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每年白晝最短的一天，寒風隨著夜幕地降臨呼呼吹起，刮得人臉生疼。

    西南省成功市。

    隨著一陣令人牙酸的嘎吱聲，一輛破舊的自行車出現在街口，自行車上坐著一個體重二百五十斤以上的大胖子，這一幕很讓人感歎自行車的質量絕對是軍工品質，破舊的身軀居然可以承受如此重壓。

    一輛奧迪商務車正從旁邊的支路上駛來，由於這段路晚上人車稀少，商務車速度飛快。

    很快，兩輛車在岔路口如期而遇，在雪亮的車頭燈光之下，胖子有些驚慌失措，猛然捏住了自行車的刹車。然而，讓人不敢置信的是，商務車並沒有減速的意思，徑直朝著自行車撞去。

    “砰！”一聲巨響，已經被嚇呆了的楊凡被撞得高高拋起，身體弓起，在空中劃出一道淒慘的弧線，又是一聲悶響，肥胖的身體撞在行道樹上，緊接著摔在冬日冰冷的人行道上。

    他連一聲慘呼都沒有發出，臉上還凝固著死前的驚恐表情，刺目的鮮血不停從七竅中溢出，將地上染紅一大片，任誰在這樣的傷勢下也再難活命。

    讓人不解的是，那輛商務車駕駛員似乎對這一切毫無所覺，連一點下車查看的意思都沒有，直接碾過路中央嚴重變形的自行車，很快消失在遠方的黑暗之中。

    冬夜寒冷，此處又地處偏僻，路上行人車輛皆無，也許直到明天早上，人們才會發現這慘烈的車禍現場以及地上一具冰寒僵硬的屍體。

    遠處路燈照不到的陰影中，一輛黑色奔馳s500如野獸般趴伏著，車內一個麵容陰鷙的青年完整的目睹了車禍的整個過程，一根黃鶴樓1916在青年嘴上明滅閃爍，他掏出手機，撥通一個號碼。

    “古總，事情辦妥，五百萬尾款可以打過來了！”陰鷙青年雙目中突然閃爍出幽幽藍光，仿佛黑夜中獵食的夜梟。

    “真不知道這麽個普通的胖子，一點修為都沒有的螻蟻，值得花這麽大的價錢買命！”

    “開車的那個笨蛋，還是不要讓他見到明天的太陽好，組織可不允許留下任何蛛絲馬跡。”說完，青年將手中煙蒂一彈，一道美麗的紅色弧線出現在空中。

    緊接著汽車發出低沉有力的轟鳴，幾秒鍾就提升到百公裏的時速，朝著那輛商務車消失的方向疾馳而去。

    凜凜寒風中，楊凡的身體漸漸失去最後一絲熱量，開始慢慢變得僵硬。

    突然，一個似真似幻的模糊身影出現在楊凡身邊，身形漸漸凝實，顯現出本來麵目，一襲白衣，臉色略顯蒼白，留著淩亂的碎發，看不出年歲，相貌宛若二十多歲的青年，氣質卻如久曆歲月的老人。

    讓人驚奇的是，這人滿頭的碎發在凜冽的寒風中卻沒有絲毫晃動，路燈照射在身上也沒在地上留下一絲陰影，他站在那裏，看得見，卻似並不存在於這個空間一般。

    青年嘴裏念念有詞：“枉死生魂，速離殘軀，隨吾而去，返歸地府。”

    隨著青年的念叨，一個透明的白色身影從楊凡體內飄了出來，看上去，這個身影和楊凡並不二致，隻是略顯虛幻。

    楊凡魂魄離體，看著眼前之人，並無半分驚懼，反而問道：“白兄？你的好基友黑無常呢？怎麽沒跟你一起來？”不得不說，拜諸多鬼神電影與小說所賜，讓他第一次見到勾魂使不覺害怕反而能侃侃而談。

    白無常一愣，顯然他也沒料到眼前之魂是這麽淡定從容，以前見過那許多枉死生魂，不是留戀陽世，不願離去，就是心懷怨恨，滿身戾氣。

    不過他隻負責將生魂拘往地府，這魂既然不是戀棧不去，他也沒必要用強，弄得大家都累。

    白無常隨口答道：“恩！閻王老爺嫁第二百五十個閨女，黑兄弟參加宴會去了，這片兒就留我一個人值班。咳咳，我說你問這個幹嘛？”

    “沒啥！我就是想問問，你這樣一人前來拘魂，不算違規操作嗎？”楊凡撓了撓肥肚皮，滿了憨厚的問道。

    白無常心尖兒猛然一顫，心道糟糕，遇到個了解陰司律法的主了，不過想想這也不算多嚴重的罪過，況且是因為閻王老爺嫁女的原因，到時就算被捅上去，上麵多半也會睜隻眼閉隻眼。

    想到這，他的底氣又壯了起來，作聲喝道：“大膽生魂，膽敢質疑陰司執法，不知道俺們是嚴格按照地府城管條例執行的嗎？對影響陽間市容市貎的生魂都是一打二砸三拘捕的嗎？”

    “世上那麽多鬼屋陰宅裏的妖魔鬼怪你怎麽不去抓？”

    “你知道個屁！那些可都是些有來頭有背景的主，手眼可通著天呢，就說這成功市北麵郊區爛尾樓裏的那隻厲鬼，那可是花了大價錢買通這片兒的判官……。咳咳，我說你那來恁多問題，該幹嘛幹嘛，隨我回地府去吧。”說著不知從那抽出根黑黝黝的鐵鏈就往楊凡的脖子上套。

    話說這白無常和黑無常性子相反，一個是話嘮，一個半天都憋不出個屁來，今兒沒有黑無常的提醒，這白無常的話嘮病就有些犯了，將該說的不該說的都透露了不少。

    一聽果然錢能通神，楊凡也動起了心思：“等等，白兄，不知能否也通融下，讓我重新還陽？”說著連忙掏出了錢包，從裏麵抽出隨身帶著的三張老人頭遞給了白無常。

    白無常老大不客氣的接過揣在兜裏，那動作熟練之極，顯然平時這事沒少幹。

    接過錢，白無常的態度好了不少，那條鐵鏈也被他收了起來：“我說楊老弟啊！還陽你就甭想了，這事也不歸俺老白管，這得去見了判官，由他老人家決定啊！”

    說著，拇指和食指合在一起撚了撚，做出一個人人都看得懂的手勢：“不過他老人家宅心仁厚，什麽事情都是可以商量的。”

    說罷，拍了拍楊凡的肩頭：“走吧，老弟，還陽俺管不了，不過這枷鎖之刑俺可以給你免了。”

    說完，他伸手在身前隨意一拂，漆黑空間仿佛被投進一塊石子的水麵，泛起一陣漣漪。

    一條渺渺冥冥，籠罩在朦朧霧氣中的古拙、破舊的石板路出現在前方，霧氣之中散發出星星點點的瑩火，將這條古老道路照得勉強可見。

    “黃泉路？”饒是楊凡性情膽大、樂天，但也不禁有些踟躕。

    “無論誰一生都會走一遭的，走吧！隻要你不是罪大惡極之人，這其實隻是你嶄新人生的開始，沒什麽好怕的。”白無常在楊凡背後拍了一巴掌，催促道。

    黃泉路上，其實並不是小說電影裏描寫的那般鬼氣森森，恰恰相反，一股浩然之氣充盈其間，讓人感覺凜凜天威懸頂，鑒視著每個靈魂過往的一生，讓你感覺連最隱秘的罪惡也逃不過天道監察。

    楊凡和白無常就並肩走在這條路上，楊凡這一生隻算得平平凡凡，無功亦無惡，所以在凜凜天威下倒沒感覺有什麽不適，而是隨意地與白無常聊天打屁。

    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他對白無常話嘮的毛病有所了解，聊起來也無所忌憚。

    “白兄，你不是應該拿著拘魂幡，頭戴高帽子，不苟言笑的嗎？怎麽是現在這副樣子。”

    白無常給了他一個你真老土的眼神，“你說得那都是老黃曆了，三十多年前，閻君大人就站在這黃泉路上，指點著江山，提出了與時俱進，改變形象，開放引資，建設繁榮地府的指導思想。”白無常眼中閃爍著小星星。

    “經過幾十年的發展，如今的地府早已今非昔比，看見這黃泉路了沒有？雖然表麵看起來坑坑窪窪，破敗不堪，但那是閻君大人為了保留曆史風貌。可這條路旁，安裝有自動排水係統，路麵加熱係統，無論多大的雨，都能讓路保持幹燥，不出現丁點泥濘。”

    “看這路旁，裏麵點點瑩光，那可是高科技節能隱形照明係統，不需能源，無需維護，可使用萬年不用更換。”

    說著，他又瀟灑甩了甩頭發，：“看俺這發型，可是今年地府最流行的‘風中淩亂’，是由咱這片兒最好的發型師欒機臥設計並剪裁的，可以很好的襯托出哥俊郎的臉型。”

    “……”

    楊凡呆呆地看著眼前唾沫橫飛的白無常，此刻他的心情也正如白無常的發型，讓哥在風中淩亂。

    “白兄，你說每天死這麽多人，你和黑兄兩人忙得過來嗎？”過了很久，楊凡才回過神來，瞅著依然在那裏滔滔不絕的白無常，問出一個困惑他很久的問題。

    白無常拿瞅小白的眼神瞅了他足足三秒，才漫不經心道：“陽壽已盡的生魂一般是不需要我們去引領的，隻要頭七一過，便會自動回歸地府，隻有像你這種枉死之魂我們兄弟才會出馬。況且地府都實行分片兒管理，隻有成功市這片才歸我們兄弟管。”

    楊凡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神色，翹起大拇指接著說道：“貴兄弟可真夠辛苦的，這麽大的工作量，還能不出丁點差錯，小弟佩服。”

    白無常聞言，臉上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尷尬，嘿嘿幹笑兩聲：“為人民，啊，不對，為鬼民服務，為鬼民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