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八、法奈的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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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卜吉在一旁揉著腦袋等了半天,卻發現卡修恩隻是坐在那裏發愣。

    “大叔,您的兒子到底靠不靠譜啊。要不我們兩個還是去看看?”卜吉對卡修恩說道。

    “等等。你到底服用了什麽樣的藥物?是根狀的還是塊狀?是液體藥劑還是丹藥?”卡修恩一連串的發問了。

    “根本沒什麽藥物啦。你就當我是單純的天賦高。”卜吉又急又氣也不想搭理他了,而是自己朝樹林深處走去。

    “單純的天賦高?那也得有個限度吧?”卡修恩莫名其妙的跟在卜吉身後,苦苦思索著。

    正說著,樹林裏麵比利背著桑妲走了出來。他身上的衣服略有些不整,剛才應該是進行過戰鬥。

    “是你?”比利見到卜吉也很驚訝,“這個挎包是你的吧?”

    卜吉接過自己的挎包,打開一看錢和東西都完好無損。三支魔法銃也都躺在裏麵。

    “她怎麽樣了?”卜吉走過去剛要接過桑妲,才發現她的嘴裏還塞著破布。

    “怎麽救人還不把塞在嘴裏的東西拿出來……”卜吉連忙上前把桑妲接過來放在地上。剛把她嘴裏的東西拿出來,桑妲就憤怒的大喊:“我說你這個混蛋,剛才為什麽掐我的……屁股?”

    “啊……那時候你沒昏過去啊。”比利摸了摸頭,反倒是一副不在乎的模樣。

    卜吉對這一對父子徹底無語了。

    他想了半天覺得還是應該向這父子二人道謝,於是走上前去說道:“謝謝你們救了我和桑妲。”

    “一點小忙罷了。”卡修恩說話倒是客氣,“不過你那招傳音的功夫,我一定要弄清楚。”

    卜吉剛要說些什麽,這時樹林邊上來了一輛馬車。原來是桑妲的父親奧科帶著人回來了。

    “桑妲,你怎麽了?”奧科看到女兒身上的衣服褶皺破損了,臉上也有青紫瘀痕。

    “剛才在這裏等你們的時候遇上了一群賊匪。多虧卜吉找來這兩位幫忙,要不然我就要被那些人劫走了。”桑妲看到父親眼淚都掉了下來,卻隱去了自己和卜吉去鬥獸場賭錢的事情。

    “唉,這年頭真是兵荒馬亂啊。賊匪居然都敢跑到城邊來作惡。”奧科連連搖頭,也過來向卡修恩父子道謝。卜吉告訴他卡修恩父子是自己簽下合約的傭兵,明天也會和大家一起前往魔獸山脈中的礦場。奧科也是不住的點頭。

    卡修恩父子客氣了幾句便回城去了。臨走時卡修恩還念念不忘地跟卜吉詢問藥物的事情。卜吉倒是以實相告,但他卻總是一副不願相信的樣子。

    眼看著天色漸晚,眾人也啟程返回塔比岡村。

    卜吉很晚才帶著金幣和給法奈的禮物回到“葉家蛋糕店”。推開後院的房門,卻發現法奈坐在桌子邊上睡著了。

    卜吉掀開桌子上的鐵盆,發現下麵是為自己準備的飯菜。他抓起一個饅頭咬了一口,發現居然還是溫熱的。

    “啊,你回來了。”法奈被卜吉掀開鐵盆的聲音驚醒,揉著眼睛伸了個懶腰說道:“還沒吃晚飯吧。”

    卜吉心中有些感動,卻依然壓抑著自己的情感。他默默地在桌子邊上坐下來問道:“白天還好吧?”

    “一切正常。發燒依然是早晨和傍晚各來一次,我都習慣了。”法奈用手捋著頭發,“今天的生意不錯,我有十個金幣的訂單哦。本來想做些好吃的等你回來,可後來很餓,就自己先吃了。”

    說著她還做了個可愛的鬼臉。

    卜吉再也忍不住,轉過身來麵對著她問道:“法奈,難道你不恨我嗎?”

    “恨?我為什麽要恨你?”法奈搖著滿頭金黃的長發疑惑的看著卜吉。

    “都因為我,你才有家不能回,還變成如此模樣……跟著我過著貧苦的生活。我真無法相信你不恨我。其實……就連我自己都在恨自己……”卜吉閉上眼睛,一口氣把自己想說的想問的都一股腦傾吐出來。

    “這不是恨與不恨的問題。”法奈拉起卜吉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裏,“我就是在家裏又能怎樣呢?可能早就嫁給了自己不喜歡的人,過著和媽媽一樣的生活吧。”

    “你可能不太清楚貴族的生活。”法奈繼續說道:“人並不是有錢有了地位就能過得幸福啊。我的父親一個人在帝都做事,哥哥姐姐們都長大了,我也不在家裏,母親就那麽多年一個人在老家生活。他們兩個一年在一起的時間連一個月都沒有。隻要我一回家,她就會笑著說生活在老家很有意思,一點也不寂寞之類的。可我卻清楚她很想和父親在一起。但那又是不可能的。”

    “為什麽你父親不把她帶到帝都呢?”卜吉問。

    “這是規矩。一般正妻都要留在領地中主持家業。在帝都陪伴的一般都是其他的妻子。”法奈如此解釋。

    貴族的生活還真是奇怪。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可女子卻必須要留在遠方等著丈夫,獨守空房。卜吉也對這樣的生活產生了不解和厭惡。

    “即使在帝都生活也不會開心的。”法奈繼續說下去,“每天麵對著一張張虛偽的臉孔,應付著不同的交際場和人際關係,簡直和轉動的馬車輪子一般單調。我喜歡自由的生活,就像現在一樣每天都為孩子們做他們喜歡的糕點,看著他們高興的笑臉,這不才是最有意義的事情麽?”

    “可你是個煉金術士啊,你還有未來,還有事業要做啊。你難道沒為自己的將來打算過?”卜吉有點激動的說著。

    “什麽是未來?什麽是事業?你覺得它們會是怎樣呢?”法奈低著頭說道:“未來這種東西,把它交給神去判斷就好了。我們要做的該做的就是自己喜歡的事情。做一個遵從自己心願的煉金術師,這不也是你教給我的麽。”

    卜吉扭過頭去,用力嚼著嘴裏的飯菜。法奈的想法與他曾經在恩耶村混日子時候的想法何其相似!難道說自己離家這麽多年,真正的幸福日子卻早已被自己親手拋棄?

    不是這樣的,一定不是。卜吉回想著當初發生過的事情。難道說自己與希絲的相遇也是錯誤的嗎?自己被希絲的勇氣所打動,離開了毫無前途的侍者生活,轉而來到這自己並不了解的花花世界來冒險,這都是錯誤的嗎?

    無論如何,自己被希絲所打動的心情是絕對真實的。在那一刻自己一定是看到了更正確的道路,所以才會毅然離開了山村,離開了老父親出來尋找自己希望得到的東西。

    卜吉忽然想清楚了。人無法預測自己的未來,所以就如法奈所說,隻能把它交給神明來判斷。而在規則之下人所能做到的,就隻有選擇自己覺得正確的道路來走,並讓自己變得越來越強大。

    “不管怎麽說,”卜吉用力咽下口中的食物,“我一定會對自己所作的事情負責到底。法奈,我一定會找到解除詛咒的配方,你相信我。”

    “可是我並沒有因此而恨你呀。”法奈笑著看向卜吉說道:“恨能解決什麽問題呢?大陸上戰亂四起,每天都有無數的人因此喪生。大家為了仇恨彼此殺戮,不過是製造更多戰爭的冤魂罷了,戰爭並不會因此而結束。不但男人們手執武器上陣廝殺,如今——我聽說瑪利亞大嬸說,就連女人和小孩也要作為後勤部隊走上戰場。可女人和孩子上了戰場又能做些什麽呢?除了讓更多的人憎惡彼此之外,這世道真的能扭轉過來嗎?”

    卜吉從法奈的話語中聽出了無力的呻吟,不禁驚訝的抬起頭看向她略顯蒼白的臉頰。在學院的時候他可未曾聽到過法奈說出這樣的話語。

    “法奈,我們是煉金術師。煉金術就是我們的力量。”卜吉堅定的對法奈說道:“我相信隻要擁有了力量,就能帶給這個世界不一樣的東西。隻要有了力量,才能貫徹自己的想法啊。”

    “對啊,有了力量就能貫徹自己的想法了。可這不過是你們男人的一廂情願罷了。”法奈搖了搖頭說道:“以前我喜歡埃澤基爾,他是那樣的勇猛,那樣的強大。可到頭來他就能改變這個世界了嗎?不但沒有,反而成為了爭鬥之中的一把利刃。我也曾學過劍技,想如他一樣在戰場上英勇戰鬥。可見過了他的所作所為之後我才明白,在這世界上女人是不需要力量的,需要的隻是一顆明白事理,懂得怎樣去理解別人的心。與其拚命的勉強自己去學習那些殺人的劍技,不如去學會怎樣去愛別人,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才更好啊。”

    卜吉驚訝的看向法奈——看來她好像在離開學院之後一直在不停的思考,並且找到了自己人生新的方向。

    “謝謝你,法奈。”卜吉收拾起桌上的餐盤,“你這麽一說,讓我也懂得了很多道理。就像你所說的,我也要在自己的道路上走下去。我是個男人,應該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我要獲得力量,我要獲得地位、權勢——不,也許那些都不足以改變這個世界,隻有成為超越俗世的規則,甚至成為神,獲得那在抬手之間就令世間改變的力量。而這一切的根源,就是煉金術!

    在看過潘克洛夫所寫的那本《煉成陣》之後,卜吉對煉金術的世界有了重新的認識。

    尋找合適的配方和素材,學會用煉金釜調製物品,這隻是最初級的煉金術;

    學會使用煉成陣,提高精神力進入煉成陣,按照自己的意願來設計配方,重新組合素材的粒子鍵,形成新的物質,這是中級的煉金術。

    而高級的煉金術,卜吉現在的頭腦中已經有了一個大致的輪廓,那就是——在天地法則的框架之下,無視素材,把物質分解為最細的基本粒子來重新組合,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創造物質。

    在往上一定還有更高級的層次存在。卜吉在看清了煉金術的博大精深之後,堅定的認為它一定具有改變這個世界的力量。而自己就是要沿著這條正確的道路不斷前進下去。

    “卜吉……”

    卜吉回過神的時候,才發覺法奈已經小聲地叫了他幾次。他連忙問道:“怎麽了?”

    “你什麽時候才能到我的房間去睡呢?”法奈用手揪著衣服的下擺,臉緊靠在自己的胸前問道。

    “我去你的房間?睡覺?”卜吉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當然了,如果是夫妻的話為什麽不住在一起呢?那不是很奇怪麽。”法奈的臉通紅通紅的,看上去像極了熟透的蘋果。

    “一定是瑪利亞大嬸和你說了些什麽吧?”卜吉氣急敗壞的說道:“看來明天我得和她談談。”

    “和她沒有關係的。”法奈拉住卜吉的胳膊說道:“我也知道自己的身體會讓你覺得厭惡,但我真的不想再這麽一個人住下去了。”

    卜吉長歎一聲。自己把法奈一個人經常扔在家裏出去做傭兵,村子裏當然會有很多人說閑話。晚上一個人孤獨的住在清冷的屋子裏,忍受著詛咒的折磨,還要聽著旁人的閑言碎語,這樣的生活還不就是自己強加給法奈的?

    “你並不是我的妻子啊。”卜吉很想這麽回答,卻無法說出口。把一切都毫無保留的獻出來,這是法奈對自己的誠實。她到底有多依賴我?這份信任實在太沉重太沉重,讓卜吉隻想要逃避。

    大家誰都不敢保證還有多久太平日子。好在這裏距離戰場還遠,可又能堅持多久?一年?也許半年?如果第索林也被叛軍攻破,那霍法一帶也會很快淪為戰場吧?到了那個時候,自己還要帶著法奈逃亡。兩個人如果沒有真的在一起,這樣的日子隻能是尷尬和痛苦的。

    “是我太狡猾了嗎?”法奈的眼淚流淌下來,“可是我真的很害怕。尤其你不在家的時候,我一個人痛苦的躺在房間裏,害怕得發抖,擔心隨時會有一隊人闖進來……”

    力量,我需要可以保護法奈的力量。想到這裏卜吉心中一陣煩躁,用力推開了身邊的座椅說道:“我現在沒辦法和你做夫妻。不是因為我厭惡你,而是因為厭惡我自己。”

    說罷他又開始在廚房的地上支起簡單的床鋪,對朝還坐在桌邊發愣的法奈說道:“也許有一天,我會到葉侯爵的麵前,當麵請求他把你嫁給我。到了那時,我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在一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