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問你一件事情。”卜吉說道。

    法奈略帶著點猶豫地回答：“什麽事？”

    “我說法奈。”卜吉問道：“和我這樣一個半精靈經常接觸，你就不感到困惑或者尷尬嗎？”

    “嗯？”法奈被卜吉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弄得有點迷糊。她傻傻地說道：“你問的就是這個啊。我還以為要第一次被男孩子告白了呢。”

    “……”卜吉不知道該如何接茬了。

    “要說困惑嘛，也不是沒有。”好在法奈又馬上把話題轉移到了卜吉的問題上。

    “說來聽聽？”

    “大家都是生活在這個大陸上的種族，為什麽要有貴賤之分呢？富人要看不起窮人；人類看不起半精靈、半矮人。自由自在的生活不就好了，為什麽要增加許多條條框框，把彼此分得很清楚呢？”法奈摸著下巴說著。

    卜吉順著法奈的話頭說下去，把自己心中的疑問全都吐露出來：“這是因為人們需要這些條條框框啊。如果不把大陸上的所有種族分成高低不同的幾個階層，那麽誰來治理國家呢？如果說，隻是個假設的情況。如果麥劄利恩這個國家有一天輪到一個我這樣的半精靈來做國王，那很可能沒有人會答應吧？無論是貧富還是貴賤，隻不過都是這世間運行的一種規則，隻要有人，這種規則就會一直運行下去吧？再說你不是出身在貴族家庭嗎？我覺得這樣的規則，是對你的家庭有利才對。”

    “我覺得不是這樣!”法奈轉過身來看著。卜吉在她的眼中，似乎感受到了一股怒意。

    “你可能覺得有些奇怪，為什麽我和那些貴族不一樣。我可以告訴你，讓我跳出家庭看問題的，就是埃澤基爾。”法奈快速地說著。

    “原來是未婚夫告訴你的。他人很好吧？”卜吉想起了那天晚上在月湖森林之中見過的埃澤基爾。這件事還沒來得及跟法奈說。

    “也不是很親密的關係啦！”法奈紅著臉糾正道：“我們隻是從小在一起長大而已。所謂的親事也隻是父輩們的想法。”

    原來她和埃澤基爾是青梅竹馬。卜吉心中很清楚。如果法奈不願意的話，就是她父親也無法輕易給她定下親事。

    法奈說話好像是個沒心機的小姑娘——她本來也是。

    “其實我原來也很介意種族和貧富之間的差別。有一次我就把剛才你說的那個問題差不多一樣的話問了埃澤基爾一次。你知道他是怎麽回答我的？”

    “怎樣說的？”卜吉很感興趣。

    “埃澤基爾說，他從小也被父母告知這個國家是有階級之分的：人類是最上層的階級，精靈、矮人次之，魔族再次，而半精靈、半矮人隻比牲畜強不了多少。但自從他到了軍隊之中，這種觀念逐漸被改變了。”

    “哦？”

    “上了戰場，無論你是人類、精靈、矮人還是別的種族，大家隻有團結在一起，才能形成戰鬥力。那些指揮官高高在上，不在乎自己手下死活的隊伍，一旦落在下風，士氣立刻就會大減。甚至屬下還會倒戈。不過埃澤基爾也告訴我，要想得到那些其他種族的士兵的信任是很難的。要在生死戰鬥中培養彼此的默契和理解，才能形成一個團結的整體。”

    法奈說到這裏停下來想了想才繼續說道：“我覺得埃澤基爾說的是對的。所以我也開始轉變自己的觀念。起初的時候的確會覺得半精靈或者半矮人很不可理喻，毫無素質。可時間一長，隻要能走進他們的生活，從他們的角度來思考問題，就會覺得很多事情都是可以諒解的。同樣他們也有很多不理解我們人類的地方——就好比你剛才提出的那個問題裏說的那樣。事實上人們彼此之間需要的不是粗暴和漠視，而是信任和理解。但多數時候粗暴和漠視才是處理問題最有效的的方法，所以也被人們理解為最正確的方法！事實上粗暴和漠視不能解決一切問題！”

    卜吉聽完法奈的一番話，張口結舌地站在原地呆住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理解和信任這種東西嗎？那戰爭和死亡又怎麽來說呢？許多種族原想得到其他種族的理解和信任，反而卻被屠殺和欺淩，難道這也是正確處理問題的方式？

    一轉念他又想到：人在這個世界上最應該害怕的是什麽？卜吉覺得多數人害怕的是死亡，隨之而來的就是要在死亡之前盡情的享受，這不過是害怕死亡的另一種表現方式罷了。尤其是那些有錢有勢的人，他們對死亡的畏懼可以讓他們做出許多喪盡良心的事情。但死亡真的是人們最應該害怕的事情嗎？卜吉覺得希絲就不怕死亡，仿佛四處冒險才是她的生命價值。

    如果拋開生死而論，那麽粗暴和漠視的確不是解決爭端的好辦法。如果這世界上的人們可以做到完全理解，完全知道對方心中所想，可以完全的信任每一個人，那麽不就會減少很多悲劇嗎？

    但卜吉也知道，這種事情要比波諾王子的演講還不靠譜，根本就是不能做到的事情嘛！

    如果是煉金術呢？煉金術不是萬能的嗎？

    卜吉忽然想起了潘克洛夫大師的那本筆記。在三個神秘配方的最後，他還寫了這樣一段話：

    “我相信煉金術是萬能的。它能讓人長生不老，它能讓人無敵於天下，它還能讓人先知先覺。但這些還不是一切的終點……”

    筆記寫到這裏就完結了。卜吉曾經想過，一切的終點到底在哪裏？

    ——比如說，讓這個世界的人們能夠完全互相理解？

    我入魔了！卜吉使勁地搖晃著頭。那樣的事情，根本就是不可能實現的嘛。就算是一個特高級的煉金術師也沒有辦法實現吧。

    但是理論上呢？煉金術的原理來說，隻要不違背神所創造的規則，那麽在理論上一切事情都是可能的。那麽在規則上來說，人們到能不能互相理解呢？

    “喂，你倒是說話啊？”卜吉還在悶頭思考，一旁的法奈卻等不了了。眼看著天就要完全黑下來，是回學院還是找個地方先吃點東西，是當前的重要問題。

    “哦？”卜吉猛然驚醒才意識到這裏並不是一個很好的思考的環境。他連忙對法奈說：“對不起，我忽然想起了一個地方。也許在那裏能找到和龍鱗有關的東西。”

    “是麽？”法奈高興起來，“你怎麽不早說？”

    “隻是太危險了……尤其是我們兩個去，身上還帶著那麽多錢，怕是會有麻煩的。”卜吉連忙勸說道。

    “我不怕！”法奈說道：“我可是侯爵的女兒，誰敢動我？”

    卜吉在心中苦笑：你平日裏出門估計都是有侯爵府的人保護，當然什麽地方都可以去得。現在可是隻有我們兩個人，萬一出了點什麽事，誰能救得了我們？

    “到底是哪？你說啊。”法奈催促道。

    “傭兵公會的後身的酒吧裏往往會有一些傭兵們暗中出手一些從外麵獵取回來的物品。有些傭兵團得到了並不太了解性能和價格的物品或者是不太善於**商們打交道，就會把得來的物品拿到一個約定好的地方秘密出售。在那裏他們會把東西的樣子和得來的地點、大致的情況寫在一張紙條裏，然後貼在黑板或者牆壁上。想買的人就在紙條後麵加價，直到出現賣家滿意的價格。一般的約定地點都在傭兵公會後身的某個酒吧裏。不過晚上才能交易。”卜吉說道。這些事情還是他當初剛來帝都在酒館裏幹活的時候聽說的。不過他也隻是聽說，並不知道帝都中是否真的有這樣的地方。

    “可即使是留下了價錢，賣家怎麽找到我們呢？”法奈問道。

    “這不太好說。有的時候賣家會在字條上留下聯係的時間地點，也有的時候根本不會有具體的碰頭信息。因為有些賣家隻是想知道手裏的東西大概能值什麽價錢，並不是要真的出手。所以說隻能碰運氣了。”卜吉撓著頭說道。

    “那我們為什麽不白天直接去傭兵公會買，又安全又直接？”

    “你對傭兵這個職業不太了解。”卜吉連忙解釋道：“我當初打零工的時候接觸過很多傭兵。多數的傭兵都是漂泊四方的戰士，他們雖然為了金錢賣命，卻並不擅長做買賣。你見過幾個傭兵在市場上擺地攤的？那還叫傭兵了嗎？正牌傭兵是不會到處去賣東西的。他們的金幣來源主要靠任務，即使偶爾會得到什麽寶物，也是委托給傭兵公會代賣。但如果得到的寶物很有價值，那委托給別人代賣可就不那麽放心了。尤其是一些接不法任務的那些黑暗傭兵，所得的財物就更不好交給公會了。所以才產生了這個類似黑市一樣的地方。”

    “我明白了。”法奈點點頭，“既然是這樣，我們倆還是去看看吧。那地方可能會遇到危險，可我們倆隻是小心地隱藏起來去看看情況。如果真的有關於龍鱗的物品，我明天再讓爸爸多派幾個人來保護不就行了？”

    “好吧。”卜吉心想如果隻是去看看的話，應該沒有問題。

    兩個人在街上胡亂吃了點東西，然後都戴好袍子上麵的厚帽子，使人看不清他們的臉孔。兩個年輕人一前一後來到了傭兵公會的後身。

    這是條略有點冷清的街道。有幾家店鋪門前掛著類似魔法水晶一類的光亮來吸引顧客。有的門口還站著些拉客的、穿著暴露的侍女。

    “應該是前麵那家。”卜吉一眼就看出前麵有一家好像酒吧的店鋪，門口有幾名傭兵打扮的人正站在那裏抽煙。

    “那些人應該是在等交易開始的。”卜吉為法奈解釋道，“我們一會跟著混進去看看。”

    法奈對於這些事情沒有經驗，也不多說話，任憑卜吉安排。

    兩個人也裝模作樣的在酒吧門口站了一會，那些傭兵打扮的人便開始談笑著三三兩兩地走進門去。卜吉拉了拉法奈的衣角，兩個人也跟著其他傭兵朝酒吧裏走去。

    他們兩個的打扮，看上去有點像魔法師或者祭司。無論是魔法師還是祭司，也都會不時來黑市購買物品的。而為了不被他人認出身份，戴帽子、麵具甚至故意裝扮稀奇古怪的妝容都是常事。所以他們兩個的打扮並沒有引起多數人的注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