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諾的大營要比葉家的氣派很多。居中的是一幢四層木質建築，屋頂銀色的檜木皮閃閃發亮，甚是氣派。

    卜吉、法奈跟在葉侯爵身後，用長袍遮住頭麵。從各個營地前來這裏的人非常多，也沒有人上前盤查。就這樣順利地進入了議事大廳，裏麵已經聚集了上百人，衣著各異。看樣子大多都是來自於南方各地擁護波諾的領主們。

    波諾的模樣與當年相比變化不大。他坐在一張虎皮交椅上，如眾星捧月般被將士們簇擁著，手托著下巴，麵色平靜不知在想些什麽。左手邊站著三位重臣。卜吉並不認識，法奈介紹說，那三個人依次是亞金侯爵、德胡拉侯爵和凱蒂男爵。

    因為這三人一直忠心耿耿跟隨在波諾身邊，如今的爵位已經有了晉升。比如說亞金現在已成了公爵，有了自己的封地。但這些事法奈也不知情。

    在波諾右手邊的座位上坐著五名穿著魔法長袍的男子。卜吉一進屋子就注意到了他們。這幾個人的精神力超過常人，應該是煉金術師。

    亞金看到葉侯爵帶著人進來，立刻招呼他們過去站在一起。葉侯爵走近了問道：“情況怎麽樣？”

    唉！首戰失利，殿下的心情可想而知！”亞金也是愁眉不展。

    那接下來是戰是和？有定論嗎？”葉侯爵又問。

    哪有人不想回家的？隻有煉金術師公會的那幾個家夥還在堅持。你說說，現在正是莊稼播種的時候。這仗要是再打下去，秋天恐怕要發生饑荒了！那樣的話讓我們這些領主怎麽活！哼，對於煉金術師公會的家夥當然怎樣都無所謂……哎，我說老葉，你現在自身難保，待會兒可千萬別隨便說話。”發夠了牢騷的亞金好心提醒道。

    謝謝關心，我會小心行事。”葉侯爵對亞金笑了笑，垂手站在人群之中，一言不發。

    剛才的對話卜吉和法奈都聽得清清楚楚。看來確如葉侯爵之前所講，各地領主們對於長期持續的戰事都感覺厭倦了，隻有煉金術師公會的人還在鼓動波諾打下去。

    那些人當然想繼續打仗！因為他們的背後定然是潘克洛夫在指使。隻要潘克洛夫還在，即便這裏的戰爭停歇了，大陸上其他地方也會燃起戰火——世間永無安寧之日！

    隨著進來的人逐漸減少，屋子裏變得安靜下來。卜吉把頭上的帽巾向下拉了拉。其實周圍並無人注意到他和法奈，因為都在聚精會神的等著波諾說話。

    諸位！”波諾終於站起身來開口說話了，“今日一戰，感謝你們全力作戰。戰事不利，非諸位之責。全因我大意輕敵，沒有事先查探到精靈帝國居然有如此眾多的高階魔獸。之前我們勢如破竹，已令我喪失了警惕之心。故有今日之敗。在這裏我向各位賠罪了！”

    一番話下來卜吉聽了也禁不住暗暗點頭。波諾並不怪罪別人，而是自己首先承擔責任。有這樣的氣度，難怪可以統帥南方諸領成為割據一方的勢力。

    波諾科洛裏看了看身邊的幾個煉金術師，繼續說道：“此次攻打精靈帝國，原本打算速戰速決。但眼下斯塔馬塔羅克關卡似乎並不容易攻破。我軍剛剛結束與德拉大軍的戰鬥，又遠路來襲，早已疲憊不堪。加之如今正值春播季節，不但土地需要人手耕種，而且一旦發生旱情，軍糧供給也會出現問題。故我想派人與精靈帝國聯絡講和，雙方罷兵休戰。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聽到波諾這麽說，多數將領的臉色都舒展開來。他們非常擔心波諾一意孤行，把所有人拖入戰爭的泥沼。卜吉聽了也十分驚訝——這家夥居然幾句話就說出了所有人的心思。聯想到當年他在帝都演講動輒吸引上萬平民圍觀的情景，卜吉不由暗暗讚歎：既拿得起也放得下，絕不讓情緒控製頭腦，無論麵對什麽情況都能妥善處理。他和德拉兩兄弟都身具王者之風，然而卻同室操戈，令人扼腕歎息。

    如果真的可以退兵講和，對於雙方來說都是好事。現在聽波諾親口說出來，卜吉也覺得和談大有希望。但他知道潘克洛夫的手下，也就是坐在那邊的五名煉金術師，一定會想方設法讓戰爭繼續下去。

    果然波諾的話音剛落，那五名煉金術師之中立刻站出一人說道：“殿下，您剛才的話到底什麽意思？”

    哦？吉剛大人，您有何指教？”波諾轉向那人說道。

    吉剛摘掉了魔法長袍的帽子，露出滿頭白發。“難道是那個吉剛？”法奈低聲問道。

    卜吉知道她指的是誰。還在伊卡洛斯學院的時候，他們曾經了解過一些大陸上曾經有名的大煉金術師，其中就包括吉剛。此人曾在煉金術師公會擔任首席執事，但後來辭去了職務，不知去向了。在一些書上還有他的畫像。卜吉模模糊糊地記得和麵前這個人很相似。於是說道：“有可能。”

    吉剛態度生硬的說道：“波諾殿下，現在隻是輸了一仗，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再說若隻是我們有心與精靈帝國講和，他們萬一虛以委蛇，然後再瞅準機會追殺我們，那可就大事不妙。”

    哦？但眼下雄關如鐵，我們的工程兵器已然被毀，就連戰爭傀儡也遭到破壞。若是再度攻城，毫無勝算啊。”波諾故作無奈的說道。

    哼，幾件工程兵器罷了，那又算的什麽。”吉剛得意的說道：“除了那些台車什麽的，我們當然還能調製威力更大的兵器。”

    真的嗎？”波諾擺出一副饒有興致的樣子。

    卜吉從吉剛身上看到了當年自己被波諾耍弄得團團轉時候的影子。這家夥還是這麽奸猾！寥寥數言，就讓一名大煉金術師落入了圈套。波諾剛才的話在領主們聽來，好像是質疑吉剛的實力，真心是想講和；而在煉金術師們聽來，好像是隻要能拿得出具有威力的攻城兵器，波諾就會答應他們把仗繼續打下去。到底他的真正想法是什麽，誰都不得而知。真是個城府極深的家夥。

    不過吉剛能拿出什麽樣的攻程兵器，卜吉也很想知道。隻見吉剛一揮手，其他四名煉金術師也站了起來。聚集在大廳裏的人向四麵閃開，露出中間的一塊空地。而煉金術師們似乎早有準備，連素材和設計圖都準備好了。吉剛先鋪好繪在羊皮紙上的設計圖，然後對波諾說道：“請看這個。”

    一陣白煙飄過，一架一人多高，麵目猙獰的機械傀儡出現在眾人麵前。這個鋼鐵傀儡渾身布滿尖刺，胳膊和腿腳都是精鋼打造的利刃，手指如同鋼爪。如果戰鬥起來，絕對是威力恐怖的殺戮兵器。

    看起來不錯。”波諾輕描淡寫的說。

    這是老夫的發明，名為屠戮之星。”吉剛自信滿滿地說道：“這個是小型的。根據實際情況，最高可以調製身高三米，體型、力量都更大的傀儡。”

    好像對對方的魔獸造不成什麽威脅。”

    這不是對付魔獸用的。”吉剛嘿嘿一笑，不理會波諾的揶揄，“它最大的特點，是能夠攀爬絕壁。”

    攀爬絕壁？”此話一出，波諾剛才吊兒郎當的樣子立刻收斂了。

    是的。”吉剛指著傀儡的手臂和利爪說道：“雖然是戰爭傀儡，但它的重量要比普通的輕很多，所以體型較小。利用有力的手臂和鋒利的銳爪，它可以輕鬆地沿著城牆爬上去。隻要到了上麵，就可以變成殺戮利器。而且它的作用不止這一點。”

    大家可以想象一下。我們還可以利用大量的殺戮之星運送士兵上城。這可比雲梯和台車更方便，更安全。完全可以在漆黑的夜晚，神不知鬼不覺的抵達城頭。等敵人反應過來，嘿嘿，關卡已經在我們的掌控之中了。”

    聽吉剛說完卜吉隻覺得脊背發涼。這樣可怕的攻城兵器一旦投入戰爭之中，到底關卡還能不能守得住？

    波諾沉默不語。其他將士議論紛紛。亞金苦著臉對葉侯爵說道：“唉，總有些人抗不了戰爭的誘惑……”

    對鋼鐵傀儡的議論還未結束，又是一陣白煙飄過。這次是另一個煉金術師走上來給眾人講解了。

    這是我調製的攻城兵器，名為高燃噴火車。”那煉金術師也很有自信地說著：“它的作用是利用高壓，噴出特製的燃燒瀝青。這種粘稠的火焰可以附著在城門上，就是三天三夜也不會熄滅。就算敵人的城門再結實，早晚也會化為鐵水。”

    他講完之後，第三個煉金術師也走上來了。“這是我調製的重力破城錘。利用重力的原理，它可以讓城牆下麵的大地發生震動。隻要持續一段時間，城牆就會自行坍塌。”

    這是強力掘土機。”第四個煉金術師講解道：“它可以迅速挖掘泥土，打通一條通向城內的秘密通道。”

    最後一個煉金術師調製的是個個頭很大的炮台：“這是我們剛研究出來的對魔獸專用魔導炮！它的威力巨大，而且射程超遠。雖然精確度稍微差了一些，但魔獸的體型巨大，假如發射絕對可以起到遏製他們魔法的作用。”

    看到這些製作精奇的攻城兵器，剛才還死氣沉沉的大廳裏又燃燒起熊熊的戰爭之火。波諾兩眼放光，一會兒走到鋼鐵傀儡的跟前看看，一會兒又撫摸幾下魔導炮。任誰都能看出來，他似乎被說動了，想要再打一仗。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葉侯爵眼看著眾人平息的戰意再次被挑起，不由急得跺腳。

    這些東西，能換得了你們的命嗎？”

    清脆的喊聲如同一盆涼水澆在每個欲望燃燒之人的頭頂。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緩緩來到場地中的那個嬌小身影。

    法奈！你怎麽出去了。”卜吉嚇了一跳。旁邊的葉侯爵也愣住了。

    小姑娘，你是誰？”吉剛眯著眼睛，上下打量法奈。

    你是……”波諾對法奈有些印象，但一時還想不起來。

    我叫葉法奈，是個煉金術師。”法奈昂首說道。

    葉法奈？啊，你就是……！”吉剛的眼睛立刻瞪圓了。波諾則看向人群之中的葉侯爵。

    您不要擔心。我一定會保護她。”卜吉對葉侯爵說完走出了人群，站在法奈的身後。

    敵人！是精靈帝國的人！”立刻有人喊了起來。屋子外麵的衛兵立刻跑了進來，把卜吉和法奈團團圍住。

    誰讓你們進來的，都給我退下！”

    混亂之中波諾一聲怒吼，剛剛進屋的衛兵們又訕訕退了出去。

    他們是……”吉剛還要說話，波諾揚起手打斷了他。

    我不是德拉，對煉金術師沒有偏見。所以你們才能站在這裏。”

    波諾說完不再理睬吉剛，轉而對法奈說道：“法奈小姐，好久不見。聽說你被教會抓住險些處以火刑，我當時也很擔心。無奈當時正與德拉交戰，心有餘而力不足。沒想到你居然逃過一劫，真是可喜可賀。也許這就是吉人自有天相。”

    波諾殿下，我們是代表精靈帝國來與你講和的。”

    什麽時候我們成了講和的使者啊？法奈這麽說不但卜吉摸不著頭腦，就連波諾也十分疑惑：“法奈小姐，精靈帝國要和我們講和，至少該派一個正式一點的使者來吧。請恕我直言，您根本連精靈都不是嘛。”

    哈哈……”波諾的話令在場眾人笑了起來，方才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一掃而空。

    唔，我和精靈帝國的確關係不大。”法奈揉了揉鼻子，指著身後的卜吉說道：“雖然我不是，但他是啊。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精靈帝國首席煉金術師，杉卜吉！”

    什麽？杉卜吉？”

    聽法奈這麽一說整個房間再次安靜下來。人的名樹的影，卜吉的名號現如今已經傳遍了整個南方大地。許多人都想見識一下這位調製出時空之橋和精靈神弓的傳奇煉金術師。

    卜吉隻好無奈地摘掉帽子。

    居然是個半精靈？”

    怎麽可能啊。”

    很多第一次見到卜吉的人都小聲嘀咕起來。

    波諾殿下，我們又見麵了。”卜吉略帶尷尬地說道。

    你，你是那個……”波諾起初楞了一下，隨即想起多年以前在彭迪普洛螺旋廣場發生的事情。即便早已知曉當年那個半精靈如今已成煉金大師，但突然見麵，還是不禁有些愕然。

    是的。就是我。如果沒有您向迪爾莫裏老校長的推薦，我還成不了煉金術師。”卜吉故意不說波諾利用自己的事情。

    波諾聽出了卜吉話裏的揶揄，臉有點紅了：“幾年不見，沒想到你成了大煉金術師……不對啊，這麽算來，你才學煉金術沒幾年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