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別時,雨傾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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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馳馳拿在手裏端祥了片刻,除了精致,左右看不出端倪。

    他料想該是番邦用於進獻給朝廷的禮物之類,倒也不失為一件稀罕物,就又收起來放回了懷裏。

    馬車終於停下,掀簾下車,撲麵一片桃花林。

    桃林的入口幽窄,容不得馬車進入,他們便下了馬車與那陌者就此別過。

    ......

    春來桃杏未曾開,早有苔痕綠上來。

    拾苔階前行,三月間的桃花帶苞,雖是夜間,但花苞綴滿枝頭,有些已經偷偷開了,影影綽綽的帶著暗香襲來。

    他們在林間穿行,恍若不似人間。

    劉馳馳低頭對小仙道:“你比那桃花更嬌粉些!”。

    這話惹得攙著他手臂的孟小仙一臉緋紅。

    走到頭,麵前豁然一片開闊地,一支酒旗斜斜隨風搖曳,上書:百花深處。

    酒旗之後是圍成半圈的不高的兩層木樓,燈火的影子就是由那兒淌出來。木樓後麵隨山勢而上是一團團類似小山包一樣的影廓,看不清楚為何?

    他們吱呀推門進去,殘燭下小二惺忪的睡臉上支起一隻眼睛。

    投店打尖?”

    劉馳馳心想這山野俗語倒是聽得親切。

    是,我們住店。”

    那小二斜一眼櫃台裏的登記。

    對不住,沒房間了。”

    劉馳馳還未說話,小仙著急搶著說:“我們隻要一間!”

    小二看他們一眼道:“今晚客多,一間也沒有了。”

    麻煩這位小哥想想辦法。”孟小仙真急了,估計從古至今女人對睡眠都比較注重。

    小二還未答話,樓上的一間房門打開。

    順兒,開間上房予他們吧。”

    白衫一閃,門複關上。

    我們少東家說話了,給你們一間吧。”小二低頭忙在櫃台裏找鑰匙。

    劉馳馳邊上樓邊看著那扇關上的門,思忖著那少東家仿佛在哪謀過麵。

    推開一扇房門,那叫順兒的小二遞給他們一個燈盞。

    就這間了。”

    到底是上房,就算在這村野地方,敞亮、安靜、整潔,家飾一應俱全,還有一扇朝向背後山林的觀景窗戶。

    兩人進得房內,孟小仙嘖嘖地看了一圈,看得出她非常滿意,她走到窗前想開窗讓山野的風吹進來。

    就在開窗的瞬間,“啊”的一聲她驚恐地叫起來。

    劉馳馳疾趕到窗前,一眼望去,山色蒼茫中滿目墳塚。

    這好像是個家族葬群,大大小小足有幾十座,遍布一整麵山體,煞是驚人,尤其是在黑夜裏看去。遠處狼群長嘯起伏,近處墳塋無聲緘默。

    在這不適意的深夜裏,他隻好安慰小仙草草睡下了。

    索性連夜趕路疲勞了,孟小仙睡得很熟,也可能是睡在劉馳馳懷裏較為安實的原因,她倒是沒受方才所見的影響,酣甜可人。

    劉馳馳一夜未睡,保持著職業的在陌生地方對陌生環境的警覺。

    一夜無事,清早放鬆下來的他,才多少淺淺地睡了一會。

    小仙醒得比他早,在他懷裏可勁地鑽了一會兒,弄得他每個毛孔都想的時候,他一翻身把她壓到了身下。

    ......

    山林的春早有著雨露般的潤濕,教人舒暢怡然。

    推門出去,是一個微雨的清晨,山風帶著濕土的氣息。

    他極目望去,蔥鬱的山林間墓塚蒼蒼,一個家族的曆史隱隱伏動於蒼山翠柏間,一股感慨之氣頓生肺腑。

    拉住那個叫“順兒”的小二,他問道:“此為誰人家墓園?”

    順兒一揚頭:“少主,這位客人打聽墓園的事。”

    劉馳馳一回頭,那白衫的少東家正站在二樓樓欄。

    白衣輕裘,目若朗星,眉宇間攢動的輕愁,仿佛生而具之的銘印。憂鬱,因而低調著氣質的精致。

    這人正是挹翠樓對劉馳馳施以援手的白袍男子。

    劉馳馳急忙拱手要謝。

    這青年卻用一掌壓低,暗示此處不宜提起舊事。

    聽得他說:“此地墓葬為大唐吳王李恪一係家族墓葬。”

    劉馳馳對於李恪很是了解,甚至近於崇拜。

    李恪為大唐太宗三子,驍勇善戰,武力、智慧在太宗諸子中最有望匹及其父。然而不幸卷入房遺愛叛亂案中,被長孫無忌誣陷致死。

    聽得此人介紹,劉馳馳立即躬身向群山方向遙遙三拜。

    拜完正想要尋此人說話,再往樓上看去發覺那白衣青年已經從樓上消失了。

    遠處馬蹄聲震響山穀,聞得聲音漸傳及近,一會一束身黑衣人走到門外。

    瞧見劉馳馳正在門口,便立刻走近附耳說道:“衛將軍派管家在三裏亭等你。”

    劉馳馳聽罷,返身回屋帶上孟小仙 出來。

    前麵帶路!”

    三人一起走出桃林,正有兩輛馬匹等候在此。

    劉馳馳嫻熟的翻身上馬動作連他自己都不信,孟小仙倒不奇怪,玉臂一伸。

    拉我上去。”

    劉馳馳略一附身,輕舒猿臂把孟小仙帶上身後。

    一聲響喝,“駕”,便隨著那黑衣人追了上去。

    三裏亭果然也就三裏,老遠就看見孫管家一副悠然,背著手在亭邊觀賞滄海雲天。

    遠處雲海翻騰,近處唯一亭一老人也。

    自然磅礴,人可見其微。

    聽得他們過來,老頭笑著轉過身。

    聽得劉爺此次任務順帶攜美,可謂可喜可賀呀。”

    劉馳馳連忙客氣。

    老頭換了一臉深不可測的表情說道:“知道衛將軍為什麽不親自來?”

    劉馳馳搖頭。

    他來不了!”不是廢話嘛。

    衛將軍得到田總管的重用,指揮全城兵力在抓你,自然沒時間來。”原來如此。

    知道了,沒事。對我如何安排,這長安周邊並不安全。”他其實是關心的小仙。

    少爺早想到了,您放心,會派車送你去一個地方暫避,風頭鬆了您再回來。”這老管家說話不急不慢,教人聽了心裏穩妥。

    哪裏?”

    鳳翔郡法門寺!”

    劉馳馳不得不佩服王建,這個地點真的是他藏身的絕好地方了,自己在他沒安排之前就曾大膽的這麽想過。

    當然還有一個私人想法,他想調查一下真正的佛指舍利跟自己的這次穿越是不是有什麽關聯。

    少爺和法門寺主持、方丈均有舊好,你去投靠沒什麽問題。”

    那,我帶小仙過去應該也沒什麽問題吧?”

    老頭麵露難色道:“這個,估計有些問題。一來,皇家寺院如果留有女眷,恐難向外交代;二來,以小仙姑娘在長安城的名氣,不少達官都已認識,恐怕難掩其身份。”

    孫管家說得倒是合情合理,但此時的劉馳馳哪裏會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呢。

    既然小仙兒的去處你們未給安置,那劉某的也不勞將軍安排了,我們自有別的去處。”

    劉馳馳不想讓孫管家太難堪。

    孫管家笑道:

    劉爺多慮了,少爺對小仙姑娘的去處也有安排,就在將軍府內,劉爺不會不放心吧?量一般人等是不敢到衛將軍府內搜人的吧!”

    至此劉馳馳才放心,也好,的確小仙跟去法門寺有諸多不便,在將軍府內倒是萬全之策。

    倒是小仙兒眼睛一紅,楚楚地望向馳馳,眸子中閃動著諸多不舍。

    馳馳顧不得旁人在場,一把將小仙兒摟到胸前,用手刮了下她翹紅的鼻尖。

    好了,不許哭了。我們這樣兩下安心,王將軍會像待我一樣待你的。”

    小仙蒙頭在他懷裏,抽泣道:“奴家不是擔心這個。就是這一別,不知道我們何時方能見麵,惟怕遙遙無期。”

    劉馳馳一時胸口縱有千般男兒堅毅也瞬間化作了繞指柔,心中簡直摧痛得不行。

    他隻有安慰小仙:“你等我,待這滿山花紅定當回來見你!”

    孟小仙惟有點頭答應,低頭細細整理了下馳馳胸前的衣服,然後一言不發上了孫管家帶來的馬車。

    孫管家拍下劉馳馳的肩膀說道:“做好準備吧,一會有馬車來接你去。車是城裏租的,不是門裏麵兄弟駕車,不要多言。”

    臨離去前,孫管家從車裏探出灰不溜秋的腦袋,不明不白地來了一句:“不得不提醒你一句,法門寺裏可能比你想象的要複雜得多,少爺等你好消息,保重吧。”

    留下個劉馳馳,馬車還沒來及絕塵就沒影子了,落山風襲來,劉馳馳一個哆嗦,趕忙緊了緊胸口的衣服。觸手一片溫意,低頭看胸襟處,原來方才,小仙別了一隻碧玉的簪子在上麵。

    劉馳馳胸口一震,一股熱淚燙疼臉頰。

    微雨變作傾城,不覺得下花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