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三章 糟心事兒和開心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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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三三章

    黃岩縣的賦稅裝上漕船走了,楊尚荊依舊在小校場看著一幫新丁訓練,現在他在黃岩縣可以說是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在老百姓、乃至底層官僚的心裏,皇帝都得排在後麵去,所以他也不在乎誰敢在漕船上和他打馬虎眼。

    本來他還想著搞點兒隊列,複習一下當年軍訓時的好時光,比如踢個正步一步一動一步兩動之類的,爭取讓這幫人多踢碎幾雙草鞋,給本縣的草鞋編製行業帶來點新氣象,省著哪天冒出來一個流落民間的皇叔,因為賣不動草鞋直接反了他娘的,他豈不是要大敗虧輸?

    然而讓他滿心疲憊的是,這幫文盲居然有人連左右都分不清,走起路來順拐什麽的都是見怪不怪了,喊一嗓子“向右轉”,直接和臨著的來個臉碰臉的親密接觸,也是小菜一碟,要不是大明朝比五百來年之後唯一先進的地方,就是男風相對開放,也不知道會鬧出什麽樣的幺蛾子來。

    “當年軍訓那會兒……最起碼也是小學四年級,能寫會算啊,這幫人……”楊尚荊坐在樹蔭下麵,一臉的抑鬱,要不是現在有官身了,他真想衝上去親自給這幫新丁演示一番。

    忠叔籠著袖子站在他的身後,一臉的笑容:“少爺練兵之法雖然有些道理,然而卻不適合這些白丁,若是在戰場上廝殺甚久的老卒,亦或是鄉間識字的讀書人,經此訓練,倒是能頗有成效。”

    知識就是力量,這事兒楊尚荊當然動了,然而撓頭啊,能打的軍戶有一個算一個,不是身上有著官職,就是被圈在主將身邊好吃好喝供著,他一個正七品的縣令要是敢朝這樣的人伸手,連爪子帶胳膊全都給他打斷了,至於鄉間的讀書人……做胥吏都是對他們的一種侮辱,還做個毛線的大頭兵?

    “我還就不信治不了這幫玩意了!”楊尚荊氣的是咬牙切齒,站起身來,伸手招了招,李繼就跑過來了:“不知縣尊有何吩咐?”

    楊尚荊活動了一下手指:“把這一百五十人分成十人一隊,每隊留一個巡檢司的弓手帶著,先讓他們分清了左右,若是哪個出錯了,直接叫出來,繞著這小校場跑上十……不,五……不,三圈吧,明日本官前來查驗,若是一隊之中有三人以上不合格者,帶隊的弓手五倍責罰!”

    出了這種情況,楊尚荊也不能隻噴新丁不懂事,個個都是傻逼,這年月吏滑如油,巡檢司這幫弓手一個個也是一肚子壞心眼子,指不定多少人看著這幫新丁不順眼,尋思著就這幫泥腿子怎麽就和差爺我一個地位了?然後明裏暗裏使壞了,這麽把一個隊比作一個整體,就不怕這幫弓手不用心了。

    至於體罰士兵……由他去吧,就近代西歐那幫軍隊,平時都要靠著體罰狠揍,戰時都得靠著鮮豔的軍服、高節奏感的軍樂帶隊往前衝,你還指望15世紀的明軍新兵自覺接受訓練,然後勇敢戰鬥?

    總之,先分清左右吧,實在不行晚上開個班給掃個盲也不是不行的,也不用講什麽孔曰成仁孟曰取義,那玩意工業革命之後玩玩情懷還行,現在鼓搗純粹是給自己找不自在,一個兩個能寫自己的名字,能夠聽懂上麵講的是什麽,也就足夠了。

    就在楊尚荊滿腦袋黑線,打算直接回轉縣衙處理些文件的時候,一個胥吏打扮的騎著馬跑了過來,一腦門子的汗,隔著他兩丈的距離,這才翻身下馬,幾步趕到近前,一撩衣襟,直接就跪下了,雙手捧著一份折子,急聲說道:“縣尊,藩司衙門六百裏加急的公文到了,下走不敢輕啟,還請縣尊過目。”

    聽著這話,楊尚荊眉頭就是一挑,接過來,打開看了看,臉上一抹喜色閃過,之後則是沉沉的悲哀:“本縣這就回轉縣衙,你先去黃縣丞、馮主簿、劉典史處知會一聲,就說本縣有要事相商。”

    那胥吏也沒看過公文,隻是應了一聲,掉頭騎上馬就走了。

    站在楊尚荊身旁的忠叔還沒等開口,就看見楊尚荊把那份公文遞給了他,聲音裏帶著一股子壓抑不住的喜悅:“我早就料到那邊會出幺蛾子,現在也算是應驗了,前些時日,我和楊副使那一番談話,隻怕如今也成了先見之明了吧?”

    忠叔挑了挑眉毛,接過公文看了一眼,眼睛就是一亮不過語氣有些狐疑:“隻怕這裏的水……太深了些,浙、閩、贛交界之地,本就是情勢複雜,更兼有銀礦在此,自正統元年以來,但凡是家族裏能伸得出手的,大多會在這裏參上一手,若非身後有那些人撐腰,就一個流民身份的葉宗留,不說膽氣,哪裏有那個能力,直接殺一個福建參議?”

    楊尚荊跟著點點頭,銀礦那邊流民嘯聚的事兒,根本就不是什麽秘密,這年頭流民太多,人命哪裏有銀子值錢?為了點兒銀子,數股流民火並,殺了個昏天黑地,然而很神奇的是,這些流民的手裏都有兵器,而且質量上非但不比官軍的差,某些方麵還能強上一截,福建參議竺淵本來想著老夫帶兵平叛,還不是反手可滅?然後就被抓住弄死了。

    順便說一句,竺淵是浙江奉化人,同進士出身,能爬到今天的位置全靠著那會兒會站隊,實際上京中沒什麽根子,

    這後麵要說沒黑手,楊尚荊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不可能。

    “許是京中那邊,催的太急了,內廷想要開銀礦的念頭,已經有了不可製止的架勢,否則誰也不會這般鋌而走險啊。”忠叔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隻是老仆現在也不明了,那銀礦裏有沒有家中的手筆,不過少爺若是想要摻和進去,撈些功勞,為時尚早了些。”

    聽了這話,楊尚荊就是一笑:“戩有多少斤兩,自己還是知道的,不過這倒是個借口,讓藩司方麵多派些銀錢,也好合理合法地弄上幾套甲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