵香磨村且算一個營,再往西有李有德部,現在東麵又來一個營,何德何能?

    “你……怎麽了?”

    “沒事。”胡義重新抬起頭:“馬良,從連裏勻些吃的出來!”

    逃難的隊伍再次壯大了,可敵人也更多了,這回連向東的選項也失去,實在無話可說。

    樹林中的另一邊,小紅纓坐在了富人跟前,手裏拿著一截小樹枝,心不在焉地戳著地麵上的一隻垂死昆蟲:“那懷表是不是很值錢啊?”

    富人點頭:“銀的。那狗漢奸說是在三清觀裏開過光,是護身符。我算上了當,護身符能把我護成這個樣?”

    “嗯……看來……你危險了。”

    這話令富人一驚:“啥意思?”

    小紅纓抬起頭,朝左右賊看兩眼,壓低聲音道:“我覺得他們是要斃了你!”

    “啊?不是八路嗎?不說八路從不濫殺無辜嗎?”

    “你小點聲!能不能成熟點?你又不是沒看見,他們這不也逃呢麽,怎麽可能一路都帶著你?”

    那雙無邪的大眼,這番純真的話,看得富人呆了,聽得富人涼了,一陣眼蒙蒙,再次頹然倒進草叢裏。

    ……

    二連回來了,斃了偽軍四五個,撿了步槍兩三條,氣喘籲籲。

    一個鐵塔般的軍人出現在孟隊長麵前,把他襯得更顯矮:“高一刀。”

    孟隊長心說你這兩位真夠怪,都是隻說名字不帶職務;剛才那胡義一臉陰沉,導致孟隊長不敢多問,現在又來一位,雖然麵色也不善,孟隊長還是鼓起勇氣:“你們是……”

    “獨立團。我是二連長。”

    “哦。那他……”

    “他是九連副!”

    胡義無奈斜抬眼,用視線鄙視高一刀:無聊不無聊?

    高一刀大言不慚用視線斜瞥胡義:不高興你可以自己解釋啊!斜我幹什麽?隨即反問孟隊長:“你怎麽稱呼?”

    “我姓孟,秋風遊擊大隊副大隊長。”

    “哦?”高一刀一愣:“這麽說,你得算營級?”

    “不敢當。不敢當。”孟隊長終於覺得輕鬆了一些,嘴上這麽答,身體反而在旁邊的樹墩上踏實坐了:“那下一步……咱們是不是來研究一下……”

    “不用研究。有什麽可研究的?孟營副,你就說說下一步該怎麽辦吧!”高一刀那張快要黑透的臉色更加不虞,現在他忽然覺得倒黴胡義可比這孟隊長順眼多了。

    聽話聽音,何況高一刀那張臉上寫滿了不高興,孟隊長這才醒悟,感情你這全是假客氣!還孟營副?這擺明是臊人吧?混到如今,連個連長都不如,何況剛剛還得了這二位幫助,隻能尷尬一笑:“高連長,快別開我玩笑了,遊擊隊的官兒不值錢。我哪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辦?全憑二位了!”

    對於高一刀的不客氣,胡義完全不表態,也不覺得有什麽好笑,全當沒聽見,反而覺得高一刀這個下馬威來得好!有些遊擊隊是在編的,支隊是團級,大隊是營級,中隊是連級,要真論軍銜職務,這孟隊長確實得算營副。

    越是危難時刻,越需要集權!高一刀再渾,也是知根知底的,無論這孟隊長什麽級別,胡義也不想指揮權被他攙和一腳。在指揮權的問題上,高一刀和胡義這對冤家居然難得統一了戰線,一致對外。

    “既然孟隊長你這麽說……那我就不客氣了!”高一刀這才囂張坐下在旁邊樹樁,朝胡義一扭臉:“胡參謀,能不能別揪著那幾根草沒完?說說吧,下一步怎麽辦?”

    孟隊長有點呆,剛不說是胡連副麽,怎麽一轉眼又成胡參謀了?這位姓胡的到底是低調還是陰險?

    “目前看來,我們隻能朝南走;但是向南也分兩個方向,西南,越走離縣城越近,東南,越走越荒。可我們現在就得走,這是白天,當然是朝東南更安全。不過,鬼子騎兵可能也會這麽猜!”

    “那到底是該往東南還是去西南?你這……跟沒說有什麽區別?”

    “最好的選擇……是讓鬼子以為我們往西南,這樣我們才有機會在天黑前避免遭遇,然後利用今夜擺脫。可我實在想不出……要怎麽做才能讓敵人以為我們朝縣城方向了。其實敵人也有可能會這麽想,畢竟我們昨夜在香磨村出現過,故技重施往縣城接近的可能當然存在。”

    “你這不還是沒說?要不咱朝北得了!撞上更好,直接滅了鬼子騎兵!天下大吉!”

    突然有插言:“我有辦法!”不知何時,附近冒出個小紅纓,領著她的雞崽子晃悠到了胡義和高一刀之間:“高一刀,你不是抓了一個人麽,把他放了,他肯定找鬼子告密去!”

    高一刀哢吧哢吧呆眼:“我還沒確定他是不是漢奸呢?”

    “他肯定是!”

    “你憑什麽說他肯定是?”

    “他當然……就算他不是,你都捆人這麽久了,他早都恨你恨得要死,不告你才怪了!”

    ……

    樹林外,戰士們整裝,開始朝西南方向出發,有人在附近嘀咕著:“這叫燈下黑,離縣城越近反而越安全!”

    高一刀將那塊銀質懷表交在富人手裏:“趕緊滾蛋!”

    這句話令富人一哆嗦,噗通一聲當場給跪了,絕望道:“我不走!我絕對不走!我參加八路還不行?長官,求你了,讓我參加八路吧!”

    “我說你……鬆開我腿聽到沒有?鬆開!再不滾蛋我現在就斃了你信不信?我說撒手!”

    富人哆哆嗦嗦鬆開了手,勉強站起來,一步一步倒退著走,慌得兩眼不停掃視附近戰士,然後猛然掉頭跑,用盡畢生力氣朝荒野裏跑。

    看著那倉惶背影,高一刀撇嘴搖頭:“說放他還不信!你瞅他這臨死的樣兒!”

    話音才落,啪——清脆槍響!把高一刀以及一眾二連戰士都震懵了,眼睜睜看著那個富人的奔逃背影猛一搖晃,跌撲進綠色,高一刀不禁怒問:“誰開的槍!”

    那位紮辮子的,單手將四四卡賓槍搭上肩膀,槍口還冒著剛剛射擊後的餘煙,在所有驚詫視線中離開九連隊列,朝荒野裏一溜顛,直奔富人被擊斃的位置。

    ……

    小紅纓回頭看看,沒人跟過來,於是單腳踏在富人的屍體背後,放低聲音道:“喂,別裝了,趕緊把懷表給我拿出來!”

    屍體小聲答:“丫頭,這幸虧是你行刑啊!你的大恩大德我一世不忘!”然後摸出那塊懷表,擺在身旁草。

    “誰讓人家心軟呢!別亂動,我還得假裝再補你一槍。”

    “好好!”屍體趕緊變僵硬。

    嘩啦一聲槍栓響,小紅纓端著卡賓槍朝屍體旁邊又打一槍,然後拾起那塊懷表在手裏,按下機鈕,哢嗒——表殼輕快跳起,表盤晶瑩,表殼內麵淺刻著兩個字:南風!

    ……

    “你有病啊!”高一刀怒眼瞪著走回來的小紅纓:“不說放了他指望他去告密嗎?你這算什麽?”

    “咋呼什麽?”小紅纓顛著手裏的懷表:“是我放了他,不是你!他根本沒死,你最好小點聲!”

    “什嘛?”

    “高一刀,我告訴你哈,我猜他姓沈,我猜他是新任的梅縣偵緝隊大隊長,嘿嘿嘿嘿……你信不信?”

    “……”

    “喂,你傻什麽?我還告訴你哈……”說到這裏小紅纓把手裏那塊懷表舉起來,搖一搖:“看到沒有?這塊懷表,就是狐狸那一塊!我找了好久呢,一不小心從他身上找到了。”

    有一種心碎,不是因為失去,而是因為沒能珍惜。此刻,高一刀很想掐住眼前這個翹辮子的禍害,哪怕跟她同歸於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