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堂審(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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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3章

    任是崔凝如何呼喚,彭佑都沒有絲毫反應。

    崔凝可不相信自己能創造什麽奇跡,喊了幾聲,便立刻下令,“去把蘇州城有名的醫者全部請來!越快越好!”

    “我這就帶人去請!”陳則運道。

    “等等!”

    陳則運停住腳步,疑惑的看向崔凝。

    “同人家講清楚緣由,若是醫者手上確有危急病人,不得用強。”崔凝道。

    彭佑的命固然重要,但旁人亦非草芥。何況,他涉嫌謀殺楊不換,現有的證據基本上可以定罪了,就算活著,最終怕也死罪難逃。崔凝不知道應該怎樣處理這件事才正確,但私心不願為了救他而耽誤其他人的性命。

    至於案子......

    崔凝歎了口氣,目光落在彭佑身上,心裏亂的很。

    公堂之上,審問並未因崔凝突然離開而中止。

    魏潛出示了在**搜集的各種證據,除了周雲飛和梅君堯的信件之外,還有梅小郎(也就是現在的梅郎君)作為證人。

    梅君堯行徑荒唐,他與衛冷相熟的事情,除了這些文字證據之外,梅郎君幼時亦知曉。

    “這些東西隻能說明周大人知曉彭佑身患怪症,不能定罪吧?”呂長史道。

    “他既與小廝留福合謀,便有跡可循。楊別駕被害後,隔天小廝便溺死在護城河裏,經仵作開膛驗屍,發現諸多線索。”魏潛道,“傳仵作。”

    開膛驗屍的事是由崔凝主持,蘇州主要官員都知情,但最終的結果,並未提前放出來。

    衙役領著仵作堯久之進來。

    堯久之彎著腰,手裏捧了個托盤,上麵有一隻木匣,木匣表麵凝了一層淺霜,裏頭顯然放了冰,木匣旁邊是幾個白瓷淺碟,也不知有什麽用處。

    謀殺案每年都會發生很多,但剖屍驗證的時候並不多,在場官員之中,甚至有人為官十餘年亦從未碰見過一次,所以都有些好奇究竟如何從屍體內找到不為人知的線索。

    “見過各位大人。”堯久之躬身行禮。

    “免禮。”魏潛道,“堯久之,將你開膛驗屍的結果詳細說來。”

    “是。”堯久將托盤交給衙役托著,小心打開。

    眾人見木匣打開之後裏麵果然放置了一塊冰,冰塊上麵掏了幾個圓洞,每個圓洞裏都放置一隻拇指粗細的銅筒。

    堯久之道,“這些是從小廝口中、咽喉、胃裏取出的東西。為了防止這些證據腐壞,隻能如此保存。”

    他邊說,邊取出一隻銅筒擰開蓋子,把裏麵的東西倒在小瓷碟中,“這是在小廝口中取出的殘渣,經過仔細辨認,發現裏麵有水藻、羊肉。”

    口中才能存多點東西?一點殘渣而已,若不仔細看,很難辨別是什麽東西。

    眾人雖覺得惡心,但也能故作淡定的看上幾眼。

    在場的人,有幾個真的願意湊過去仔細辨認?想他們寒窗苦讀,一朝為官,不說金尊玉貴吧,也算錦衣玉食了,不曾想今日還要看一個小廝口中殘渣!然而這還隻是個開頭,接下來的東西怕是更不堪入目。

    果然,堯久之緊接著又取出一隻銅筒,蓋子一打開,一股濃烈酸臭混合著淡淡的酒氣湧了出來,熏得人險些當場要吐了出來!

    當盤子端到呂長史跟前的時候,他一張總掛著三分笑的臉當即臉綠了。

    盤子依次從眾人麵前端過,盡管下一刻可能就要吐,這一刻出於朝廷命官的操守,也不得不硬著頭皮看上一眼。

    堯久之道,“這是從小廝咽喉和胃中取出的殘渣,裏麵除了同樣有水藻之外,還有更多種食物殘渣。小廝是個粗人,乍食珍饈美饌,狼吞虎咽,很多東西形狀還算完整,又加之是在死前不久才進食,隻克化了一半,所以很容易能辨出裏頭有羊肉、藠頭等等。崔大人還從中辨認出一種叫‘醍醐餅’的吃食。”

    小廝在城外莊子上吃的宴,羊肉、藠頭這些還算易得,醍醐餅卻有些稀奇。

    醍醐是一種乳製品,《涅磐經》中記載“從牛出乳,從乳出酪,從酪出生酥,從生酥出熟酥,從熟酥出醍醐”,可見醍醐的製作工序十分複雜。而《法華經》裏又提到“無上醍醐妙味”,據說,這是世間最稀有的、最妙的一種味道。

    傳說歸傳說,然而現實卻並不是人人都能欣賞醍醐的味道,不過大唐不乏喜好嚐鮮之人,用醍醐入麵烤製成的餅,在長安一度十分流行。隻是江南人口味清淡,又偏好酥軟的食物,耐嚼的醍醐餅在這裏並不是那麽受歡迎,滿蘇州城都找不出幾家常供此餅的店。

    崔凝往常在山上過的清貧,到崔家之後才有機會嚐試這些花樣繁多的美食,她能認出來,正是恰好前不久才嚐過。

    王韶音回憶道,“我記得蘇州隻有全福樓和飛鶴樓有醍醐餅。”

    這件事情魏潛早已令人調查過,此時人證也已經帶到衙門,“傳飛鶴樓掌櫃。”

    程玉京捂著口鼻,“還不快點將這些穢物拿出去!”

    衙役看向魏潛,見他點頭,這才把瓷碟中的東西端出去。

    不多時,門口光線一暗,一名身量高大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此人看上去四十餘歲,高鼻深目,五官似有一些胡人的影子。

    堂審畢竟要錄入卷宗,即便魏潛明知此人便是飛鶴樓掌櫃,也隻能依循慣例發問,“堂下何人?”

    “草民畢頃,是飛鶴樓掌櫃。”畢頃躬身行禮,看上去絲毫不怯場。

    魏潛道,“你店中可售賣醍醐餅?”

    “回大人,小店的確售賣醍醐餅。”畢頃又緊接著補充一句,“蘇州僅有兩家店賣醍醐餅,不過另外一家為了迎合江南人口味,早已經改了配方,做出的醍醐餅更像糕點。草民母親是胡人,擅製酥酪醍醐,餅也是最傳統的那種。不過大夥都吃不慣,沒人家賣的好。”

    “你還記不記得八月二十那天賣出過多少份醍醐餅?”

    “隻賣了六份。”畢頃不假思索的道,“我家醍醐餅賣的一直不多,隻是因家母喜歡,每次都會順帶多做點。”

    飛鶴樓在蘇州頗有名氣,在座的人幾乎都去過,這個事情眾人多少有所耳聞。這位畢掌櫃頗有些本事,醍醐餅雖然滯銷,但他寧願滯銷也不改故鄉味道的堅持和對母親的孝順,倒是博得眾多文人的讚賞,不少文人墨客不吝筆墨,寫詩賦文讚美,使得飛鶴樓的大名傳遍半個大唐。

    魏潛繼續問,“你還記得不記得這六份分別賣給了誰?有沒有人外帶?”

    畢頃連忙道,“記得記得!一桌是東山書院的學子,另外就是遊學來的讀書人,還有三份是賣予熟客,傍晚的時候又賣了一份,那人是個生麵孔,看著衣著打扮應該是哪家仆役。他在店裏訂走了一桌席麵,沒叫咱們店裏夥計送,自己提走的,其中就有醍醐餅。”

    那天到了晚上一個畏畏縮縮的中年漢子進了飛鶴樓,說家主交代定一桌上好席麵回去,卻並沒有指定要買哪些菜,恰好醍醐餅還剩下不少,小二立即吹的天花亂墜,將餅子賣出去了。

    小二為此還特地在畢頃麵前邀功。

    魏潛已令人把周夫人莊上所有人都拘押了,此時正好讓畢頃辨人。

    周夫人那個莊子不大,到她手裏才半年左右,裏頭也沒幾個仆役,甚至連個像樣管事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