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 夢中屠宿,無法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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裹著棉被,在動蕩不安的夢境中,安安穩穩睡了一宿。昨日的踏雪而歌,猶記在耳,今日,又期盼著下雪。
“小姐,我來服侍你起床。”小兔子傻傻呆呆地打來了一盤熱氣騰騰的洗臉水。
“多謝你了,其實我並沒有把你真正當做丫頭,你我就如姐妹。”晴然坐在床頭緩緩穿衣說道。
“小姐,我剛剛碰到風少爺,他約你去踏雪橋外的冬櫻樹下相見。”小兔子伸出一指試試水溫,“哎呦,真燙,我再加點冷水。”說著起身拿瓢離開了房間。
待水溫剛剛好時,晴然用手巾洗了臉。坐在梳妝鏡前,描上淡淡的柳葉眉,塗上一點點胭脂,便去見風前落。
走在橋上,遠遠地看見風前落在一顆晶瑩剔透的大樹下等她。他勃發的風姿在風中猶如一把劍,或者可以比喻為一顆常年青翠的虞鬆。對,他就是一個對生活一塵不染的盛世高人。這或許就是他們之間不可罅隙的距離,即使她也有他望塵不及的高度。
璀璨生輝的冬櫻樹下,他的白色衣襟像空中那飄渺不定的白雲,想留住那一片冬天的霞彩。
“風哥哥,什麽事情。”晴然來到他麵前,細語輕聲問好。
“其實也沒有什麽事情,今天天氣好,就是想約你出來賞花或者散散心。”風前落不假思索地說,眉目含笑。
晴然突然想起那天傾如對她說過的話。
她是在竹心小湖畔遇到傾如的,那時傾如和司音正說說笑笑地走在湖邊,一路談笑不止,因為隔得遠,晴然聽不見她們究竟說了什麽。碰見時,傾如隻說:“晴姑娘的傷或許是真好了,能出來吹風了。但是世子卻功力大減,因為姑娘可是把世子的祖傳神珠雪絨珠給借去了。”
說完,晴然還來不及問清楚,傾如便和司音說笑去了,司音肆虐地笑笑,“如,現在的飛魚膽子越來越大了,竟敢和鷗鳥戀愛,嗬嗬。”說完,便莫名其妙地遠去了。想到這,晴然似乎聞到了醋味,就如司音遠去的聲音回蕩在呼倫湖的盡頭“媽呀,誰家的醋壇子打翻了,真酸!”……
晴然慢慢凝聚內力,想把腹中的雪絨珠給吐出來,還給風前落。
冬櫻樹招搖著她的花瓣,零零碎碎落下一兩片,散落在風前落的青絲間,隻見他用綠鬆飾玉綰青絲,整整齊齊,幹淨利落,就如他一塵不染的性子。
晴然想把落在風前落發絲間的枯葉拿掉。伸手,卻遇到風前落的阻擾。
“我喜歡花瓣兒落滿青絲上。”
“你怎的就知道是花瓣?”晴然望著他嗤嗤笑道。
“嗯?”風前落凝神,相問:“難道不是?”
晴然終於可伸手拿掉風前落頭頂上落下的枯葉,捏在手中在他麵前搖晃,“風哥哥,你真有點自以為是。”
“哦,是嗎?聽你這麽一分析,我覺得自己是有點。不過……”風前落直笑不語地望著麵前嬌小可人的晴然。”
“不過什麽?”
“不過你也真淘氣。”風前落點點她的額頭眉心,爽朗笑道。
說話期間晴然一直在試著運氣把雪絨珠吐出來,可是總有一股壓力來阻止,似乎,雪絨珠一離開她的身體,她就有種吐血身亡的危險。
終於含著最後一口氣把雪絨珠吐了出來,覺得身體好沉重,心好累,全身都瑟瑟發抖般,似乎天快塌下來了一樣可怕。
“晴然,你在幹嘛?”風前落一把扶住快要倒下去的晴然。
“沒事,”晴然一睜眼,站立起來,微笑道:“沒事了,隻是有點累,還有……有東西要還給你。”
風前落憑心靈感應感到神珠已離開晴然身體,忙點住她全身穴道,把她抱在懷中,“血珠是我送給你的禮物,你怎麽能說還就還,也不經過我同意,就隨便拿出來,你可知外麵的魑魅魍魎虎視眈眈著呢?”
晴然昏睡過去後,風前落把她抱到聖女閣,擱放在暖床上,不久待晴然蘇醒後,見風前落還在,忙不好意思地推他離開。
風前落小樣兒地逗著她,“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從前有隻魚愛上了飛鳥……”
夢兮蘭兮,如夢如初。人魚滅族,幻雪成災。……
第二天,她又做了關於雪國的夢,已經再也無法釋懷這種隱藏的情感了。她一大清早便去了風前落的寢閣。
清風閣。
院子裏長著那些白色樹幹的白樺樹,高挑筆直,葉子紛紛揚揚,隨著晚秋的濃烈而飄落。
她推開院子門,走進來,有幾片紅色的小葉子便落到了她的深白的秋衣上。
那時候,風前落正醒來不久,便和傾如在下棋。
“晴然,你來了?”風前落見到晴然孤身一人來看他,已是受寵若驚,隻見晴然筆直的站著,眼角似乎有隱約的淚痕,風前落知道晴然心中一定藏有重要的事,隻是不敢輕易開口問。
“原來傾如姑娘也在。”晴然客套的淡淡一笑,望著傾如,隻見她又美麗了三分,碧清的眸子那般溫柔,像是綴滿了人間的溫情。
“是啊,我怕世子悶得慌,所以來陪陪他。”傾如淡漠疏離地開口,湛藍的衣襟隨著窗戶外吹進來的風飄起。
“嗬嗬,是啊,傾如總是這樣,見到我一人在這,總是要相陪,來湊湊熱鬧。”風前落放下手中的棋子,不準備下了。並且眼神示意,讓傾如暫時離開。
傾如起身,向風前落行了一個點頭禮,便緩緩向門外走去。離開的時候,和晴然擦肩,晴然轉頭看了她一眼,隻見傾如的神色有些不悅,說不上是為什麽,晴然搖頭,隻是覺得自己太過於敏感罷了。
“坐。”風前落示意晴然坐下,眼角有一絲愜意的微笑,“有沒有興趣接著傾如的棋跟我下下去?”
“不了,我現在沒心情。”晴然冷冷淡淡地開口,眼睛一直是呆滯的,臉色也蒼白了幾分。風前落看著有些心疼。
“晴然,你這是怎麽了,怎麽幾日不見,你成了這副模樣,是不是雷卓旭欺負你了?你告訴我,我幫你去教訓他。”風前落還是跟以前一樣,隻要是跟雷卓旭有關的,他便冷靜不了。
晴然沒有做聲,隻是很隨意地說:“昨晚一直在做夢,所以現在有些累而已,沒什麽大礙。”
“做夢?!”此時,風前落來了興趣,“司音最近在研究釋夢之術,我想你可以請教她。”
“不必了,這個夢我做的一清二楚,隻是一段陳年往事,沒什麽可以釋解的。”晴然依舊是冷冷淡淡。
“哦。”風前落長長的噓了一聲,感覺一定是夢中什麽悲傷的事困擾了晴然,“不妨跟我說說,看我能不能幫幫你。”
風前落也記起了一些小時候的夢境,夢中他是晴然的親生哥哥,他們生活在一顆無與倫比的雪星上,至世界末日的降臨。她感應到晴然如今也在跟他做同樣的夢,隻是不知夢中她何許容顏,是否能與現在般驕傲?
魅雪族的女人一個個絕代風華,驕傲自負,令夜雪狼族無數的男兒一次次膜拜,而她的妹妹晼兒作為出生在那個時期的第一公主,終究沒有成為幻雪月國最高貴的女王。
而關於滄海冰族與龍界的傳說一直不曾現世,上世紀第一次冰火對決中,雪刃城作為冰族最強大而神聖的宮殿,夜夜不得安寧。那是一個奇特的世界,一邊是火族,一邊是冰族,是火焰帝國,是幻雪帝國。
當我的媽媽雪公主穿上凰琊幻袍,戴上雪嵐冠,坐在玄冰王座上,俯視著她的子民,成為他們心中永遠光芒的神。當有一天,她生下了惡魔冥子,即地星長孫,地球最初的人族,任占星師取名卡索,意為黑色之城的意思,其實就是為了圓那一個古老而悠遠的夢境。
我從來都不曾了解人魚族,不知道為什麽深海城的人魚話語如此簡單,隻會跪在地上對自己的王說一句話,王,我等你回來接我可以年年月月,直到我化為大海中的泡沫。
我也不了解龍蛇族,我不知道所有的陰謀。釋王子**了卡索的未婚妻霓裳人魚公主,然後人魚公主用自殺術死亡在刃雪城最美的那顆櫻花樹下。冰火俱焚,世界終於在火王私生子釋的殘酷下滅絕,最後又隻剩下冥子一個人獨站在未央海礁石中央祭奠他的愛人,巨大的霰血鳥嗚叫著撕裂了蒼藍色的天空,血液全部變成了盛放的紅蓮……
雷卓旭就是釋王子,櫻空釋,銀白色的頭發,英俊桀驁的麵容,挺拔的身材,白衣如雪的幻術長袍,而妹妹晴然,風前落凝視前方,神情有些模糊……
釋王子那時候似乎是蓮姬所生,冰族王子卡索的同胞弟弟,而蓮姬便是我的妻子,金星聖母上蒼,光芒璀璨金星下萬丈深淵中千萬裏的芙幽花,萬蓮之首,金蓮。而我,是金星深淵裏迎合著吹拂著她的風兒……
櫻空釋與卡索同為冰帝的兒子,卡索作為第一繼承人隻為追求自私的愛情,拒絕了小美人魚霓裳公主的求愛,而另娶妖龍燭雲化生的絕世女英,為其善解人意所欺騙,尊其為冰族漓鏡皇後。風前落不覺搖頭輕歎,這世界的感情究竟又是如何的呢?
“是,哥哥。”晴然突然抬起眼眸,注視著風前落,風前落才從過往沉思中醒來,隻見風前落棕色的眸子透著一股與青國人同樣的驕傲之氣,她頓時有些反感,對,他是青國的世子,也是一個有著青國血脈的青國人,與她的雪國仇視的青國人一樣,自負,殘忍,不羈,傲慢……
想著這般心事,她都不想與他深談下去了,可是今天,她做完那個夢後沒有去找雷卓旭,沒有去找雨萊,也沒有去找其他任何人,唯獨來到了他的清風閣,這說明了什麽?說明她一直在乎他,說明心底裏的那個人一直是他,而不是別人,說明沒有任何人能取代他在她心中的地位?
那是不可觸碰的傷痕。輕輕一碰,便哭天喊地,也不曾遺忘。
她簡直想譏笑自己,這個風輕雲淡的男子,根本不曾把她放心上,他隻愛他的權勢,隻愛給他權勢的千裏宮主。
嗬嗬。晴然頓時不住的冷笑。原來她也已經不單純了。
“晴然……”風前落的大手緊緊握住了晴然的手,有些驚異的問:“晴然,你怎麽了?”
晴然從深深的執念裏回過頭來,瞧見風前落緊張自己的模樣,不覺有些愧疚,低下頭,長眉緊緊蹙著,說道:“沒事,隻是很傷心。”
風前落依舊那般溫和如玉,笑容隱淡,說道:“晴然,有哥哥在,你不會受委屈的。”
“哥哥……”晴然似乎用悲咽的聲音開口,眼睛一直不敢注視將她所有舉動看在心底的風前落。
我還可以叫你哥哥麽?雪國滅了我的故國雪國,殘害了我的子民,害我的母親****於隔心殿,我還可以叫你哥哥嗎?晴然心中悲咽地想著,幾乎是用嚎叫的語氣說:“雪皇****於隔心殿,我還可以叫你哥哥麽?”她的神情是風前落從未看過的激動,心情是風前落從未想到的悲哀。
“你是一個青國人,也是屠我子民的萬萬千千青國人的種,你說你是我哥哥,這真是一個大笑話。哼!”晴然說著決絕的話,悲痛的眼淚弄花了臉,讓風前落不忍看她。
“晴然,你聽我說。“風前落心中一陣傷心,看到晴然如此痛苦的模樣,他也是不知道該說什麽來安慰她。隻是冷靜下來說道:“我知道你是雪國人,而我是青國人,我們之間隔著家仇國恨,但是請你相信我,我也是一個有良知的好人,我討厭任何形式的侵略,討厭戰爭,我和你一樣,同情弱者,深深緬懷那些殘害在戰爭中的同胞……”
風前落說著,晴然聽著,安靜了下來,隻是那份隱藏於心底的痛苦,依舊不減分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