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令狐絕願意交斷公子這個朋友，是希望有朝一日斷公子能夠關照令狐絕的生意。”令狐絕直視斷雲雙目，流露傲然神色，如同馳騁疆場的大將軍，“我令狐絕的生意能夠做的這麽大，不是因為在朝廷有背景，也不是說我有多聰明，而是因為我的朋友多，四海同源靠得就是朋友們的關照，無論是廟堂之高還是江湖之遠，隻要擁有足夠的實力，令狐絕都願意和他成為朋友。”

    但是斷雲如今朝不保夕，如何能夠關照令狐先生的生意。先生這玩笑未免太過了，您太瞧得起斷雲了。”斷雲苦笑著搖了搖頭，他不相信令狐絕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但他既然不點破，自己也隻能裝糊塗。

    朝不保夕麽？我看未必，所謂富貴險中求，公子是有心人，想必已然胸有成竹，來日必能一飛衝天。”令狐絕笑吟吟地看著斷雲，目光中充滿了篤定的神色。

    斷雲並不介意令狐絕的言行方式，但是麵對此人的目光，斷雲忽然產生了一種難言的奇異感覺，所謂無商不奸，他認為令狐絕一定有把握從自己身上獲得足夠的利益，至於是何種利益他一時間卻無法確定。

    斷雲甚至感覺令狐絕應該一直在監視自己，不光言行，甚至心中所思所想都有一種暴露在他的麵前的感覺。

    斷雲微微一笑，顧左右而言他，指著掛在牆上的畫道：“令狐先生，你剛才說這副畫裏的是人的魂魄？”

    不錯，這是人之三魂七魄。”令狐絕抬頭看著圖畫，與斷雲並肩而立，他的目光落在畫上，很快沉浸其中。

    先生為什麽會喜歡這樣的畫?”斷雲覺得一個生意人喜歡史書並無奇特之處，但在裝滿史書的書房中掛著一幅這樣詭異的畫，多少有些突兀。

    因為我喜歡看這幅畫”令狐絕伸手指著圖中的魂魄，聲音愈加沉穩，“我看到畫中的魂魄，就像看到了人的貪欲、驕狂、癡妄等等諸般罪惡，這是每個人的魂魄深處都會存在的黑暗。我看著這幅畫的時候，其實也是在反思自我。”

    聽著靈魂界的解釋，斷雲心有所動，他注目圖形，眼中忽然一陣恍惚，似乎看見了那些圖形在動，而他的心中隱隱然感受到了令狐絕口中提及的諸般情緒。

    深刻的仇恨，刻意回避的相思，對未來的迷惘，對這個世界的喜愛和痛恨，所有的一切像是一股洶湧的洪流注入了魂魄，掀起了一個一個的浪濤。斷雲想要大笑，想要慟哭，他想要殺戮，想要擁抱，這種具體的矛盾實實在在地存在於他的心胸當中，這種矛盾讓他懷疑自己是否真得存在。

    啊！”斷雲心神慌亂，難以自控，他猛然咬破了舌尖，一股腥味兒直衝腦海，諸般情緒這才碎為片片光影，消失殆盡。

    斷雲大口喘息著，連忙將目光從圖形上移開，臉上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我時常看這幅圖畫，它讓我認識自己，也讓我認識自己的敵人。所以我令狐絕才能戰勝自己，戰勝敵人，掌握光明帝國近十分之一的貿易。”令狐絕對斷雲的異樣沒有感到奇怪，自顧自地說道。

    原來是鍛煉心智的法器。”斷雲心中苦笑，他覺得自己的命運已經足夠殘酷，根本不需要這樣的外力幫助，所以不再往那副畫上多瞧一眼。

    但是當他恢複清醒之後，不知道是不是這幅圖畫的作用，他的思緒忽然回到了西荒，回到了邪皇穀陣博的靈魂界，尤其是第九重天，他想起了那裏漫天的星辰，想起了氣海中的金丹，以及在心中暗暗浮動的奕魂術的法訣。

    正當令狐絕仍舊沉浸於圖畫之中而斷雲神飛西荒之時，屋外忽然傳來了一陣呼吸聲，這呼吸異常清晰，悠長而急促，像是在故意提醒屋裏的人。

    斷雲和令狐絕都是愣了一下，然後齊齊轉身，他們看到一個中年男人飄然而入，這人身著白袍，背著一口長劍，麵如冠玉，目光凝重，向令狐絕和斷雲先後行禮，沉聲道：“掌櫃的，斷公子，有兩撥人馬殺了過來。”

    兩撥人馬？”斷雲神色一變，隱約感覺此事與自己有關，多半是來追捕自己的光明衛。

    一撥是光明衛，另一撥來自玉府，是玉牧風親自率領。”那人臉色平靜如水，似乎在等待令狐絕的命令。

    令狐絕淡然一笑，向斷雲道：“斷公子不必擔心，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送將你安全送出城。”

    令狐先生，多謝你的美意。”斷雲當然不會懷疑令狐絕的能力，也不會懷疑他此時的用意，但他現在還不想離開無雙城。

    令狐先生，無論如何，我斷雲都會記住您的恩德。既然這兩撥人是衝著我來的，我斷雲斷然不會讓他們騷擾到貴府。”斷雲眉角一揚，向令狐絕拱手告別，闊步離去。

    後會有期。”令狐絕沒有堅持，隻是淡然一笑，然後默默看著斷雲匆忙的背影，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斷雲說走便走，心中卻在思量，光明衛自然是因為昨天夜裏宮中的刺殺事件，過來捉拿自己，但是玉牧風呢，為什麽要橫插一腳，是軒轅綠的安排麽？

    斷雲一邊想著，一邊往外走去，他前腳跨出令狐家的朱漆大門，淩厲的風就迎麵撲來，風中裹挾著濃重的殺意，自東、西兩個方向席卷而來。

    兩撥人馬一撥身著紅色勁裝，一撥身著褐色鎧甲，皆是訓練有素，腳步聲響亮而整齊。

    兩撥人馬幾乎同時停下了腳步，鋒利的武器在灼熱的空氣中閃爍著冰冷的光芒，齊刷刷地映在了斷雲的臉上。

    斷雲淡然一笑，雙手背在身後，抬頭看天。離開了令狐府，斷雲反而輕鬆了許多。

    夏日的風吹過整條長街，空中落下片片柳絮，灼熱的空氣中卻沉積著冷厲肅殺的氣氛。兩撥人馬都將矛頭對準了斷雲，但同時又警惕地看著對麵的人馬，眼神中充滿了疑惑和警惕的神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