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潰,於四野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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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枝雕翎箭於她咫尺處折停,霎時間枯朽,在倏起的烈焰中燃燒殆盡,隻留下一攤灰燼,被晨起的風一吹,不經意間四散而去。

    此情此景中,甜兒始終一副沉靜臉龐,隻教山風微微掀起她鬢,露出驚為天人的模樣,直驚煞了一群看呆了的眾人,瞠目間無人說出話來。

    晨霧在山間化開,四下俱靜,半天才有泠竹出語驚歎道:

    “姐姐好一個化幹戈為朽腐,果然不愧山神之力!”

    這一化幹戈的神跡,她曾親眼於清涼山巔見過一回,此次再見,依舊覺得神奇至極,驚豔得非比尋常。

    此神跡一出,獄族士氣為之一振,族衛將軍騰奕趁此躍起,振臂高呼道:

    “眾族衛軍兄弟聽令!與我一鼓作氣攻上山去!”

    說畢,率先而起張弓搭箭,弦響之時,一名神策軍士瞬間一箭穿喉。

    頓時四下裏呼喊聲浪漫遍山野,黑衣大軍如潮似水般逐奔而上。

    待到令狐嗣如夢初醒,已然來不及轉身回去,隻好硬起頭皮揮起手中銅杵迎敵。虧得他力道大得駭人,手臂揮起間自上而下將一賒刀人連刀帶臉擊了個粉碎,血直直濺了一身。

    然而漫山遍野黑衣人刹時湧上,瞬間已將身後的兵陣擊潰,廝殺呼號聲中已然全沒了開始的陣型。

    情勢之下,令狐嗣已無暇顧及指揮,回隻看著數百人的軍陣已在黑衣人的衝擊中潰不成軍。

    令狐仰喟歎,寒風瀟瀟兮肅目而向,握杵的雙手也不免抖動起來。

    騰奕離於遠處,矯姿疾躍而起,身在空中已將一支長弓拉圓,冷目凝神間撤手,一支羽箭如是流星般穿襲至令狐嗣麵前。

    令狐嗣餘光察覺,待要揮杵去擋已然為時已晚,隻好急縮去躲,倉促間正被羽箭射中頭盔,紅櫻隨之散落地上,一時模樣極為狼狽。

    令狐嗣索性擲盔於地,披亂而起,眥目圓瞪道:

    “豎子小兒!今日你莫想逃脫,我非卸了你項上級不可!”

    騰奕低不語,隻一路抽刀,默默縛於臂膀上奮足前行。

    寒瀝獄刀,曆來是獄族人的選利器。長久山林之困,取東海之濱始皇帝遺留的丹石精礦來煉,得以鍛鑄為寒刀。需以執刀者的血色開刃,外人觸則自傷。如此兵刃,獄族人一生唯此一刀足矣。

    等他趨於令狐嗣近前三尺開外,刀已倏然出手。

    令狐嗣沉哼一聲橫杵去接......

    兩下兵刃相撞一起,電光火石!

    騰奕就著去勢空身騰躍起來,四下裏飛舞著皆是族衛將軍的刀影。他身手極是淩厲,遍布刀光中,教人尋不得半點時機。

    這是獄族刀法之密,密在快不可破。

    令狐嗣隻是少許推擋,觸碰間肌膚已濺起一陣寒意。

    他心頭一驚,想不到這廝的刀鋒竟然極寒,舉手投足間怎麽窺不到半點江湖的路數。

    心下思量著,對方招式更厲。

    他稍作守勢,萬象金剛杵隻於周身上下徘徊,放任這執刀人恣意進犯,他隻需沾衣不入即可。

    幾下來回,族衛將軍騰奕已有些心驚。

    在他看來,令狐嗣卻才是真的可怕。

    與方才的囂狂相比,一旦動起手來,騰奕覺作為對手的令狐嗣竟然冷靜到極致。

    尚武之人,一旦動起手來,冷靜才是製勝之不二法門。

    毫無疑問,令狐嗣在等待時機,久攻不破必有一漏的時機。

    而破綻就在此時!

    令狐嗣照例揮銅杵接了騰奕一刀,接刀瞬間,臂力陡然一增。

    騰奕未曾料到他在此時力,臂彎間猛覺一震,就此蕩開手去,頓時令胸前門戶大開。

    宋甜兒遠觀著真切,急提醒道:

    “族衛將軍,當心!”

    騰奕心叫不好,低頭看令狐嗣實實祭起一腿正疾踹在他胸口上。

    騰奕胸口一甜,仰頭,身子向後方飛起,人在半空一口血噴灑出來,眼前一黑直往人叢裏栽去。

    令狐嗣哪會放過這絕好殺他的機會,不等他落下,隨之躍起......

    甜兒於遠處冷靜道:

    “放箭!”

    一撥箭雨升空,令狐嗣忙伸手撥打雕翎,人卻由此退了回來。

    他怒叫道:

    “弓箭手!弓箭手待命,給我射將回去!”

    說畢就有身後副將一把抱住,哭喪道:

    “將軍!都戰成這樣了,哪還有什麽弓兵?”

    令狐嗣聞言回,愕然驚覺滿目皆是躺倒下的神策軍,荒野遍布屍,哀嚎與掙紮者幾無可數......

    難道就此大勢已去了麽?

    “哭喊什麽?是男人就給我站起來再戰!”

    他不甘心,眥目嘶嗓著,手中兵刃猶自滑稽地在半空中揮動不息。

    “給我起來!”

    他幾近瘋狂嘶吼,聲音在原野山穀間破碎回蕩......

    三四名副將推扯著令狐將軍上馬,要逃離這無辜而又是非的地方。

    有族眾不依作勢要追,卻被宋甜兒伸手止住。

    她自顧望著他們狼狽於灼日下的背影,鬢飛散間淡淡道:

    “由他們去吧。”

    ……

    烈日灼燙下的山林,空氣中不知何時已屏息得沒有一絲風的味道,滿山俱是搏殺後的傷痕,無論是人身上,還是山坡草木間……

    抑或是每一個人的心裏?

    ……

    甜兒俯身於族衛將軍騰奕的麵前,他嘴角的血色還在。

    “騰將軍你可有事?”

    騰奕臉上蒼白地掠過一笑道:

    “族領放心,我騰奕尚還能挺得住,隻是那令狐嗣……”

    “此人無妨,留下他不定是件壞事。”甜兒略帶絲笑容安慰道。

    獄族之人皆是自然賦予生命之靈,一如草木的命理,隻要有口氣在,就有活下去的理由。

    她所以放心騰奕,大概就是因此緣由吧。

    “現在什麽時辰了?”甜兒回頭問道。

    “午時剛過。”有身邊人答道。

    甜兒點頭,蹙起眉頭自語道:

    “照這算來,他們入那地宮探尋也已有七八個時辰了,隻不知他們那裏現又是怎樣的情形?”

    泠竹聞言不語,獨自一人起身走及四野沒膝的長草中,默默然極目四顧。

    然而在這一片烈日下的草色蒼茫中,誰又能知道,哪片土地之下才是她馳哥哥此刻身處地宮的位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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