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朕愛者,唯兵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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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嫣很明顯生氣了,不過,她還是沒有離開,這是一個倔強的女人,她說要照顧劉邦,就一定會這麽做,即便,受到了不公正待遇。

    每隔一個時辰就會有一杯熱茶放到劉邦的案前,她不笑,也不說話,對於那些奏折,更是看都不看一眼,像足了一個受委屈的小媳婦,對此,劉邦一笑了之,這樣很好,說明,她將自己的話聽進去了。

    一個聽話的女人,無論到什麽時候,男人都是願意包容她的。

    批閱完送來的奏章,劉邦伸了伸懶腰,起身來到銅鏡前,看著裏麵那個稚氣未脫的少年,他不由陷入了恍惚。

    個變高了,有了喉結,眉眼也長開了,種種跡象表明,他已經到了快速發育的時間,就像吃了化肥一樣,一天一個樣。

    腰杆挺拔,體型俊朗,蹙眉舒眉之間自有一股上位者的威嚴,可以預見的到,用不了幾年,一個器宇軒昂的美男子就會誕生,老劉家的基因,劉邦還是相當滿意的。

    唯一讓他感到有些不爽的是“這他娘的,黑眼圈是怎麽回事?額頭的痘痘是怎麽回事?眼睛裏的血絲又是怎麽回事?”

    摸著自己的臉,劉邦唉聲歎氣,頗有種顧影自憐的意味,年輕的身體裏,卻裝著一顆蒼老的靈魂,不協調引發的綜合症終於開始慢慢顯現“這就是催生的代價啊!”

    他突然很好奇,別人究竟是如何看他的,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一個十二歲的少年行事卻有著和他年齡不符的成熟,豈不妖孽?

    臨近傍晚,林嫣在送了第五次茶水之後就離開去坤寧宮了,大孝其間,子女需禁欲齋戒,這是禮儀。

    清心寡欲,對於一般的皇帝來說可能是種煎熬,但劉邦卻沒什麽感覺,不說他忙的更條狗一樣,沒心思去想男女之事,就身中雷蠱毒這一條,便讓劉邦談女色變。

    孫不平嚴厲警告過,說一定要遠離女色,否則小命不保,當然,他沒有說的這麽直白,不過意思就是這樣,醫生的話不能不聽啊,他還年輕,隻要身體健康,瀟灑的機會多得是。

    來到茅房。

    十分爽快地放完水,劉邦長呼了一口氣,今天水喝的太多了,這個愚蠢的女人,照顧人的本事就一個,端茶倒水,不喝還不行。

    “造孽喲...”

    晚餐時間,劉邦將薑義,季布,衛青三人叫來一起用膳。

    季布因為是第一次進宮與皇帝進餐,所以很是拘謹,茶杯怎麽端都好像不對勁,最後索性不喝了,看著滿桌子的山珍海味流口水,拿起筷子卻又不知該從何下手。

    劉邦看的哈哈大笑,最後讓王忠給他盛了一大碗米飯,又往碗裏撥了許多菜,季布蹲在一邊吃的狼吞虎咽,聲勢威猛絕倫,看的薑義與衛青直搖頭。

    季布飯量大,劉邦三人一碗飯還沒吃完,他已經幹掉了整整兩大碗,季布端著空碗,很不好意思地朝劉邦傻笑,那意思是說“陛下,我還沒吃飽。”

    劉邦無語,朝王忠揮揮手,他就帶著季布去一邊盛飯,用餐完畢,這家夥又將劉邦幾人漱口用的茶水喝了個底掉,薑義徹底就怒了“你個憨貨!”

    季布不明所以,待知道自己喝了漱口水之後,他漲紅了臉,囁啜道:“茶水挺好喝的,我哪知道是漱口用的?”

    劉邦笑的眼淚都快出來了,見薑義要教訓他,劉邦擺手道:“算了,算了,季布是實在人,倒是我們,實在是有些奢侈了。”

    撤去飯桌,漱口,淨手,四人整理衣冠,劉邦正襟危坐於高位“母後大孝其間,沒有酒肉招待幾位將軍,還不要見怪啊。”

    薑義拱手道:“陛下嚴重了,我等雖是武夫卻也知孝節禮儀,況且,陛下請我等共食,已是我等臣子天大的榮幸,安敢做他求?”

    劉邦笑了笑,薑義也是一個實在人,誰都看得出來,剛才那些都是客套話,一笑了之也就是了,回答的一板一眼倒讓人有些尷尬。

    “朕今日請你們三位,一來是為了給薑,季兩位將軍踐行。”劉邦歎了口氣“三日後,母後出殯,朕不能出城相送,隻能提前祝河西將士們一路順風,待會回去的時候,朕叫王忠給你們多備些酒肉,朕吃素齋戒,將士們可不能受苦。”

    薑義與季布眼圈泛紅,兩人齊身拜謝“陛下隆恩,我等感念在心,永世不忘!”劉邦擺擺手“將士們浴血沙場,戍邊為國,區區一些酒肉何足掛齒?”他頓了頓接著道:“這二來嘛,朕有幾件事想請教一下三位的看法,”

    三人正色“陛下請講。”

    “嗯,你們也都是知道,仁宗皇帝曾立下‘軍務與政務分離’的祖訓,朝堂上,那些文官大臣們,古板的緊,朕雖有心扭轉重文輕武的局麵,無奈世俗,祖訓限製,一時之間也很難有解決的辦法。

    不過,朕曾經也說過,兵乃國之大事,不可不察,軍隊改革勢在必行,至於怎麽改革,朕不懂軍事,不敢妄自猜測,今日就是想聽一聽你們的看法。”

    幾人沉思片刻,薑義道:“陛下,臣以為軍改,必須從實際需要出發,兵之使命,無非攻守二字。

    守者,戍邊,守城,抵禦外國侵略,如果是為了這個目的,陛下隻需修築城寨,加固城牆,修繕甲銳,多多儲備,火油,滾木雷石,弓箭等守城機械足以。”

    劉邦點頭“那若是要攻呢?”

    薑義臉色微微有些異樣,他吸了口氣,垂首道:“攻者,開疆拓土,討伐不臣,這些都需要出城挑戰,為了達到這個目的,陛下首先就需要一支野戰之師,可以奔襲,可以攻城。

    這就不僅僅需要修繕甲銳,儲備弓箭,還得建造攻城器械,建造戰車,配備騎兵,抓緊操練,亦得培養間諜,死士,獲取情報。

    更重要的是,朝廷還得大力支持,朝廷與軍隊的聯係需要十分密切,命令下達果斷,精確,糧草武器等物資運送及時,後備兵力充足,各個軍隊之間亦得配合默契。”

    薑義說完了,他低頭不語,衛青沉默了。

    劉邦也沉默了。薑義不愧是大渝新生代將領中的佼佼者,他的眼光是長遠的,全麵的,也是科學的。

    總結他的話。

    首先,劉邦或是朝廷若隻想守成,偏安一隅,隻需要加強防禦即可,若是想奮力進取,首先就得有一隻可以南征北戰的精銳之師。

    就如今而言,大渝的軍隊更擅長的是守城,要他們確保城池不失或許還有可能,但要讓他們主動出擊那是癡心妄想,出城後,恐怕連十裏都走不了就會人心惶惶,更別提遠離大本營,千裏突襲了。

    這就涉及到軍方思維的問題了,將軍,士兵,都安逸了很久,他們的想法就是,幹嘛要出去找打?守城多輕鬆啊,不敢主動出擊,不想主動出擊,這就是大渝軍隊的現狀。

    十年前,那場大敗,不僅打斷了劉躍的脊梁,更打斷了軍人的脊梁。

    十年過去了,他們至今仍未從失敗的陰影中走出來,再加上,這幾年與鄰國打的幾場仗,大渝是敗多勝少,更加深了將士們‘我們打不過人家,隻能守著等待別人打’的思維。

    士氣低迷,打仗能贏才是怪事。

    其次,要殺敵,得有武器,鎧甲,要攻城,得有器械,要打仗,更得有情報支持,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一支瞎打亂打的軍隊,無論裝備多麽精良,都隻是一群烏合之眾。

    這就要求,兵器管理部門得改變工作重心,間諜組織得可靠,有力!

    最後,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一切都需要朝廷的支持,而且還是非常有力的支持,譬如:建立完整的戰爭參謀體係,戰爭指揮體係,物資運輸體係,募兵體係,軍隊之間的聯合作戰體係。

    這裏麵的涉及的東西就多了。

    重文輕武局麵下的大渝,這種人才少之又少,所有人都對當兵的,打仗的,嗤之以鼻。

    有誰會樂意研究戰爭,研究軍事,給戰爭提供智力幫助?沒有,同理,又有誰樂意去當兵?答案是,也沒有。

    而且,朝堂上暗流湧動,從未停止,大臣們心懷鬼胎,表裏不一,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爭權奪利上,有誰會理會戰爭。

    戰爭?隻是他們爭鬥的砝碼與利用對象罷了。

    至於軍隊聯合作戰,那更是一個笑話,防區政策與軍政分離政策互為表裏,要想聯合作戰,就得廢除防區製。

    種種問題,又回到了起點——仁宗祖訓,解決問題的唯一辦法就是扭轉軍事與朝政嚴重脫節的現狀。

    而要改變這個現狀幾乎是不可能的事,現在看起來,仿佛是一個無解的死局,這就是世俗的力量,即便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也要退避三舍。

    也難怪薑義與衛青都沉默,江山代有才人出,大渝雖然落敗,但未嚐沒有有識之士發現這個問題。

    可這麽多年來,誰又解決了呢?

    劉躍嗎?魏無忌嗎?太後嗎?沒有,他們都知道這個問題,可是誰都沒有辦法。

    劉邦皺眉,他咬了咬牙“非凡之事當由非凡之人來做,朕不信會打不開這個死結,這樣,薑義,你到汝陰之後,抓緊騎兵的訓練。

    爭取在最短的時間裏摸索出一套適合騎兵的戰法,朕還會撥內庫的錢給你,從梁國,北齊那裏收購戰馬,最好是母馬,用來配種。

    記住,從今以後,你麾下的騎兵不允再有作戰任務,訓練出來的騎士一個都不許折損,朕有大用!至於其他的,交給朕辦就是。”

    薑義衛青不可置信地看著劉邦,內庫那可都是皇帝的錢,組建騎兵是朝廷的事,從未聽說過皇帝自己掏腰包的。

    “陛下,此舉不妥啊。”幾人勸誡道。

    劉邦紅著眼睛“朕不喜歡宮殿,不喜歡美女,不喜歡美酒,不喜歡吃喝玩樂,朕就喜歡騎兵,有什麽不妥的?那些大臣們不願意掏錢,朕自己掏錢,誰敢說半個不字!朕就是穿破衣服,吃粗茶淡飯,就是乞討,也要把騎兵給組起來!”

    薑義,衛青,季布三人跪地拜道:“陛下英明!”薑義伸出右手“臣願意立下軍令狀,三年,最多三年,臣就能為陛下培養出一批精通騎戰的驍勇之士!”

    季布也伸出手,大聲道:“臣也立下軍令狀!”

    “好!”劉邦站起來,目光如炬“但凡有誌明君,都能從荊棘中殺出一條血路來,朕年方十二,有的是時間來改變這個世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