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葛雲飛暴死惹疑(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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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年秋試,楊乃武南宮大捷,高中同治癸酉科舉人。科舉時代,士子中舉,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在當時那個勢利社會裏,真是個個另眼相看,趨承恐後。一時賀客盈門,饋贈紛至,車水馬龍,門庭若市,連那些曾請他做過狀紙打贏過官司的人,也紛紛前來送禮道賀,想巴結上這位孝廉公。 p

    楊乃武在眾人厚饋之下,家境益發寬裕起來,少不得趾高氣揚,更加輕視儕輩。 p

    陳竹山是個慣於趨炎附勢的人,自然也來道賀。楊乃武雖然看不起他,不得不稍假詞色;陳竹山卻大喜過望,乘機代達劉衙內想交友之意。楊乃武怫然道:“他是什麽人,有什麽功名學問,道德文章,可與楊某為友?”陳竹山勸說道:“他再不濟也是本縣的公子,楊兄新中舉人,正好借他們父子的牌頭做護符,那麽在縣城裏不但是文章魁首,而且是士紳班頭,無人不敬愛了。”楊乃武冷然拒絕道:“楊某生性不喜趨炎附勢,更不喜結交這種紈絝子弟,隻好有負雅意了。”陳竹山見拉攏不成,隻好回去把這番話告訴劉衙內。劉衙內更加惱恨,一心想要陷害楊乃武,隻苦於無隙可乘。 p

    小白菜聽說楊乃武中了舉,心裏又羨慕又喜歡,也悄悄到前巷探望,見門前車馬填塞,賀客進去不絕,自己的兒女私情怎能公開,隻好失望而返。 p

    楊乃武雖忙於酬酢,但對那些趨奉的人並不在意,隻是不能忘情於小白菜,不僅有約在先,而且想在她麵前誇耀一番。他自葛家搬走以後,已有幾個月沒有和小白菜見麵了,很是記掛。於是在應酬告一段落以後,信步到澄清巷口去找小白菜。由於他現在已成舉人,身份地位與前不同,要顧全體麵,不敢明目張膽,隻好假裝散步,在葛家門前徘徊,趁巷內無人,捉空兒招手叫小白菜出來。 p

    兩下久別重逢,戀情更熱。小白菜告訴楊乃武,葛雲飛近來病勢愈重,朝不保夕,她隻等丈夫一死,就嫁給他做小。楊乃武也說:他現在已經中舉,不久進京會試,狀元及第,指顧在望,到那時三妻四妾不成問題,不會遭人非議。 p

    他們隻顧談得熱和,不防窗內有人,被葛喻氏窺見了。葛喻氏自葛雲飛夫妻吵架後,就一直懷疑媳婦和楊乃武有私情,這時見兩人在巷內竊竊私語,更證實了她的懷疑。 葛雲飛正如小白菜所說,自入秋以後,病勢越來越重,十天倒有七八天臥床不起。豆腐店裏曠工一天要扣一天工資,因此他隻要病情不十分嚴重,總是勉強支撐著到四鄉裏去收購黃豆。這一來,他的病情隻有日益加深,更無好轉之望。加之自從遷居以後,小白菜相待情意大不如前,有時見他呼喚,故意不睬,甚至惡聲相報,使他心裏更覺氣惱。從來心理作用對病體很有關係,葛雲飛終日惹氣,病體日益委頓,他自己也知道去死不遠,不禁發生了厭世的念頭,覺得與其活在世上拖日子,還不如早死的好。 p

    這年農曆十月初七日,葛雲飛又發寒熱。葛喻氏愛子情殷,勸他在家養病,不要上班。葛雲飛因熱度不高,執意不肯。這樣捱了兩天,病勢愈加沉重。十月初九日下午,他從鄉間收購黃豆回店,半路上忽打寒戰,渾身發抖,兩腿好象係著重鉛,背上的黃豆袋子更重如千鈞,一步一步地勉強捱到許家集街上,再也撐不住了,喘了幾口粗氣,放下黃豆袋,想坐在階沿石上休息一下。 p

    街上沈大興糕團店的夥計--沈貴生素來和他熟識,當即過來熱情地招呼他說:“雲飛兄弟,進來坐坐,有新出籠的熱粉團,買兩個吃吃喲。”葛雲飛正覺身上冷得難受,覺得吃點熱東西也好,便拖著黃豆袋子進店坐下。他素來省儉,隻買了一個粉團吃,不料不吃還可,一吃下去,立刻反胃作惡,嘔吐狼藉。沈貴生慌忙倒了碗白開水給他喝,仍舊嘔吐不止,麵色鐵青。店小二與店裏的食客都圍攏來看,議論紛紛,有人說是急性虎烈拉,但時已初冬,何來霍亂?於是乎又有人說是絞腸痧,也隻是猜測,無從證實。老板沈大興怕擔幹係,便叫沈貴生代他背著黃豆,扶送他進城回家。 p

    葛雲飛進了家門,一納頭便躺倒在床,連聲大喊“冷”,給他蓋上兩條棉被,仍舊喊“冷”不止。請醫診治,說是體弱氣虛,積食停滯,腸內發生阻塞,引起腸管壁痙攣。需服東洋參、桂圓湯,疏導益氣,固本扶元。醫生還給他開了張消食導滯的藥方。但時已夜晚,藥鋪已打烊,隻好等待第二天再說。 p

    不料到了深夜12點左右,小白菜一沉醒來,忽聽得丈夫喉頭作響,急忙起床察看,隻見葛雲飛口吐白沫,人事不省,嘴裏咿啞有聲,卻說不出話來。不禁大驚失色,高聲叫喊 p

    葛喻氏聽得喊聲,便連忙進房探望,見了這模樣,疑心是媳婦給兒子吃了什麽毒物,忍不住厲聲問道:“你給他吃了啥東西?剛才喊冷,怎麽現在變成了這般光景?” 小白菜冤遭不白,不免申辯說:“我哪裏給他吃過東西,我連水也沒有給他喝!我剛才睡覺醒來,他已經是這樣子,關我什麽事!” 婆媳二人各執己見,互不相讓,越吵越凶。這就驚動了鄰居王心培,便過來勸解,叫她們先不要爭吵,趕快延醫診治。一麵把小白菜的母親畢王氏也找了來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