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怒火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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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貞元十八年,三十五歲的韓愈時任四門博士,為說明教師的重要性,闡述從師學習的必要性以及擇師的原則,針對魏晉以來的門第觀念和“恥學於師”的壞風氣,以非凡的勇氣和知識,抨擊時弊,弘揚世道,獎掖後輩,發揚新風,同時,也是對那些誹謗者的一個公開答複和嚴正的駁斥,作出《師說》一篇,由此廣為流傳,王陽明去掉了一些尊崇古道的思想,和去掉最後一段‘李氏子蟠’句,將其稍作改動更加符合這個時空的人的曆史認知。
“好!說的好!好一個傳道受業解惑,這麽看來,我也很是慚愧的,根本就沒有盡好一個班主任的責任,讓明珠蒙塵以至遭受屈辱!”陳毅鬆興致狂發,如同豪飲了數觚美酒,搖頭晃腦地咀嚼著文中的名言警句。
“我擦,厲害了我的明哥!”
“怎麽的?這個學生到底在說什麽啊?完全聽不懂,不過看到有人跟校領導硬杠,還真是生猛!”
“翻了天了……牛比!”
周圍的學生興奮不已,有人懂有人懵懂還有人真不懂,不過看了這一場熱鬧就已經足夠出去吹噓了。
吳國棟曾經在教育一線多年,而且能夠成為重點中學的校長,不是光有領導才能愛鑽營就能做到的。教師的本質都是學者,作為數次被縣教育局點名表揚的學者型管理人才,吳國棟的審美能力絕對也是首屈一指的。甫一聽到王陽明的《師說》,雖然從對方稚嫩的臉上看到的是一種和老辣文風不相融的違和感,吳國棟卻不會再小覷對方。
俗話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想讓一個武者拜服,直接打到服氣就行;但是文人風骨自古便是恃才傲物,總覺得別人的都是狗屁,自己的才是文化精髓,這未免不是文人風雅假像下的一種鮮血淋漓。
想讓一個文人拜服,非得要在思想境界上超過對方無數差距,才能讓他心服口也服。
自古以來,能有多少文章出口就能讓人心服口服?
不少,但是也絕對不多,多數情況下口服心是不服的,隻是出於互相恭維,造成了文壇很多時候一團和氣的佳話。
這篇古文開篇第一句就是中心論點——‘古之學者必有師’,既說明古人重視師道,又針對現實,借古諷今。第一段更是連用三個排比,為下文針砭時弊鋪墊。隻是最後意猶未盡,猶如虎頭蛇尾,讓吳國棟心裏有點遺憾。
如果王陽明知道了吳國棟的想法,肯定也非常佩服,因為他去掉了最後一段,所以有些不夠點題,畢竟他可沒地方去找一個李蟠,他自己都是學生,還不是別人老師呢。
“這位同學還真是高論,這篇議論文高明無比,也發人深省。說實話,在我最近巡回參觀的數百個中學裏,你這樣的文采也是穩坐前十,你這樣的年紀有這樣的功底我非常佩服!的確,老師的職責在這個浮華的社會非常難以堅持,以致於我們的工作有很多錯漏和失職,我再一次深表歉意!”吳國棟作為一校之長,自然不會無聊到和學生慪氣,現在聽到王陽明這篇文章,也不由得起了愛才之心。
“老鄭,這個學生娃不簡單啊,這個古文功底要比你弟弟還強啊,隻是這個性格未免太過桀驁不馴,一言不合就動手打人,我不大看得慣!”程進看上去肥頭大耳,慈眉善目,言辭間卻有些倚老賣老。
鄭柏川的弟弟鄭柏言是語文三組的組長,古漢語造詣深厚,不輸一般大學教授,隻是因為各方麵原因,不喜歡大學環境,所以就和鄭柏川呆在中學裏,過著隱者般的日子。
鄭柏川聽到程進的言語有點不喜,隻是他城府向來深沉,輕易不想得罪同僚,因為也隻是笑笑道:“也是,老師的職責是傳道受業解惑,學生的職責卻是我們新時代提倡的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這個學生行為乖戾,舉止暴躁,是有些過頭了!”
吳國棟站的近,兩個副校長的話一唱一和,他都聽得一清二楚,這兩個人無非就是看熱鬧不怕事大,最好把他弄下去好讓他們上位。
陳梅也聽到兩個副校長的評論,更是驚慌失措,他們家的錢上次都賠償給了李明華家,現在就是想轉校一時也拿不出,而且正是高二分班的關鍵期,別的學校肯定不願意接受差生,也就是說她的兒子一旦被開除,就連向李青那樣轉學都沒有資格。
“求求你們給一次機會吧,既然我兒子有這個才華,我一定讓他好好的聽老師的話,好好學習,以後再也不惹事了!”陳梅急的哭了起來,粗糙的雙手抹著眼淚,卻將眼睛越揉越紅。
王陽明喝道:“媽,你別說了,天下之大還能沒有我王某人立錐之地?我就不信,出了這個校門,我就會被打落凡塵!”
“你別說了!你懂什麽!你有多大個能耐啊,啊?你難道想跟你祖祖輩輩一樣,種田還是打工?你不上學,以後怎麽出人頭地?”陳梅不懂古文,也不懂這代表什麽,隻是固執得認定念書才能出頭,深怕兒子不懂事一意孤行,浪費了大好青春。
在農村裏,要麽種地要麽打工,能有什麽出路,就算做生意都沒本錢,那豈非一輩子就要辛辛苦苦的到處找飯吃。
陳梅吃過沒文化的虧,也受過打工的苦,也曾羨慕過那些念完了初中、聽說又上了高中大學走進大城市做白領的初中同學們,她曾經發誓就算再苦再累都要把孩子的學業造就出來。
陳毅鬆看著陳梅狀若癲狂,心底不忍,他走到跟前說道:“小明媽媽,你不要激動,我是小明班主任我清楚,王陽明的文化水平已經足夠去念大學了,你要相信孩子有這個能力,不要太過傷心!”
“班主任,如果他能念大學,學校還能開除他?我是什麽都不懂,但是我也是知道你們要升學率的,既然孩子是個人才,為什麽你們又都不要呢?”陳梅害怕自己一鬆口,事情就無法挽回,隻是一個勁的哀求著幾個領導,還將江文龍從地上扶了起來,一個勁地道歉。
周圍的學生們竊竊私語,有好事者已經開始給周圍後到的人講解《師說》這篇議論文的翻譯。
吳國棟也是騎虎難下,也不好驅散學生,隻得問了江文龍一句:“檔案報備教育局了嗎?”
“上去了……而且,教育局的回複公函也隨同其他文件一起帶過來了,這個事情已經進了係統了,改不掉了。”江文龍知道吳國棟的意思,是動心了,想留下王陽明,隻是他後悔也沒用,現在教育局的全國聯網係統登錄完畢,要修改檔案就必須上報教育總局,這根本就比火箭飛天還要複雜。
華夏的官方流程一向繁複磨人,登記容易修改難,王陽明這輩子的汙點算是背定了。
吳國棟歎息一聲,這還真是命運捉弄,自己剛被抓了典型批評,回頭就發現這個罪魁禍首居然是一個絕世救星,再仔細一看,救星已經自身難保了。
這還真是人生如戲,曲折離奇,吳國棟無奈地對著陳梅搖了搖頭,歎息道:“對不起了,王陽明同學的檔案進了全國聯網係統了,我也無能為力,要想改動,可需要縣教育局層層上報,可以說非常難做到!”
陳梅徹底崩潰了,難以置信,她呆呆地愣了片刻,突然做了一個眾人意想不到的舉動。
“當我求你們了,給我兒子一個機會,你們說難那還是有希望對不對?求你們給個機會……”
陳梅哭訴著,突然雙膝一曲,跪了下來。
王陽明的怒火衝天,簡直要將天燒一個窟窿!
陳毅鬆就站在陳梅邊上,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的右臂,隻是已經遲了一點,她一個膝蓋已經著地,被硬生生拖住了。
現場死一般的寂靜,隻剩下陳梅低沉無力的哭泣聲回蕩在午後的校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