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恨入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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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狩獵,在古時,絕對是貴族最喜歡的娛樂活動之一,以前劉邦很不理解,一群人騎著馬驅逐野獸究竟有什麽樂趣,但當他親身體驗過以後,他發現,自己也愛上了狩獵。

    在這個風和日麗的日子裏,騎乘矯健的駿馬,帶上最華麗的弓箭,身邊跟隨著最勇猛的侍衛,白刃寒光,旌旗蔽日,這種鮮衣怒馬,高高在上的感覺讓他迷戀。

    雖然劉邦連最軟的一石弓都拉不開,但這絲毫不影響他的興致,他已經打了不少獵物,兩隻野兔,四隻山雞,還有一隻狐狸。相比較劉邦,衛青,薑義,季布這三個人,今天似乎很不在狀態,除了季布打了一隻野兔外,其餘兩人一無所獲。

    瘋玩了一個多時辰,劉邦停下來,喝了口水,看著親從手裏的獵物,劉邦笑道:“這些獵物不知道怎麽回事,你們三位的箭死活沾不到邊,朕隨便一射,就中了,你們說這事是不是很奇怪?”

    季布臉色古怪,好像便秘一般,他嘟囔了幾句,呲牙隻笑,衛青鄭重其事道:“陛下,這有什麽可奇怪的?您乃真龍天子,這些凡獸遇到您的龍威,哪能不束手待斃?”

    薑義十分認同地點了點頭“衛將軍所言極是。”劉邦玩味地看著這兩人“果真?”

    “那是自然!”

    劉邦又問季布“季布,你也這麽覺得?”

    季布咳嗽了兩聲,用眼角的餘光瞥了衛青與薑義一眼,重重地點頭“理應如此,理應如此。”

    “嗯,都說萬物有靈,此話當真不假,這些獵物就賞給你們三個吧,怎麽分配,你們看著辦。”

    劉邦哈哈大笑,他心裏很清楚,這些獵物其實都是他們三個人獵殺的,隻是為了讓自己開心,才說是他打到的,君臣之間的一個小遊戲,劉邦並不打算說破。三人齊聲拜謝皇帝陛下的賞賜,一個個表情激動,好像得了寶似得,劉邦翻了翻白眼“這戲演的有點太過了吧?”

    君臣幾人正在一塊青石上喝酒,休息,突然,一個親從指著不遠處的灌木林道:“陛下,那裏好像有一頭白鹿!”

    劉邦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那的確是一頭白鹿,全身純白,好像雪一樣,衛青與薑義神情激動“陛下,真的是白鹿,這可是百年難得一遇的瑞獸啊。”

    “瑞獸?”劉邦心中苦笑,一頭得了白化病的鹿而已,不過能長這麽大也確實不容易,季布操起手裏的弓箭“陛下,末將這就為您打回來,保證不傷到皮子。”

    “不可!”衛青與薑義同時阻止。

    季布不解“為什麽?”薑義狠狠瞪了他一眼對劉邦道:“陛下,此等瑞獸,殺之不詳啊。”

    劉邦嗯了一聲“此物確實罕見,能活捉最好活捉,這樣吧,前麵是一個山穀,朕與季布會將它驅趕到那裏,衛青,薑義,你倆從兩側迂回過去,牢牢堵死穀口,到那時,它插翅難逃!”

    衛青與薑義對視一眼,拱手應諾。

    劉邦重新上馬,朝後麵的親從吆喝一聲,一群人開始圍堵迷了路的小白鹿。和劉邦想的一樣,那頭白鹿見前方有人,立刻扭頭就跑,劉邦一馬當先,緊緊貼在後麵。

    白鹿四肢修長,跑的飛快,在灌木草叢間狂奔,不一會竟不見了蹤影,劉邦心中急躁,對後麵的人大喊道:“分頭追,仔細找找,千萬別讓它跑到深山裏去。”

    “諾!”

    眾人呼啦一下散開,劉邦目測了一下到山穀的距離,又禦馬疾馳。

    皇帝在林中狩獵,玩的不亦樂乎,他不知道,此時在天牛別苑,太後正在接待一位特殊的客人。

    年邁的曹蟄跪坐在蒲座上,這個動作已經持續了好久,太後冷眼看著他淡淡道:“有什麽事就說吧。”

    曹蟄歎息一聲,用極度疲憊的語氣道:“婕姝,放過曹家吧?”

    太後眼睛睜大了眼睛,過了半晌,她莞爾笑道:“你是真老糊塗了嗎?今時不同往日,想要求情,你也應該去找皇帝才對。”

    “決定權在陛下,根源卻在你這裏。”

    太後怒道:“哼,那你的意思是說,讓我去向皇帝求情?”曹蟄沒有說話,猶如默認一般。

    “遲了,季兒如今大權在握,他不會聽我的。”

    “陛下會聽的,為了他,你不惜舍棄自己的親生骨肉,憑借這份恩情,陛無論如何都會答應。”

    太後臉色一滯,隨後麵容冰冷的幾欲凝霜“假如母親在天之靈,看到你的厚顏無恥,她會怎麽想?”

    曹蟄的臉上的皺紋劇烈抽動,他沉聲道:“虧欠你還有你娘的,我唯有來世做牛做馬補償,可曹家不能毀。婕姝,無論你有多麽恨為父,恨這個家,但有一點是永遠都無法改變的,我是你的父親,你身上流著曹家的血脈。”

    太後的眼神冷的讓人害怕,恨到靈魂深處,語言太過蒼白。

    曹蟄仰頭長歎,眼角滲出兩抹渾濁的淚水“我自認為沒有資格得到你的原諒,為父今日來,是乞求你,放過曹家。”他吃力地站起來,整理衣冠,隨後雙膝跪在太後麵前。

    太後依舊不為所動,她的語氣平淡“二十七年前,那個風雪交加的晚上,我親眼見到,你將母親送給了河南鄭家的家主,供他作樂,母親為了我忍辱負重,你卻將之稱其為‘風雅’。

    二十五年前,母親得了病,你怕她染上了瘟疫,所以任憑大娘將其關在豬圈,不許任何人接近,我本以為看不到她了,可憐上蒼保佑,母親沒有死。

    那年秋天,家中失竊,二娘的一支簪子不翼而飛,所有人都說是母親偷的,嚴刑拷打,斷了一條腿,你還是不聞不問,因為你是朝廷重臣,需要關心的是國家大事,一個連小妾都比不上的奴婢,又怎能入您的眼呢?

    後來,家裏所有人都防著我們,因為母親是賊,她生的孩子也是賊,別人打我罵我,****我,便都是應該的了,至於我們娘倆的感受,你可曾過問半句?

    二十年前,鄧家那個臭名昭著的紈絝公子要納我為小妾,你明知道我已有心上人,還是答應了婚事,為了讓我死心,你讓藺公子身敗名裂,母親跪了一天一夜,苦苦哀求,你扇了她三記耳光,說她一個賤婢懂什麽。

    十九年前,宮中選秀,先帝看上了我,為了家族利益,你將我過繼到大娘身下,從此之後,母親一無所有,等我進宮,母親病逝,她是怎麽死的?”

    曹蟄嘴角蠕動“她傷心過度...”說剛出口就被太後厲聲打斷“夠了,你真的以為我什麽也不知道嗎?”

    太後露出一抹嘲弄地笑容“無論她是怎麽死的,都無所謂了,我已長大成人,貴為皇妃,母親的使命已經完成,這個世界,恐怕再無她留戀的了吧?”

    “你母親,她是一個了不起的女人。”

    “當然,因為她成就了我,我就是她的全部,你知道,孤為什麽沒有動家裏的那些人嗎?”

    曹蟄麵露驚恐,他顫抖著嘴唇指著太後道:“你想幹什麽?”

    “幹什麽?當然是為了成就季兒,他是我的全部,他會成為一個好皇帝,為了讓他成為一個好皇帝,沒有祭品怎麽能行?

    曹家,鄧家,鄭家,這些傳承百年,所謂的名門望族,就是我送給季兒的第一個祭品,你覺得如何呀?”

    太後少女一樣的笑著,曹蟄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說道:“不可以,陛下不能這麽做,我曹家可以倒,但絕不可以滅絕。”

    “已經太晚了,我相信,你們留下的那些香火,用不了多久,都會在刑場相見。”

    “不可以,不可以。”曹蟄仿佛一個精神病人,自言自語著出了殿門。

    ...

    劉邦終於看見了那隻白鹿,它的小腿被荊棘割破正在流血,已經喪失了繼續逃跑的能力。

    “小樣,再逃啊?”

    他獰笑著往草叢走去,就在伸出魔手的一刻,一陣風吹過,身後的馬兒突然不安的嘶鳴起來,劉邦心中陡然間生出一種極度危險的感覺。

    “吼!”

    震耳欲聾的虎嘯,一隻吊睛白額大老虎從林中緩緩走出,它抖動著身上的皮毛,十分蔑視地看著劉邦這條九天真龍,猶如看一條死狗。

    “希津津!”

    戰馬很不講義氣地跑了,隻留下肝膽欲裂的劉邦在瑟瑟發抖,他已經顧不上那頭可憐的白鹿了“救駕,救駕!”好歹也是經曆過生死的人,他很快就意識到自己該怎麽做,在一頭野生老虎麵前,徒步逃跑是愚蠢的,最理智的辦法就是呼救。

    老虎可能是嫌劉邦聒噪,後肢一揚就朝他撲了過來。

    劉邦連尖叫都沒發出,眼前一黑,就昏了過去,意識停留的最後一刻,他想到的竟然是老虎貌似不吃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