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以命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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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與央堇出了攬月樓走至大街拐角時,他停了下來,問道,“還有何好去處。”

    我歪頭想了想,也想不出。這飯也吃過了,景也賞過了,接下來不應該是回譽王府嗎。

    我見央堇站在街上,沒有回去的意思。

    我想起了今日的穎都都尉。難道殿下酒足飯飽之後,是想去開心一下?

    我想想央堇平時甚為檢點,可這歲數也不小,血氣方剛,馬上又要與公主成親,屈尊下嫁,心頭不豫。

    女子男人應該都喜歡,這剛才唱曲的伶人他也多看了幾眼呢。看來伶人柳巷是個好去處。我與穎榮也常去,也沒有什麽不妥。

    於是我七拐八拐把央堇往我常去的春風閣帶去。春風閣裏的小姐姐嫦五姑娘是我最喜歡的,活潑溫婉,才華又好。小曲唱的甚為動聽,尤其擅長南曲,婉轉美妙,譽王殿下應該會滿意。

    我心裏想著嫦五姑娘,美滋滋的。可快走到春風閣時,天突然下起了大雨。

    這剛才月明星稀,一下就下起了雨,果然六月天說變就變。

    眼看著春風閣就在對麵,我和央堇隻能在屋簷下躲雨。不一會,屋簷下躲雨的人越來越多,我趕緊靠近央堇,保護央堇。

    我抬頭看看央堇,還好臉色還不錯。六月下雨,一會就應該停了。沒想到卻是下了都快一個時辰還沒停。

    對麵的春風閣點起了燈火,裏麵的姑娘可能是因為下雨沒有客人,便都到了門口與二樓欄杆處看雨看人。

    然後我看到了嫦五,嫦五也看到了我。

    她果然同我交情非一般,見我就開始揮手絹。

    原來這就是傅侍衛的好去處。”央堇戲謔的聲音在頭上響起。“我以為你要帶我來這身後的茶社,沒想到卻是春風閣這等好去處。”

    我回頭看看,這裏果然是個茶社。我平時和穎榮直奔春風閣,沒想到對麵竟是個茶社。我差點想撞死在身邊的柱子上。

    我把頭埋在胸口,嗡聲說道,“屬下正是想帶殿下來這茶社,不想這裏人太多了。咱改天再來。”

    我看看雨漸小,就想帶著央堇快走。央堇卻不肯走。“哦?對麵那個姑娘似乎在叫傅侍衛的名字。”

    我抬頭,果然嫦五在喊著“傅宸公子,快來啊。”我無語望天,她平時好像沒有這般熱情吧。

    我看看旁邊白衫錦冠的央堇,還有他那張惹桃花的臉,瞬間明白了春風閣姑娘們那麽歡騰的原因。嫦五在那邊喊著“傅宸公子,傅宸公子。”

    我衝她擠眉弄眼擺擺手。

    嫦五看著更歡騰了,她拿著手絹雙手在嘴邊,喊道,“傅宸公子,奴家打傘來接你們。”

    我驚得一激靈。我想著她打傘來接我與央堇的情景,覺得生不如死。我握了握拳頭,趕緊拉著央堇邁開腿就跑。

    雨雖然不大,但卻迷眼睛。我內心羞憤,不知哪根筋搭錯,竟然想著帶央堇去春風閣,直覺在央堇麵前丟了臉。我一路狂奔,看不清前麵是哪,也不管前麵是哪。

    等跑的差不多,我停下來大喘氣,央堇跟著我跑,但卻臉不紅氣不喘。我喘了幾口氣,發現還拉著央堇的手腕趕緊放下。

    雨已經停了,可我發現我心裏開始下雨了。

    我苦著臉看看四周,跑著跑著竟然跑到了城外。我眨巴著眼看著央堇。央堇看著我,彎起嘴角,“傅侍衛這又是要帶我去何處。”

    我急中生智,想起這城外有個涼亭,叫見遠亭。便說道,“城外有個涼亭叫見遠亭,您看就在那處。”我指了指前麵可見的亭子。

    那裏風好,水好還能避雨。哦,好像雨停了。”我伸出手感受不到一絲雨點。

    傅侍衛連這處偏遠地都了如指掌,看來平時沒少出門。”

    我不知怎麽回答,嘿嘿笑了幾聲。

    我看著央堇十分遺憾地說道,“沒想這雨竟然停了。這天也晚了,不如屬下護送殿下回府吧,這見遠亭咱們改日下雨再來。”

    央堇沉默了下,點了點頭。

    我趕緊拔腿朝城門走去,雖然北穎宵禁很晚,但我今天特別想早回去。

    這下過雨,天又開始出月亮了。我偷偷側頭看央堇的臉色。奈何他比我高,我什麽都看不到。

    穎榮性子爽朗,我與他平時私混,雅俗不忌。我想我必定是攬月樓的酒喝多了,喝糊塗了。怎麽想都不應該帶央堇去那等地方。按著央堇平時謹慎克己,又悶的很的性子,定然是路過伶人柳巷看都不會看一眼的。唉,我最近實在太放縱了。

    我側頭看著他的影子,也看不出他臉色,心裏後悔萬分,今日過後他必定覺得我領著譽王府的俸祿日日飲酒作樂。

    之前他贈我刀與玉髓時,我覺著可以開口要了手書回央國,今日看來這又不知何時能開口了。

    突然,我聽得刀環呤叮破空之聲。

    殿下小心。”我趕忙抽刀擋在央堇身側,叮當幾聲,竟擋下幾枚飛刀。不好,有刺客。

    我護在央堇身邊,果然見從草叢中跳出四名黑衣人。“你們是何人”,我喝道。

    黑衣人不說話,上來就持劍刺向央堇。我趕緊揮刀格開。

    一黑衣人遂與我纏鬥起來,另三個圍著央堇。

    央堇沒有帶兵器,又以一敵三,我趕緊把刀丟給他,自己拿出腰間的匕首。

    我知央堇武藝比我好。剛才圍攻他的三名黑衣人竟漸漸不敵。

    我拿匕首迎擊另一名黑衣人。可匕首難敵長劍,很快我便被刺傷了手臂,但用匕首劃開了黑衣人的胸襟,裏麵的配飾竟是央嘉的花紋。

    我一個疏忽,便又被劃上了一道。另外三名黑衣人見打不過央堇,都跳過來與我打到一處。我一下子根本應付不過來。

    四人舉劍向我刺來,我繃緊手臂,翻轉胳膊,隔開兩把劍,又翻身躲避另一把長劍。但一把青劍直直刺向我的胸口,我已無法躲閃,隻能眼看著劍刺入我胸口。

    耳中聽著噗嗤一身劍入肉中的聲音,睜眼卻是黑發長衫的男子擋在我跟前。他握住劍身,銀刀一揮便結果了一名黑衣人,反手又結果了一個。另兩名黑衣人見他受傷,便舉劍刺來,我心下發狠,拿過他手中的銀刀格開長劍,左手送出匕首刺中一個,央堇拔出長劍與最後一個黑衣人格擋幾下,一劍送他歸了西。

    我拋開銀刀,幾步抱住央堇,讓他倒在我懷裏。我的胸前是他的肋下,汩汩冒出鮮血。我從腰間拿出傷藥,不管是不是隔著衣服,就撒在上麵,又撕下外衣按在他的傷口之上。

    事情發生在轉眼之間,我心痛至極。我抱著他,即使用力按住傷口,血還是在我指間溢出。

    我看著他,他緊抿著唇,麵露痛色。我不知如何是好,眼淚從我眼中流出,我看著他的眼睛,一遍遍喊著“央堇。”

    本該死的是我啊,他為何替我擋下那一劍,他是皇子啊,念平生說他將來要做帝王,要一統六國。

    我扯下腰帶,將外衣又扯下一塊,壓在他傷口上。

    我哭泣出聲,邊哭邊喊著“央堇央堇。”我直盯著他的眼睛,生怕從那美麗的眼眸裏看出一點渙散。

    央堇忍功一流,不露一絲痛意,他蒼白了臉,抬手擦了擦我的眼淚,擦的我滿臉是血。啟唇說道,“放煙火。”

    我一愣,喊道,“都這樣了還放煙火,慶祝嗎。”

    我想起懷裏的東西,趕忙拿出譽王府的冷煙火。西勤和東豫趕來的非常快,駕起馬車就往譽王府回。

    念平生的眼眸狂野,我從來沒見過。他衝我吼道,“你知道他為什麽今天要去都尉府嗎?你為什麽還要帶他出城!明知查出入簿是有不明之人出沒,你還帶他去城外!你是何居心!”

    我眼淚嘩嘩流出,跪在地上,喊著“我真不知道,念大人,我真不知道。殿下他是為救我,是為救我才中劍了。”

    念平生來回走步,指著我罵道,“你果然是個禍害。”東豫和西勤抱劍在側,麵色沉重。

    我腦子裏一直想著著那一劍刺入央堇的一刻,還有那汩汩冒出的鮮血。我哭的聲嘶力竭,西勤過來拉起我,說道,“傅宸,別哭了,殿下會沒事的。”

    我靠著西勤,止不住的淚流。

    隻見太醫走過來說道,“殿下並未傷到要害,已無大礙,隻是流血過多,需要靜養。”

    念平生忙說,“多謝太醫。”還未謝完,一個宮裏的內侍匆匆趕來,附耳在念平生耳邊。我隻聽得速速二字。念平生匆匆交代了幾句,便隨那內侍出了門。

    我已無暇管其他,快步奔至央堇處,我跪下,看著他麵色蒼白,氣息淺輕。我並不是沒見過央堇受傷病重的時候。最初在樹林裏,他比此時更虛弱,當時我更多的是同情他,隻能盡人事聽天命。隻是當時我從未與他接觸過,不知他有著這樣的絕世風華。

    越與他接觸,就越覺得他重情守諾,堅定隱忍,心思縝密,運籌帷幄。如此一個有大能之人,本是為了治國安天下,卻為了一個舉足無輕重的侍衛險些丟了性命,我一開口,眼淚就掉了下來。

    殿下大恩屬下無以為報,殿下以後讓屬下做什麽屬下就做什麽。”

    央堇灰白的薄唇微啟,說了兩個字,我反應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出去。我擦擦眼淚,站起身,轉身便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