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能大能小，能升能隱，大則興雲吐霧，小則隱介藏形，生則飛騰於宇宙之間，隱則潛伏於波之內。方今春深，龍時變化，猶人得誌而縱橫四海。

    劉邦默念著這句曹操關於龍的見解，心中的危機感愈發強烈。莫道世間無豪傑，一朝風起天下驚，這片亙古長存的土地上，從來不缺少驚才絕豔的人。作為一個後世人，劉邦對此深有體會。

    其實想想也對。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大家都是一個肩膀扛一個腦袋，憑啥你就可以高高在上，吃最美味的食物，喝最醇的酒，睡最美的女人，老子隻能低聲下氣，在一旁流口水？

    誰不想指點江山，誰不想青史留名。

    對於這些從骨子裏就想著做人上人的家夥而言，亂中取勝無疑是一條終南捷徑。安穩祥和是他們最不願意見到的場景，因為隻有世道亂了，他們才有可能渾水摸魚。

    有道是亂世出英雄，然而閱遍史書，亂世出的最多的貌似是梟雄。

    如今不恰好就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時機——太後一死，宮中再無一個可以鎮得住場麵的人，且天子年幼，大臣多不合心，這個時候隻須推波助瀾，便會有很大幾率掀起一場席卷帝國的海嘯！

    大風起於草動，大事見於微末之間。這種手段，劉邦也是這段時間從帝王心術中琢磨出來的。

    “隻可惜，你們挑錯了人選！老子可不是乳臭未幹的娃娃任由你們擺弄！”劉邦一甩袍袖“王忠，給朕備龍輿！”

    “是，陛下！”

    林嫣看了看外麵的天色，憂心忡忡道：“時候也不早了，您這會兒要去哪兒？”

    劉邦扶起架上的天子劍，劍鋒出鞘，寒光冷冽，他的聲音也有了幾分肅殺之意“哼，還能去哪？”

    說罷就徑直向外走去，目送皇帝出了寢宮，林嫣輕歎了口氣，她身邊的婢女趙燕說道：“陛下這個時候去宗正寺有些不妥當啊...”

    林嫣瞥了她一眼道：“哦？中山王再怎麽說也是陛下的兄長，去看望也在情理之中，如何不妥當了？”

    趙燕嘴角輕揚，帶有幾分不屑道：“中山王就是一個蠢材，堂堂親王想要女人，用什麽手段不行，非要用搶的，很明顯，這是有人故意陷害，為的不過是扯出削藩這件事而已。

    但是陛下剛剛親政，此時削藩百害而無一利，依我看，最好的辦法是以靜製動，不變應萬變。安撫民心為重，懲戒中山王次之，百姓心裏消了氣，日子一久，這事自然也就過去了。”

    林嫣肅然一驚，看著眼前這個嬌小玲瓏，有禮有節的小女子不知該說些什麽好，她隨自己進宮，頂多不過兩月，可如今的她哪裏還有當時天真柔弱的影子？

    更重要的是，她的這番見解，完全不是一個久居深宮的婢女能擁有的。其中厲害，就連她這個皇後都未必有她認識的清楚。

    心中驚詫的同時，也不由生出了幾分警惕。中山王的案子傳入宮中也才是昨天的的事情。趙燕連其中的細節都知道，顯然，她早就已經從別的地方聽別人說起過了。

    可是這些，為何她這個皇後卻不知道？

    想到此，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就冷了下來，雖然生氣，但她並未立刻發作，而是漫不經心又問道：“這和陛下去宗正寺有什麽關係？”

    趙燕並沒有察覺到林嫣有何異狀，聽皇後娘娘這麽問，她的虛榮心得到了滿足，有些得意地笑道：“難道你沒有發現，陛下剛才殺氣騰騰，持劍出去嗎？平日裏，若非上朝或者重大禮儀，陛下從來都不佩劍的。

    而今佩劍，隻能說明陛下很憤怒，到了宗正寺，萬一被氣急了，一劍將中山王殺了...”

    話剛出口，趙燕的臉色就變了，她捂住嘴巴，抬起頭一看，就看到林嫣那雙冰冷的眸子，頓時雙腿一軟，跪在地上求饒“奴婢口不擇言，胡說八道，請娘娘贖罪！”

    林嫣舉起的手在空中停留了很久，最終收了回去。雖然已經努力去做一個妻子，做一個皇後，可是她終究還是沒辦法一下子改變自己。

    她是一個善良的女子。看到路邊討飯的乞丐，她會心生憐憫，從小到大，她也沒欺負過一個府中的丫鬟，有時脾氣上來了，很生氣，也隻不過罵兩句。

    體罰別人這種事情，她從來沒幹過。除了，那一次怒火攻心，失手砸傷了劉邦。

    趙燕是母親給她安排進宮照顧自己的，進宮這段日子沒少受欺負，這一切，她都看在眼裏，總感覺對她有所虧欠，畢竟，趙燕遭受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的任性。

    “也罷，就饒她這一次吧。”

    想到此，林嫣歎了口氣，放緩語氣道：“陛下最忌諱婦人幹政，這些話以後不要再說了，至於那些亂嚼舌根子的人，回去以後告訴朱透，讓他去處理，你不要再摻和了！”

    趙燕連忙磕頭應是，抬頭之間，眼睛的餘光盯在林嫣的背影上，她銀牙緊咬，眸子中閃過一抹複雜的神采——不甘，嫉妒，懊惱，甚至還有一絲仇恨，就是沒有感激。

    “憑什麽？憑什麽你就能當皇後？你這個愚蠢的女人，打傷了陛下，你本應該是個死囚的，憑什麽你還能成為坤寧宮的主人？

    如果你掏過茅廁，被人用針紮，想必就不會有現在的姿態了吧？我不需要你來可憐我，等著吧，總有一天，我會站到你的位置上，讓你來感受我現在所受的屈辱！”

    她在心裏咆哮著，後殿傳來了林嫣的聲音“小燕，收拾一下，我們回坤寧宮。”

    趙燕因為憤怒而有些扭曲的臉龐一瞬間就變成了先前乖順的模樣，她的語氣幾乎沒有任何改變，頂多有些顫抖“是，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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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渝有三類監獄。

    一曰縣牢。以縣為單位，由當地縣衙管轄。這類監獄數量最多，遍及全國。所關押多為作奸犯科，卻又不至死刑的犯人。

    第二種叫天牢，以郡為單位，由刑部，大理寺管轄，相比較縣牢，天牢就少了許多，這裏關押的犯人要麽是窮凶極惡，罪大惡極的死囚，要麽是達官顯貴。

    最後一類就是宗正寺的牢房。普天之下，隻有這一所。地點位於宗正寺地下，空間並不算很大，但守備極其森嚴，因為這裏關押的是皇族，一般人是沒有資格被關到這裏的。

    所謂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句話在封建時代是極其可笑的，皇族作為統治階層中最高層，天生享有很多特權，包括犯罪。就連審判，量法皆由皇族自己來執行，公不公正，其實大家心裏都很清楚。

    自從先帝劉躍駕崩以後，宗正寺的地牢就冷清了好多。劉卓或許是這幾年裏，這裏的第一個‘客人’。

    宗正寺地牢的環境相比較其他牢房算的上是豪華，四麵牆壁皆由紅磚砌成，地麵是青石磚鋪的，就連草榻都是從外麵拿來的新鮮稻草，沒有任何黴味。

    魚油燈將整個地下空間照的很亮堂，在最中間，一間標著‘寒’字號的牢房裏，一個體型臃腫的青年席地而坐，他的麵前擺著一張草席，席子上擺滿了各種食物。

    此人正是中山王劉卓。

    劉邦到的時候，他正在和一隻烤肥雞做鬥爭，雙手捧著整隻雞，油漬胡在臉上，胡須上，吃相很是醜陋。

    看到劉邦進來，劉卓放下了手裏的雞，隨意在身上抹了抹坐直了身體慘笑道：“十二弟，你終於要來殺我了嗎？”

    劉邦皺了皺眉頭，沒有答話。

    宗正寺卿，劉玄德解釋道：“這是秦王爺命人送來的。”隨後壓低了聲音在劉邦耳邊輕道“已經找人查驗過，沒有毒。”

    劉邦嗯了一聲，讓護衛搬來一把椅子，放到牢門口，他坐在椅子上，麵對著劉卓，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道：“九哥，你的胃口還不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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