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老村長歎息一聲，“我也是才弄清楚。阿羅桑這孩子帶著戰刀偷偷從村子裏溜出去到鎮上賭錢，結果戰刀被人懷疑是他偷的。後來被帶到鎮上的警備所審查，恐怕就把事情都交待了……”

    “沒骨氣的家夥。”卑爾根在一旁冷哼一聲。

    “還是我給大家帶來了麻煩。要不然我和柏克羅出去趕跑這些軍兵吧。”卜吉歉意的說道。

    “那些武器是我讓你做的。是我考慮不周罷了。你沒必要道歉。”阿星對卜吉說道：“另外我擔心的是，那些警備所的人也知道這裏的村民不好惹，會不會去通知了駐守在山口的那些拉克羅斯騎兵團的人。”

    “那怎麽辦？”卜吉問。

    “費裏村長，”阿星問向老村長：“我們想從後山立刻離開這裏，您能為我找到領路的人嗎？”

    “你們要這麽離開？”老村長聽完心裏一陣輕鬆。要是阿星這些人在村口和鎮警備所的人發生衝突，那村子也脫不了幹係。日後省城的軍隊要是開來，到時候不但稅要連本帶利的收上去，恐怕還要牽連不少人。

    如果阿星這些人就這麽離開了，警備所的人查不到人，他也好蒙混過關。

    可是要找誰帶路呢？老村長剛回頭要去找人，卻發現不少拿著刀劍的青年都聚集在他家的門口。

    “大清早怎麽來了這麽多人？”費裏村長也是一陣納悶。

    “費裏爺爺。小姐。”為首的青年正是昨天傍晚帶頭鬧事的彼姆，“我們這些人已經想好了，留在村子裏也是混日子罷了，不如和這位小姐一起走，去外麵的世界走走，磨練自己的武技。”

    “彼姆！”老村長有些生氣的說道：“這個時候了你還向人家提出這種過分的要求？”

    阿星想了想卻忽然說道：“正好我們也需要帶路的人，不如你們幾個就加入我們的隊伍吧。”

    彼姆聽完大喜過望。自從昨天他看到了卜吉和法奈的煉金術之後就覺得這位領隊的精靈族少女也絕不是一般的人物，自己追隨這樣的人，總比在山村之中做一介農夫要好得多。

    “這些人和我當初離開恩耶村時候的想法差不多。”卜吉不禁心生感觸。

    “小姐！”老武者德弗洛不禁在阿星的身後勸誡道：“這些山野之人疏於教化，心懷叵測！如果要他們跟在身邊，恐怕會向那個出賣我們的小子一樣，保不準哪天就會背叛我們的。”

    “你聽我說，德叔。”阿星回過頭去，用唐絡絲和卜吉也能聽到的聲音低語著和德弗洛交流：“實際上這些人已經是走投無路了。”

    “嗯？”德弗洛一愣。

    “如果他們不逃走的話，也會和那個被抓起來的人一樣被警備所帶走吧？現如今隨意找煉金術師製作物品，也是違法的。”阿星說道。

    “您的意思是……讓他們感恩戴德嗎？”德弗洛還是不太理解。

    “不。”阿星展顏一笑，“為何要讓他們感恩戴德呢？讓這些人留在我們身邊，你和卑爾根叔叔可以教給他們武藝。這樣一來，不就能把這些人也培養成為羅斯坦家族的騎士了嗎？”

    這可真是奇特的想法。德弗洛從來未想過要在羅斯坦之外的地方招收騎士。這樣的做法是也帝國法律所不允許的。按照規定，貴族隻能在自己的領地之中招收騎士團的成員。

    “不必擔心帝國方麵的問題。”阿星似乎看出了德弗洛心中的疑慮，“我們做過的違反法令的事情還少嗎？何況卜吉他也不是羅斯坦人，不也成為了我的守護騎士嗎？”

    “那不太一樣……”德弗洛還想說些什麽。

    “德叔！”唐絡絲忽然開口了，“我覺得阿星說的很有道理。現在是非常時期。大陸上這麽混亂，還要墨守成規般遵守那些老舊的條文，不是太死板了麽。”

    “還是快走吧，時間來不及了。”說話的是卜吉。

    “跟著我們吧，走村後的小路。”彼姆生怕阿星會反悔，連忙帶著十幾名青年朝村後的方向走去。阿星等人見狀跟在他們的後麵，很快就消失在山林之中。

    老村長見他們離開也鬆了口氣。連忙吩咐人去打開木門，讓警備所的人進來交談了。

    眾人在山裏走了一天之後確認後麵沒有追兵，腳步這才放緩下來。

    跟著他們一起行動的青年村民一共有十五個人。這些人都在騎士們的指導下開始了劍法訓練。如今他們還無法接受德弗洛和卑爾根這種高級武士的指教，隻能跟隨騎士們學些粗淺的劍法。如果將來有人顯露出了特別的才能，德弗洛和卑爾根才準備擇優進行教導。

    這些村民對山裏的地形十分了解。僅過了三天之後，一行人就走出了安加雷斯山，抵達了浜浪河的河邊。

    “這河好寬啊……”卜吉第一次見到這麽寬大的河流。站在河岸邊上，根本看不清對麵的河堤。這樣的寬度至少要有幾百米。

    唐絡絲、法奈和阿星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氣勢磅礴的河流，對這一帶的風光十分著迷。

    “我還以為是最多十幾米寬的小河呢。”阿星不好意思的說著。作為當家人來說連地形都未能考慮周全，不得不說她還是有些欠缺之處。

    “小姐！這浜浪河可是帝國南部最大的一條河流了。當初我做傭兵的時候，還在這一帶接過任務呢。”卑爾根咧著嘴嘿嘿直笑。

    “這麽寬的河流，要怎麽渡過去呢？除非是我和法奈齊心合力，調製出一條船來。我還從來沒有調製過船隻呢。”卜吉看著眼前的大河，也有些手足無措了。

    “看樣子也隻有坐船了。”阿星點點頭說道：“杉騎士，隻能麻煩你和法奈小姐了。”

    可唐絡絲突然說道：“你們等一下。快看河麵！”

    眾人一齊看向河麵。隻見從上遊的方向快速駛來數隻大船。這些船都是齊刷刷的青黑色，船殼好似鋼鐵製成的一般。

    “這河上還有船隊？”卜吉好奇的問身後的人族青年“彼姆”。

    “是的，杉騎士。”彼姆如今也知道卜吉在隊伍中的地位，連忙恭敬的回答：“自從南方****以來，浜浪河就不允許平常百姓通過了。原來的時候村子裏還是有人渡河去南邊買東西或者辦事情的，可後來河上慢慢地有了軍隊的船隻巡邏，把兩岸的渡口也取消了。”

    “這樣就有點麻煩了。”阿星翹起耳朵說道：“如果我們乘船渡河，說不定會被巡邏的船隻發現。到時候就會有麻煩。”

    “是啊。”卜吉也沒了主意。

    “別管那麽多了。先吃飯再說。”阿星一聲令下，所有人都忙活著埋鍋造飯去了。隻剩下卜吉、法奈和阿星、唐絡絲在一起討論怎樣渡河的事情。另外柏克羅無所事事，隨意的找了棵大樹躺在下麵休息。

    雖然已是十一月的天氣，可在安加雷斯山以南的這片森林之中樹葉還未掉落，夜晚的微風也不讓人覺得寒冷。晚飯過後卜吉一個人來到在岸邊的土坡上坐下，聽著蟲子的鳴叫聲，看著月光下緩緩流淌的河水發呆。

    法奈是個好人，可她不明白我說的那些話。卜吉腦子裏一直想著昨天晚上在老村長家後院裏和法奈的談話。人究竟是應該更在意自己的裏世界，還是應該傾心於現實生活的表世界。他與法奈的看法竟截然不同。

    “想什麽呢？”

    被驚動的卜吉回頭一看，是穿著絲綢長袍的阿星站在他的身後。

    “星小姐，”卜吉連忙站起身來恭敬的說道：“我隻不過是在這裏胡思亂想罷了。”

    “什麽時候對我要這麽客氣了。”阿星卻並攏雙腿在卜吉原來的位置旁邊坐了下來，“嗯，從你這個角度去看河水，真的別有滋味呢。”

    “這裏很涼的，而且地上也很髒……”卜吉還想說些什麽，阿星卻抬起手臂，拉住了他的手。

    “我還沒老到一點涼氣都受不了啊。跟我一起坐下來聊天吧。很久沒有這麽輕鬆的感覺了。”

    卜吉有點緊張的在阿星身邊坐下。他還從未與一個女孩子肩並肩的這樣坐在一起交談。當然以前在學院的時候工房裏修行的時候大家有時也會坐在一起，不過那感覺與現在完全不同。

    “再給我講一講關於你的事情吧。無論是在學院學習還是做傭兵時候的事情都好。”阿星說話的語氣活像個撒嬌的小女孩。

    “那些事情都在去洛加達的路上講完了啊。”卜吉無奈的說：“不如阿星你給我講一講你自己的事情吧。”

    “我有什麽可講的呢？從小都生活在第索林城裏。在父母的安排下每天被家庭教師管教，學習禮儀、舞蹈和藝術，對於樂器我也是懂一點呢。這差不多就是全部了吧。”阿星微笑著說。

    隻是這麽簡單嗎？卜吉可不覺得。阿星說話時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這樣的氣勢絕不是個普通的小姑娘所能具有的。

    就算是精靈族的壽命比較長，可她也隻是和卜吉差不多年紀。卜吉自問做不到她統帥眾人時候的那種果斷和從容。

    “阿星。”卜吉忽然說道：“有些事情我無論如何也想問你一下？”

    “哦？什麽事？”阿星狐疑的看向卜吉。

    “你認為……人和人之間該怎樣才能真正的做到完全相互理解呢？”

    “就是這個事情？”阿星驚訝的說道：“我還以為是什麽樣的難題困擾著我的守護騎士呢。”

    “是的。我困擾了很長時間。”卜吉低聲說道。

    阿星沉默了好久才說道：“我認為……人們之間是無法相互理解的。”

    “無法相互理解？”卜吉沒想到阿星會如此回答。

    阿星隨手撿起一塊小石子，噗通一聲扔進了土坡之下的河流之中。

    “這個扔石頭的遊戲，你也會玩吧？也扔一顆試試啊。”

    卜吉不知道她要做些什麽。隻好也撿起一顆石塊丟進了水裏。

    “你看，卜吉哥哥。”阿星指著河水裏尚未散盡的漣漪說道：“兩個人就像扔進河裏的兩塊石頭，能了解的範圍隻能是他們在河水中泛起的圈圈大小罷了。實際上人與人之間的隔膜就像石頭一樣堅硬。這樣的情況下，大家怎麽可能做到相互理解呢？如果想要理解的話，隻能去把石頭打碎——那麽做是不是有點殘忍了？”

    “可是人不是石頭呀。”卜吉不解的說道：“人如果不能互相理解的話，那這世界不是會就這麽亂下去？”

    “不會的。”阿星指著已經平複流淌的河麵說道：“人就像是這河裏的石頭。偶爾會有那麽一兩個飛進來濺出水花，可多數的還是隻會靜靜躺在河底。除非是來了一隻挖泥沙的大船，才會把這河水攪渾。可就算船隻帶走了一部分泥沙，河水也會繼續靜靜的流淌。人也是這樣。多數的人們還是希望在這世上平穩的生活，可野心家和天災就像飛進來的石塊和挖泥的大船，總能讓這世界暫時的錯亂。有些人隻能看到挖泥的大船和飛進來的石塊，卻看不到遲早會恢複平靜的河水，這就是大家無法理解的原因。”

    “我不明白。”卜吉搖頭說道：“我覺得人們無法相互理解是因為溝通的不夠。並不是你說的那些野心家和天災。”

    “人生來就有自己的意識。”阿星說道：“你覺得是自己與別人無法交流，可如果是這世界上多數的人都不願意把自己的想法與他人交流呢？人隻願意和能談得來的人交流吧？你總不能強迫別人去接受你所有的觀點。這樣的話會不會太過於霸道了？”

    “這……”卜吉想通了一個道理：就算人能自由的溝通、完全的理解，可彼此間還是保留著自己的觀點，人的自尊心是無法被忽視的。人本身的任何想法都沒有對錯之分，有的隻是後天價值觀的判斷和輿論道德的評價導向的不同。

    假如說自己的精神力強大了，就讓其他人到裏世界中來。就算自己不怕自己的全部想法泄露，但對於他人來說，這何嚐不是一次強加在精神上的侵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