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逃出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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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道閃電驚雷來的不可謂不及時,劉邦爬起來,一下子撲到太後的懷裏,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看起來好不淒慘“母後,孩兒害怕!”太後的眼神呆滯,望著渾身哆嗦的劉邦她哽咽了半天硬是沒說出一句話來。

    末了,她隻是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撫摸著劉邦的頭,一言不發。

    霍政何許人也?自己與他鬥了這麽長時間,她哪裏不知霍政此舉是為了打擊自己而利用劉邦?

    皇帝心思重,可手段稚嫩,尚無一點執政經驗,如果自己退居二線,朝堂上便再無抗衡霍政的力量,這會是什麽樣的後果,沒有人比她更清楚——自己這些年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會被霍政為首的門閥勢力蠶食幹淨,付諸東流。

    霍政不會放過她的,他會利用皇帝將自己一點點逼入死境!等到劉邦沒有利用價值的時候,再將皇帝一腳提開,到那個時候,劉家幾代人曆經艱辛打下來的江山就要換做他人姓氏了。

    她不能坐以待斃,於是就將劉邦叫到這裏來,想勸他拒絕親政。卻不料,劉邦鬼精鬼精的,沒有半點要放權的意思,她心中是又覺得好笑又覺得不滿,於是便不再與他周旋,索性將劉邦背地裏幹的那些勾當全部抖了出來。

    願意是想讓皇帝知難而退,可她萬萬沒有想到,因為自己的一個猜測,卻讓她知道了一件驚天大事。

    “皇帝是得到神啟的真龍天子!”這可不得了,自三皇五帝之後,有哪個君王還自證天命神授的?

    這事真假與否並不重要,可怕的是一旦被別人知道再加以渲染,皇帝執政的合法性就再無破綻,這張底牌再加上霍政手裏的那道先帝遺詔,足以讓她寸步難行,束手無策。

    驚怒之下,一直壓抑著的殺意瞬間不受控製,鬼使神差地給劉邦倒了一杯作以防萬一之用的毒酒!

    人心就是這麽可怕,殺機一起再無情義可言,她剛才眼見劉邦就要飲下鴆液,心中竟然沒有半點不忍。

    直到方才這一聲驚雷才將她從魔鬼的國度中拉回人間,她如夢初醒,見劉邦被嚇得像一隻鵪鶉一樣,她時而愧疚,時而憐惜。

    她怎麽忘了,劉邦平生最怕的就是打雷!在他剛學會走路的時候,每次天上一打雷,他就哭著喊著要找娘,往事不堪回首,記憶的閘門一打開,從前那些和劉邦朝夕相處的日子便浮上心頭。

    “再怎麽說,他還隻是個孩子啊,我剛才竟差點親手殺了我的兒子!”各種情緒一齊湧出,太後冰冷的心理防線一下子被擊的粉碎,撫摸他的手也不由溫柔了幾分。

    “季兒,不要怕,娘就在這裏。”她語氣慈愛,更剛才判若兩人。

    太後的殺意散去,而依偎在她懷裏的劉邦心中卻是冷若萬年寒冰,以往對太後的敬畏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從來都沒有過的殺機。

    “她真的想殺了我!她真的想殺了我!她真的想殺了我!”劉邦在心中不斷狂呼。

    獅子見到它身邊有一隻老虎,絕不會去和那隻老虎品茶論道,暢談人生,而是會毫不猶豫地撲過去,將它咬死!

    他們之間沒有恩怨,之所以要咬死老虎是因為它威脅到了獅子的生命。同理,如果有事物威脅到人的生命,人也會去消滅它,隻是人多了道德人倫,禮義廉恥的牽絆,做起事來沒有獅子那麽幹脆罷了。

    保護自己是野獸的本能,人雖然已經進化出了智慧,但這種本能一直存在,細細想來,自從劉邦來到這個世界,所做的一切事情不都是出自自保的本能嗎?

    雖然他從前也想過要用這個惡毒的方法,可直到剛才他才徹底下定決心,太後剛放下手裏的屠刀,劉邦又撿起來了。

    兩個人依偎在一起,母慈子孝,場麵看起來很是溫馨,可誰又知道,如此相親相愛的兩個人,心裏的毒芽在瘋狂生長呢?人性的複雜由此可見一斑。

    閑話不談。

    劉邦抱著太後是痛苦失聲,正哭的起勁,大有洪水滔天之勢時,玉萍陰沉著臉走過來恭聲對太後說道:“娘娘,衛青統領求見!”

    “衛青!”劉邦心中大喜“你他娘的,終於來了!”

    他剛才對太後講述夢遊天宮的事情,故意添加了很多細節,為的不僅是讓太後投鼠忌器,更是在拖延時間。

    自己對霍政還有大用,他不可能讓自己遭太後的毒手,所以肯定在想辦法救自己,劉邦拖的時間越長,逃出生天的希望也就越大。

    果然,自己還是等到了。

    “多虧了那道閃電啊。”劉邦暗自慶幸,他突然想到前世讀的三國演義裏,曹操與劉備‘煮酒論英雄’的橋段。

    當時,劉備也命懸一線,千鈞一發之際也是憑借驚雷才騙過曹操“難道,老子真的是有神靈庇佑的天子?這麽狗血的事情竟然也讓我給碰上了,看來姓劉還是有好處的。”劉邦不由有些得意,胸間也如巨石落地,安穩了許多。

    太後鬆開手,整理衣冠道:“請他進來!”

    玉萍看了一眼劉邦,眼神有些奇怪,看不清到底是高興還是失落,她躬身出去了。

    不多時,披甲佩劍的衛青走到亭子邊上單膝下跪道:“回稟娘娘,臣已調淮北大營軍士將金陵周邊都圍了起來,特返回歸還太後節令。”

    “衛將軍辛苦了,節令你先收著吧,事情還沒有處理完,這東西想必你還用得著。”

    “臣領命!”

    劉邦見機不可失,後退幾步向太後請辭道:“母後,兒臣今日有些疲倦,想回去睡覺,母後,您也不要太傷神,早點歇息吧。”說罷,他還擦了一下眼角的淚水。

    太後看了他一眼點頭道:“嗯,既然如此,那就趁著衛卿在這,讓他護送你回去吧。”劉邦喜極,給太後磕了幾個頭“兒臣,告退。”

    出了假山,劉邦長長出了一口氣,內衣已經被汗水浸透了,他回頭看看身後的亭子,又看看欲言又止的衛青,隻感覺又活過來一次。

    總算是從鬼門關闖過來了,劉邦揮手止住衛青,示意他不要多言,自己跨上戰馬,一溜煙直奔養心殿,倉皇逃竄。

    待劉邦走後,從假山裏出來一隊人,太後的隨身侍女玉萍為首,身後是那五個粗壯的太監,還有一個長相俊秀的公子哥,再後麵站著十幾個黑衣侍衛,除了玉萍,其餘的人均是腰配長刀,手持弓弩,全副武裝啊。

    太後看著那幾株發黑的草愣愣失神,玉萍忍不住出聲詢問:“娘娘,您為何會在這個時候,起婦人之仁啊?”

    “是啊,這一次沒能得手,下一次再想動手可就難了。”年輕公子哥也很奇怪。玉萍瞪了他一眼,公子哥自知失言,往後退了幾步,垂首站在一邊不再言語。

    太後望著已是閃電交加的夜空輕聲歎息道:“天不亡他啊!”

    如果不是剛才那道震天驚雷,此時劉邦早已是命喪黃泉,她雖然可能事後會後悔,會痛苦,但大事已成矣。

    今日霍政打了個她措手不及,雖然被動,但她也立刻就想到了應對之策,上策,讓皇帝主動拒絕親政,中策,幹掉皇帝。三策並行,可謂是萬無一失。

    曹傑的死讓她調兵遣將順理成章,其實就算沒有曹傑,她會製造機會,皇宮,金陵周邊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趁著城中動亂的掩護,她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除掉霍政。

    至於理由?哼,她籌劃這麽久,忙活了大半年,他們的罪證早就被製成了卷宗,放在她的桌案上多時,上麵的罪名哪一條不是抄家問斬的?

    宰相一倒,他的黨羽們群龍無首,能翻起多大風浪?屆時,再告訴群臣皇帝身染重疾駕崩了,如今在京的皇子這麽多,隨便找一個就能扶持上位,文武百官就算起疑,可木已成舟,難道他們還敢公然反叛不成?

    隻是千算萬算,她終究還沒有算到自己對皇帝的母子親情,更沒有算到這道驚雷,竟一下子將她的思緒打亂!

    “難道,他真的是氣運加身的真龍天子?”太後不由想道。玉萍歎了口氣“那,娘娘我們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太後的鳳眸中閃過一縷寒光,她那顆冰冷的王者之心又回來了,給劉邦喝的那杯酒,杯裏塗著見血封喉的劇毒,灑在地上,草木皆枯,劉邦不可能沒有看見,他看見了卻什麽話都沒說,哭喊著誘導自己的母性之情。

    這份思慮不可謂不老辣,隻歎自己當時被親情迷失了心智,沒有察覺到劉邦的心思,最後導致功虧一簣,實在是不應該啊。

    和皇帝決裂已成必然,“既然如此,也隻能采取下策。”太後起身,一甩衣袖“你既然想鬥,那就鬥吧,看究竟鹿死誰手!”

    養心殿內。

    衛青聽劉邦講述完剛才發生的事情,嚇的是汗流浹背,魂飛魄散,他倒吸著冷氣,饒是如今皇帝早已轉危為安,仍忍不住一陣後怕。

    “陛下,太後和您竟已到這種地步了嗎?”

    劉邦苦笑一聲“是啊,你也沒有想到,朕的親生母親竟想著要毒殺朕吧?走到這一步,其實也正常,隻是來的急了一點,快了一點,無妨,朕還承受得起,隻是,從今天起,這金陵的天就要變了啊。”

    後半句,劉邦更像是自言自語,他失神片刻問衛青“你去淮北大營調兵,怎麽這麽快?”衛青一拱手“回陛下,臣正想跟您匯報此事,臣剛至淮北大營,發下命令,就收到一封來信。”

    “來信?”劉邦好奇道。

    “陛下,就是這封。”衛青從懷中取出一張紙,劉邦接過展開一看,上麵用小隸寫著九個字“陛下有難,琅琊亭,速救。”沒有落款,沒有標識,隻有這三行小字。

    “微臣收到信後,立刻將事情交給手下將領去做,然後單騎回宮救駕,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差點釀成大錯,請陛下治臣失職之罪!”衛青跪地請罪道。

    劉邦將他攙扶起來“衛卿嚴重了,這件事和你沒關係,哦,對了,太後現在還不知道你是朕的人,保密起見,你對那幾位站崗的禁軍士卒就不要太苛刻了。”

    衛青拜服道:“臣替他們謝陛下隆恩!”

    “嗯,你也忙活了大半天,快回去休息吧。”

    將衛青送走,劉邦躺在禦榻上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今天睡了一下午,覺都給睡光了!盯著房梁看了許久,他忽然給了自己一記耳光“嘿呀,老子不就睡了一覺嘛,怎麽醒來之後,這世界就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