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束冷冷一哼，很顯然，他對寇安的答案並不滿意，甚至充滿了怨恨。

    寇安卻視若無睹，繼續說道:“光明皇帝篳路藍縷，創建帝國，自思光明永垂世間，非規矩法製不可，這才定下了可謂帝國魂魄的規製。光明皇帝乃光明神的親傳弟子，他的旨意，自然也是光明神的神諭。”

    好，很好。”軒轅束笑聲僵硬，臉色如鏽死的鐵皮，“丞相的言外之意，恐怕是在指責朕是光明皇帝的不肖子孫，是不敬光明神的昏君吧。”

    臣萬萬不敢。”寇安身子一顫，以額觸地。忽聽身後傳來一個尖細的聲音:“難道寇大人當真不敢麽？”

    寇安猛地回頭，隻見公羊變走上前來，步伐輕快，掩飾不住一臉得意的笑容。

    寇安怒道:“公羊變，你什麽意思？”

    公羊變眼神一寒，戧指怒道:“寇安，你可知罪。”

    隨著公羊變這一聲喝問，眾人登時嘩然，誰能想到一向膽小如鼠，戰戰兢兢的公羊變竟然會公然質問當朝宰相。

    謹小慎微者立時打定主意緘口不言，更多的人則是私心猜測，猶豫不決。

    軒轅一肥胖的臉時紅時白，眼光閃爍不定，高大的身子似乎站立不穩，似是想要轉身逃跑，又似乎想要找個地縫鑽進去以避開眼下的世界。

    軒轅綠卻是平靜如水，她微微仰頭，無數的雪花從望不到盡頭的天空飛下，有的鑽入了衣領之中，絲絲涼意如同閃電一般讓她產生了痙攣。

    腦海中忽然閃過了一個念頭，想看看正喧鬧著的文武百官，但這隻是一瞬間的念頭，她依舊微微仰頭，一動不動，隻是她忽然伸出了手，握住了身邊不斷顫抖的手掌。

    軒轅一忽然發覺自己的手被握住了，對方的手細膩柔軟，勝過了自己摸過的任何一隻手。更重要的是，這隻微微發涼的手似乎給自己帶來了一種若有若無的力量。他穩穩地站住，至少不再想要逃跑了。

    隻聽寇安厲聲喝道:“寇安忠君愛國，何罪之有？”

    忠君愛國？我看未必。”公羊變從懷中拿出一封書信，“寇大人，數月之前，令公子在茶館裏妖言惑眾，妄議朝政，更有謀逆之言。”

    謀逆？”寇安哈哈一笑，仿佛聽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話，“寇家世代忠良，還是第一次被人汙蔑謀逆。”

    既然寇大人不見棺材不掉淚，那就讓令公子過來對質吧。”公羊變冷冷說道，眼光忽然一閃，兩個光明衛立即衝入人群，從中押出了一人。

    這人正是寇天華，隻見他一臉怒色，用力甩脫光明衛，跪地道:“陛下，家父忠心耿耿，天地可鑒，公羊老兒血口噴人，其心可誅。”

    軒轅束隻是冷冷地看著腳下眾人，一言不發。

    公羊變嗬嗬一笑，說道:“小寇大人，大概一百天之前你在茶館裏當著眾人的麵汙蔑國師，此事屬實否？”

    寇天華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李允裝神弄鬼，人人得而諸之，何談汙蔑？”

    近年來國師李允頗得皇帝重新，他雖然沒有實權，但處處以皇帝旨意行事，是以人人懼之。寇天華如此痛罵國師，雖然他是丞相之子，但眾人無不駭然，均覺此子太過托大，這些言論隻怕會給丞相帶來災難。

    公羊變臉色一轉，極為嚴肅地說道:“此事暫且不提，你又為何辱罵當今聖上？”

    我辱罵皇上？”寇天華一愣，忽然想起之前在茶館裏遭遇天裂的事情，當時自己一時激憤，口中痛罵昏君，沒想到卻落下了把柄，自己死不足惜，若是連累父親，卻是萬死莫犢了。一時間，隻覺五雷轟頂。

    丞相大人，你有何話說？”公羊變笑吟吟地看著寇安道。

    看到兒子失魂落魄的模樣，寇安長歎一聲，麵向皇帝道:“陛下，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寇安三世忠良，豈會有謀逆之心？”

    皇帝依舊不說話，他的沉默代表了一種態度，公羊變見狀，揮手道:“來人啊，將亂臣賊子寇安、寇天華拿下。”

    人影晃動，數個光明衛躥上前來，分別按住了寇安父子。百官中忽然一陣喧鬧，卻是寇安次子寇天永也被兩個光明衛擒住，拖了出來。

    寇天華憤怒地瞪著公羊變，破口大罵，恨不得啖食其肉。光明衛在他頭頂一拍，寇天華雙唇立即緊緊的粘合，所有的怒罵都被吞回了腹中。

    寇安一聲長歎，懾人的氣勢從他的身體流瀉，變成了一個蒼老可憐的老者。

    公羊變眼中閃過得意的光芒，冷冷地道:“將寇安父子三人打入天牢，聽候審問。”

    且慢！”一個國字臉膛，身材魁偉的中年男人向前斜跨一步，高聲道，“陛下，丞相鞠躬盡瘁，天地可表。寇天華一時失語，卻萬萬不可以此牽帶丞相。”

    此言甚是。”

    丞相世代忠良，怎麽會有謀反之心？”

    ……

    百官中不斷有人開始為寇安說話，如同長河決堤一般，一旦打開了一個缺口，肺腑之言便一發不可收拾地湧了出來。

    公羊變一時手足無措，左顧右盼之後忽然抬頭瞪著始作俑者喝道:“畢大人，所謂子不教，父之過，你說寇天華隻是一時失語，此言大繆，想他寇氏父子平日若不是對陛下心存非議，又怎會信口開河？你如此為寇安開脫，難道是他寇安的同黨？”

    陛下，丞相若是因言獲罪，豈不令天下齒冷？”那畢大人目如銅鈴一般，根本不去理會公羊變。

    畢大人所言極是，公羊大人難道是要趁機鏟除異己？”

    陛下，近年來四海升平，國泰民安，丞相功不可沒，陛下三思。”

    公羊變奸險狡詐，才是應該治罪之人。”

    ……

    那畢大人儼然成了眾人的主心骨，加上皇帝沉默不語，眾人的言論越來越無所顧忌。

    看到反對自己的人越來越多，公羊變額頭蒙上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伸手指著眾人道:“你們，難道要造反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