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

    在巨大鐵板即將入水的刹那，一片淡藍色的晶層淩空浮現在水麵上，在下麵承托住它，慢慢沒入水中。

    那是什麽？”

    是聖光嗎？”

    那東西是橋嗎？”

    這次所有人都看清楚了，卻沒人知道這些晶層是卜吉運用精神力將裏世界能量具現化的產物。

    在震驚的人群背後，誰也沒注意臉色蒼白的卜吉正咬著牙按住胸口。

    法奈，快回來。我快堅持不住了。”在這種亂哄哄的場合，他隻能傳音給法奈。

    法奈腳下的晶層已經開始變淡。接到卜吉的傳音她來不及多休息，趕忙從空中跳下，正好落在剛調製好的鐵板上，並沿著鐵板向岸邊奮力跑去。當她跳上距離最近的一塊灘塗，身後的鐵板已經咕嘟咕嘟地冒著氣泡沉下了河底。

    對不起了，法奈。精力都放在承擔鐵板的重量上，無法布置讓你安全返回的晶層。這是我的失誤。”卜吉對被精靈士兵接上岸時弄濕了靴子的法奈說道。

    我也沒想到啊。”法奈一點也沒有責備卜吉的意思，“還多虧冬季的河道狹窄，不然我來不及逃回岸邊，就要掉進河裏了。”

    她又問道：“一會兒你調製結束以後如何回來呢？”

    這隻能請馬克西姆幫忙了。”卜吉撓撓頭苦笑著說道：“我也沒考慮過自己怎麽回來。”

    我的任務完成了。接下來就讓他們見識一下你的煉金術吧。”法奈的臉上露出笑容。

    那是自然。”卜吉說完走到馬克西姆的身邊，“殿下，我要開始調製了。”

    你是說剛才那小姑娘調製出的鐵板並不是你的橋麽。”馬克西姆現在看著卜吉的目光已完全不同。

    卜吉坦然回答道：“那是橋必要的一部分。殿下，我還要請您幫個忙。”

    請講吧。隻可惜我這裏沒有幫得上忙的人手了。”馬克西姆認為卜吉想要跟他借些煉金術師幫忙調製。

    哼，這個時候借人對我們可是不公平啊。”邦撒趕忙湊過來插嘴道。

    不，我不是想找人幫忙調製。”卜吉隨意看了看邦撒，接下來把一張紙條遞給馬克西姆，“我想要一些東西。另外，一會兒我調製結束以後，希望殿下派人救我上岸……因為到時候我怕是無法憑自己的力量回來了。”

    這是什麽意思？”馬克西姆展開紙條看了一眼，隻覺得十分迷惑。

    一兩句話說不清楚。隻是請殿下準備小船在河心接我就行。”卜吉說完便向河岸走去。

    他到底要幹什麽？邦撒擰著眉毛看著卜吉的腳步。無論是剛才調製出巨大鐵板的法奈還是現在空著手走向河灘的卜吉，他都完全無法理解。抑或說剛才那個小姑娘調製出的巨大鐵板是第一步的素材，現在這個半精靈要跳入河中去利用這素材進行下一步調製？

    一定是這樣。邦撒不住的點頭，不自覺地有些得意起來。但那些藍色的晶層是什麽？居然能承托那麽沉重的鐵板和一個人的重量。那也是煉金術嗎？這裏麵的緣由他卻遲遲想不明白了。

    他陷入沉思的時候，河岸兩邊的人們也都再次安靜下來。

    居然是個半精靈。這樣卑賤的家夥也能成為煉金術師嗎……”不知是誰在人群中說道。

    可他的話被旁邊另一個人粗暴的打斷了：“閉嘴！好好的看著吧。”

    你說什麽？”之前說的人正要發火，卻忽然看到旁邊的人們都對他怒目而視，立刻嚇得把剩下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就連卜吉自己也沒想到技術高超的煉金術師，在南方會是如此受人尊敬。

    卜吉並沒有像法奈那樣淩空前行，而是乘上了馬克西姆安排的一艘小船。隨後士兵們又呼哧呼哧地把一塊足有一人高的大石頭搬上了小船。

    那石頭是什麽？素材？工具？”邦撒這次完全猜不透了。

    小船離開岸邊，朝水流湍急的中心地帶駛去。到了適當的位置卜吉讓士兵們停船，接下來用一條繩子係在腰上，另一端則拴在大石頭上。

    他不會是要投河自盡吧？”邦撒身後的莫羅莫名其妙的說道。

    他這麽說當然是開玩笑。可接下來讓所有人吃驚的是，卜吉真的先讓人把大石頭扔進水裏，跟著自己也跳了下去。

    撲通”，卜吉瘦弱的身體濺起一點點水花，隨後便消失在深青色的河水裏。看到這一舉動就連馬克西姆身後的比達羅爾也是臉色大變。即使是高階武者在初冬時節跳進冰冷的激流中也會有危險，何況是看起來並不會任何武技的年輕煉金術師。

    你的同伴，他……”馬克西姆忍不住問站在身邊的法奈。

    沒關係的，相信他。”法奈露出淺淺的笑容。

    你對他如此信任，難道說你們兩個是……？”馬克西姆試探著問。在傳統觀念極強的精靈族看來，一位高貴的人類女子與半精靈在一起幾乎是不可能的。但若那個半精靈是出色的煉金術師，則另當別論。

    還不是啊。”法奈輕輕搖頭。

    原來如此。”馬克西姆鬆了口氣。然而法奈卻又幽幽說道：“我倒是有這個意思。可他卻一直在逃避呢。”

    啊？”聽到法奈如此直白的回答，馬克西姆和他身邊的侍衛們都僵立住。

    河水靜靜的流淌。卜吉跳下水已經過了差不多十分鍾了，依舊一點動靜也沒有。夕陽已經垂到了遠方的山頂，再過不了多久無邊的黑暗就要籠罩大地。有些衣著單薄的圍觀者受不了越來越淩厲的江風，陸陸續續地離開岸邊。

    不用再等下去了，”邦撒訕笑著說道：“我看那小子一定是調製失敗，然後淹死在河裏了。再等下去也是浪費時間。”

    邦撒大師，天還沒黑呢。何況我給卜吉的期限是到明天中午。”馬克西姆有些不滿。明明自己還沒有說話，邦撒居然越俎代庖，想提前結束比賽。

    邦撒也看明白了他的態度，哈哈大笑：“殿下，天這麽晚了，大家在這裏吹了一天的冷風，也該休息休息了。我可不願意為了一個不知從哪裏來的半精靈小子在這裏餓著肚子等啊。”

    盡管有些生氣，但馬克西姆也知道邦撒說的是事實。如果邦撒要以回去吃飯為理由帶著人離開河岸，那麽他也無法阻攔。最主要的是，到時候圍觀者恐怕會跟著他走掉大半。就算卜吉調製出合適的橋梁，評委都走光了，誰來評價他的作品是好是壞呢？

    這可是相當狠毒的一招釜底抽薪之計啊。馬克西姆不禁替卜吉和法奈捏了把汗。但邦撒如此行事，又可看出他心中必已大亂。

    法奈聽了邦撒的話卻是麵不改色，隻是淡淡說道：“邦撒大師既然等不了那就請回吧。不過我們是知道您肚子餓了，不知情的還以為您是自己認輸離場了呢。”

    你說什麽？”已經轉過半個身的邦撒停下了腳步，夕陽照射下可以清晰的看到他額頭青筋凸起，眉梢劇烈地抖動著。

    好好好，我就留下來看看那綠毛小子一會兒是怎麽肚皮朝天浮上來的。”邦撒說完索性叫弟子們送來椅子，大馬金刀地坐在上麵。

    好厲害的小姑娘。”馬克西姆也為法奈的機智所折服。她已看透邦撒最在意的是麵子和地位，在這方麵不願做出哪怕一丁點的讓步。

    就在岸邊諸人紛紛揣測之時，河心突然冒起許多細小的白色水花。濃稠的煙霧不知從何時騰起，籠罩在寬達上百米的河麵上。

    這不是普通的霧氣。”比達羅爾警覺起來，拔出腰刀護衛著馬克西姆。

    不必驚慌，這是卜吉的煉金術。”法奈對馬克西姆說道。

    這是煉金術？”馬克西姆想問個清楚，可是隨著霧氣越來越濃，不但對麵的人看不清楚，就連聲音仿佛也被隔絕。不少人驚慌的大叫起來，可過了一陣才發現自己的叫聲無人聽到。

    隻有法奈清楚發生了什麽。這霧氣不過是煉金時打破粒子鍵散發的能量罷了。既不是實際的物體，也不是虛無的幻術，而是如同光、電一樣流動的能量。毫無疑問卜吉正在穩步實施他的煉金術。即使有人和其他物體處於煉金的範圍之內，因為有煉金術師精神力和瑪娜的檢索，他們並不會被納入到素材之列，僅僅是身臨其境的體驗一次煉金而已。

    這種場麵拯救法奈的時候已在帝都的彭迪普洛螺旋廣場出現過一次了。隻是現在在場之人除法奈之外無人經曆過那次事件。

    在煉金的那一刹那，時間、空間仿佛凝固了。這樣的感覺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一樣的。無論是劍聖還是魔法師，是貴族還是平民。不過也隻有一刹那，瞬間以後世界又恢複了清明。遠處的青山依舊隱藏在夕陽的暗影之中，湛藍的天空蕩起一絲橘紅的晚霞。風吹過櫻樹林發出的輕嘯給人以恍如隔世的感覺。

    剛才到底怎麽了？”馬克西姆重重地呼了口氣，問身邊的侍衛們。

    比達羅爾卻沒法回答，因為發生了令他毛骨悚然的怪事。他剛才明明感覺自己已經拔出腰刀護在了主人的身側，可現在低頭一看才發現刀還在刀鞘之中，他的腳也寸步未動，依然站在距離馬克西姆大概兩步遠的地方。

    可自己剛才已清晰的感覺做出了動作……難道是產生了幻覺？或許那隻是自己的一個意願，卻沒有付諸實施？

    在一瞬間，身體和意誌突然錯位，靈魂破體而出。不知為何，所有擁有這種體驗的人都有一個同樣的想法——

    難道是那位煉金術師的調製完成了？

    眾人想法一致，便一齊向河上看去，然而那裏卻是空空如也。不但沒有出現新的橋梁，就連剛才邦撒調製的那座美輪美奐的橋也消失了。

    哈，哈哈！”邦撒神經質的大笑起來，“這個半精靈真是好手段啊。橋沒造出來，反倒是把之前造好的兩座橋都給弄沒了。”

    難道真是調製失敗造成了如此不堪的場麵？馬克西姆用手抵住額頭，驚愕不已。就在這時不知是誰第一個叫了起來：“快看，那是什麽？”隨即人群一陣沸騰。

    發生了什麽？馬克西姆跟著人群抬頭向天空看去，頓時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同樣抬頭望去的，在他身邊無論是比達羅爾，還是邦撒，還是所有的煉金術師，這一刻都如同被施加了石化術一般，目瞪口呆，一動不動。

    所有人的心裏都在想同一件事：這世上怎可能存在那樣的東西？

    在上空大約二十米左右的地方，懸浮著一座緩緩旋轉的巨型平台。整個平台呈陀螺型，上平下尖。平台上麵隱約可以看到花木和石柱的影子。最令人稱奇的是平台下麵的圓錐體上帶有指針，畫著刻度，居然是一麵巨大的表盤。從地上看去，現在的時間清晰可見。

    法奈焦急地拉住馬克西姆的衣角：“殿下，殿下！”

    你怎麽拉著我的衣服？”馬克西姆這才注意到她的舉動。

    您再不讓人去撈卜吉，他就要被淹死了。”法奈急促地埋怨著，“我剛才說了好幾遍，您都聽不見。”

    哦，對不起，是我失態了。”馬克西姆趕忙叫人吩咐下去。

    過了不久，兩個兵士架著卜吉走上岸來。等到了跟前馬克西姆主動離開座位上前問道：“卜吉大師您感覺怎樣？是否被水嗆到？”

    還好。”卜吉勉強露出一絲笑容，“一時半會淹不死我。就是水下麵實在太冷了。”

    馬克西姆趕忙叫人拿來幹爽的衣服找地方給卜吉換上。從始自終邦撒等人都在邊上看著，一言不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