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隻剩下最後的兩份素材了。

    此刻感到最為焦躁的人是卜吉。

    難道自己離開了家鄉，冒著生命危險獲得了學習煉金術的機會，可隻學習了三個月就會因為期末考核不及格被退學？

    我的命運就是這樣嗎？十二次調製，百分之五十左右的成功率一次都沒有成功，這是怎麽回事？誰能告訴我？

    他現在很想罵人。

    這麽倒黴的情況，事先完全沒有預料。他還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隻等著成功完成這次考試，明年更加努力，朝著自己的目標奮鬥。

    隻在這一刻，所有的一切，所有對未來的幻想和期待，全都被蒙上了陰影。

    與此同時，克沃莎把第十一份材料丟進了煉金釜。她也好像忍受著巨大的痛苦一樣，額頭上冒出的冷汗把毛發都打濕了。

    一定要成功！卜吉這個時候都想跪下去祈禱了。可惜的是他是一個半精靈，沒有什麽神可以讓他來祈禱。無論是人類的光明女神還是精靈的森林之神，恐怕都不會保佑他這樣一個異類。

    他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怨氣。

    也許我就該在小村子裏當個打雜的酒保，然後安心度過一生吧？飛來的幸福我是沒辦法抓住的，雖然大家都是半精靈，可我和希絲根本就不是一樣的嘛。

    可能就是因為我這樣一個倒黴蛋，異想天開著從小村子裏的笨蛋變成眾人矚目的天才，總是不滿足於小小的幸福，總是要做些出格的事情，不但讓自己的努力到頭來變成了一個笑柄，還要牽連到如此多的夥伴？

    不知怎麽的，卜吉就把這次煉金失敗歸結在自己的身上。因為他覺得這麽多不可思議的失敗都是衝著他一個人來的。

    運氣，我的運氣為何如此之差？

    “嘭！”煉金釜再次升溫，第十一次調製也失敗了。

    看到這一幕，卜吉已經絕望了。

    怎麽辦？我還是離開吧。比起到了退學的那一天，被人用奇怪的眼神注視著離開，還不如現在自己離開的好。但也許自己離開之後，這一次的調製就會成功呢。

    成功？想到如果這一次會成功，卜吉又停下了腳步。

    成功又能說明了什麽？那不就說明自己想離開是正確的嗎？不就說明了自己一旦想要離開，夥伴們就會成功嗎？

    卜吉苦笑了一下，低頭轉過身去。

    “你對命運就是這樣理解的嗎？”索契的聲音在卜吉的心裏響起。

    “嘿，你可能早就在等著看我這樣的結局了吧？什麽看不透的命運，不過就是這樣差勁的命運而已！我再也不想去找尋什麽不切實際的夢想了，我要會恩耶村去，還和父親一起生活，還在小鶯姐的手底下當個侍者，那才是我應該幹的事情。人不認命是不行的！”卜吉在心底無聲的呐喊著。

    “我不會給你什麽建議。但我想告訴你的是，命運不會是針對某個人而存在的。”索契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你以為命運在捉弄著你，那是因為你沒有看透什麽是命運。命運，也不過是這世界上的一種規則罷了。你覺得自己是如何倒黴，可卻沒有想過：怎麽可能讓偉大的存在專門製定出一種規則，是專門為你而運行著？”

    “命運，怎麽可能隻為我而存在？”卜吉愣住了。

    難道是我想錯了？

    可這次無論他怎樣呼喚，索契都不再說一句話了。

    是我想錯了！這世上本來就沒有針對某個人的命運，隻有人對自己的信任或者放棄！在這一刻，卜吉的心中豁然開朗。剛才的沮喪、怨怒、憤懣在這一瞬間消失的幹幹淨淨。這時他一轉身，就看到克沃莎正把最後一份材料往煉金釜中放去。

    “請等一下。”卜吉顧不得許多，一把抓住了克沃莎的手臂。

    “怎麽了？”克沃莎原本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暈紅。

    “這最後的一次調製，能否交給我來完成呢？”卜吉平靜的說道。

    “交給你？！”法奈和塔格羅爾心中也是十分焦急而又無奈。看到卜吉如此冒失的舉動，不由得都覺得他是在胡鬧。

    “大家也都知道，如果我這次考核不能通過，就會被學院退學了。”卜吉的話說完，法奈和塔格羅爾都沉默了。

    克沃莎聽到卜吉的這句話，更是渾身發抖。她顫抖著嘴唇對卜吉說道：“對不起，是我不好，是我害得你退學，都是我不好……”

    卜吉認為她是為連續的調製失敗而感到難過，於是繼續說道：

    “我想在被退學之前，在脫下這身製服之前，由我自己來把握一次自己的命運。這樣的將來我也不會後悔。可以嗎，各位？”

    法奈和塔格羅爾都點點頭，克沃莎卻在一邊捂著臉哭了起來。

    卜吉轉過身，拿起最後的一份素材。這份素材包含了大家一起采集的櫻桃木，包含了法奈煉成的硝化溶劑和脫水幹燥劑，還包含了他親手煉成的鳥羽的絨毛。

    他深吸了一口氣，把所有的素材都倒進煉金釜裏麵。

    “卜吉，如果這次調製失敗，你會不會後悔呢？”索契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他的肩頭。

    “後悔什麽？”

    “後悔你離開家，後悔你想要學習煉金術，後悔你加入了這個工房。”

    卜吉淡淡的說道：“也許會有吧。不過剛才你和我談過那些話之後，我不再執著於自己是否倒黴，是否命運不濟。既然命運隻是一種規則，那就沒有必要去埋怨什麽。被燙傷就要埋怨這世界上為什麽有火元素嗎？被凍傷就要埋怨這世界上為何要有水元素嗎？摔傷就要憎惡這世界上為何有大地嗎？人隻能適應規則，而不能期待神專門為你製定一條規則。這就是剛才你教給我的道理。”

    “如果被退學的話，你會怎麽做？”索契又問。

    “也許你會感到失望。可我還是堅持自己的想法。我會在命運的規則之中繼續尋找學習煉金術的方法。因為雖然無法與規則抗衡，但我擁有對自己想法的信任和堅持。”

    “這麽樣的話，是該說你在與命運抗衡，還是說你服從了命運的安排？”

    “不，我隻是想用自己的手，來完成自己的想法。你願意幫助我嗎，索契？”

    “當然。因為我感覺得到：這個世界已經開始變得不同了。你改變了這個世界的命運！哈哈哈，這真是個奇跡。”索契不再挑刺卜吉為何沒有叫他大王，卻好像很高興的樣子。

    “你在說些什麽？能不能解釋一下呢？”卜吉不明白索契為何會說在這一刻世界都發生了改變。改變世界？我怎麽可能有那種能力？

    索契卻不再答話，撲棱一下就從他的肩膀上飛下，一頭紮進了煉金釜之中。

    “卜吉，快蓋好蓋子！”身旁的法奈見煉金釜中已經升起了白煙，可卜吉好像還愣在那裏，連忙拿起旁邊的蓋子幫他蓋在煉金釜上。

    這時卜吉也清醒過來。他終於想了起來：索契曾對他說過，即使看到了一些未來，也不會告訴他。

    “它看不到我的未來，卻能看到其他人的。它一定在觀察法奈她們的未來，卻絲毫不對我透露一點。也許從其他人身上的未來，必然能推斷出我的未來了。”卜吉如此想到。

    “大錯特錯！”此時索契的傳音在他心中響起：“你以為命運是什麽？就是看到未來？就是隨意去猜測和判定別人？別把命運想得太簡單了。”

    煉金釜中金光大作。就連塔格羅爾這樣平時沉穩淡定的人物，此時也是緊握雙拳，手心冒汗。

    “一定要成功啊！卜吉這樣的人不應該被退學！”他喃喃道。

    “如果卜吉沒有通過考試，我會讓父親去求那個校長給他一個緩考的機會。”法奈的心中卻是這麽打算的。

    不過迪爾莫裏老校長能給她父親麵子嗎？她不敢肯定。

    “卜吉，快，快點注入你的一絲精神力！這東西要成型了。”期待已久的傳音在卜吉心中響起。

    “要成功了？”卜吉大喜，連忙把一絲精神力探入到煉金釜之內。

    “千萬別急，粒子還不穩定。我的工作就到此為止，剩下的交給你了。”索契的聲音裏透著一絲倦意：“沒想到居然煉成了這種東西，不知道你的那些老師們會怎麽想。”

    “煉成了意想不到的東西？”卜吉心中一沉，“如果不是木材纖維的話，不知道老師們能不能滿意。可是怎麽會出現用正常的素材得到其他東西的情況呢？這不正常啊。”

    但既然物品已經成型，那麽餘下的事情就不是他能決斷的了。精神力觸碰到煉金釜之中的東西，卜吉很是驚訝。

    木材纖維，應該是一種質地比較粗糙的煉金產物。雖然對於卜吉他們這些低級煉金術士來說煉成有點難度，可對於中級以上的煉金術士來說，隻不過是一種稍微麻煩一點的基礎煉金素材而已。

    對他們來說這並不是什麽很難煉成的東西。不但對素材的要求比較低，煉成的幾率也算很高了。高級物品的煉成幾率，那都是以百分之零點幾計算的。

    煉金工房之中有些昏暗了，太陽已快要落山。如果在日落之前還不能趕到教務處交上考核的煉成品，那麽也會被算做失敗。

    “快點啊，卜吉。”法奈的嘴唇被牙齒咬破了，還渾然不覺。

    “成了！”就在眾人心如火燎的時候，卜吉大叫一聲，掀開了煉金釜的蓋子！

    隨著白色煙霧散開，在煉金釜底靜靜地躺著一塊金黃色的物體。

    “是金塊？用製作木材纖維的素材製成了一個金塊？”這個結果讓法奈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了。

    就算是製成了金塊，可這個奇跡出現的不是時候。不能交上木材纖維，卜吉還是會被退學。

    “不，這不是金塊，這是——”塔格羅爾突然身子一震，他冷冷地看著克沃莎說道：“這是黃金木材纖維！”

    “黃金木材纖維？那是什麽？”法奈奇怪地問。

    “我全都明白了，是你搞的鬼！”塔格羅爾一把抓住克沃莎的衣領，“你這個自私又卑賤的家夥，真無恥！”

    “無論你怎麽罵我都可以。”克沃莎事到臨頭也不畏縮了，而是直視著塔格羅爾的眼睛說道：“要是再不把煉成品送到教務處，卜吉就真要被退學了。”

    “這黃金木材纖維的煉成值是……”卜吉拿來專門測試煉成值的分析器做著測試，“煉成值95！這個成績足夠我們拿優秀了！快走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