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險要的，就是兩處根本沒有路的特殊地段。巨大的的岩石突然凸出來，像臨產孕婦的肚皮，外觀上鼓鼓的。岩石色澤古怪，質地非p

    常堅硬。不知什麽年代，先民用鐵器在凸出的崖壁上鑿成了一排小石窩，石窩間的距離和成年人的腳步距離大體相當，行人踩踏在石窩上幾乎p

    都是懸空的，除了感覺踩在石窩上外，四周的任何一個方向都沒有可以抓手和攀附之物，身體無論向任何方向傾斜，都會墜落在萬丈懸崖絕壁p

    之下。所以，這裏的難度，要比空中走鋼絲繩都難。走鋼絲是經過專門訓練的，走這裏沒有訓練，隻有膽量和勇氣。在通過這個地段時，阿牛p

    雖說心裏有底，但也有些緊張。一旦萍萍睜開眼睛嚇到了，或尖叫一聲，阿牛就可能站不穩，站不穩的結局就是失去平衡而摔下懸崖，同歸於p

    盡。他一再叮囑萍萍說，你可是乖寶貝啊，乖寶貝就是聽話的。說這話時，他聲音都在顫抖。萍萍說怎樣聽話啊，阿牛說此時此刻的聽話，就p

    是你不要睜開眼睛，不要說話，不要扭動身子，一定要靜靜地趴在我背上啊。萍萍是聽話的。萍萍嗯一聲就不再吱聲了。 p

    另一處險要之地，是一根獨木橋。懸崖在凸出來之後，很快又凹進去了，形成了一個橫臥著的v字，開口向外，寬約二丈餘。宛若鬼斧p

    神工在絕壁上砍進去一條巨大的口子，形成了一個永遠沒有愈合的v字形創口。兩根削平的原木橫跨於v字形的兩端，當作橋用，橋下就是v字形p

    所形成的峽穀，上下一片雲霧繚繞，不知深淺，陰森可怖。阿牛又得重逢叮囑萍萍說，寶貝可要乖乖地趴在背上啊，不要動，不要說話啊。她p

    似乎知道，當生命係於一線的時候，保持冷靜比什麽都重要。 p

    獨木橋稍稍有點晃動，但畢竟很順利地過來了。萍萍很心疼阿牛，讓她自己走一會。阿牛道此懸崖石頭縫裏原生長出一棵百年紅木鬆p

    ，約三四人合抱粗；有一年春三月大雷雨之夜，那棵大樹卻給狂風暴雨劈倒了，於是被過往山民當作橋用。萍萍咬牙切齒地鼓勵自己：“都是p

    人，我就不相信我不能走！” p

    阿牛說：“到底是我的堂客（老婆）。就是好樣兒的！” p

    阿牛誇著老婆，來到一個較為寬敞的地方，湘西大山與黔西南屬喀斯特地貌；溶洞下的岩石往裏麵凹了許多，大約有十來平方米。相p

    對於懸崖來講，這裏就是一廣場。顯然是山民們專門開鑿出來供路人避雨的。阿牛把萍萍放下來，讓她站穩。萍萍在晃動中站穩腳跟，她很驚p

    訝怎麽來到了這樣高的地方？真有了坐看雲起雲湧的感覺。萍萍見地方寬敞，便往前邁了幾步。當她看到剛剛走過的獨木橋時，卻啊的尖叫起p

    來，要不是阿牛扶著她，就會栽倒在地。萍萍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懸崖峭壁，從沒有把自己置身於懸崖峭壁之中過。她見過的懸崖峭壁、喀斯p

    特溶洞都是風景區，全都披著美麗的外衣，全都有可靠的安全措施。可這裏的山洞及懸崖峭壁卻是農民徒步穿行的道路，沒有任何措施，沒有p

    任何保障。前麵就是萬丈深淵，稍不留神就會摔下去，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看一看它的高度就知道結局的。所以，這一眼，引發了萍萍有生p

    以來的最大驚恐。她的表情幾乎是在瞬間被撕裂了，變成恐慌的碎片。 p

    在萍萍受驚後，阿牛迅速把她摟到了懷裏。萍萍扭過脖子，一臉痛苦地擠出了幾個字：“親愛的（baby)，你姑奶奶尿褲子了！” p

    你――真把尿嚇出來了？” p

    嗯。” p

    萍萍說她再也不敢往下看了。她發暈。 p

    阿牛讓她在山洞口的一個大石頭上坐好，一邊安慰她，一邊給她脫褲子。萍萍要把換下來的內褲扔掉，阿牛說不能扔，還可以用的，p

    便收到小包裏裝起來。阿牛麵對萍萍的濕屁股，吸著鼻翼做了個鬼臉，然後掏出包裏的衛生紙小心翼翼地給她擦尿。阿牛擦拭的動作具有某種p

    藝術特質，曖昧而抒情，像一首圓舞曲，與打掃衛生的初衷有了本質的區別。萍萍坦然自若，由他慢慢地擦，她感覺阿牛有點像外科大夫，她p

    自己的注意力也慢慢轉移了。而阿牛呢，在擦拭中也發現了一些微妙的變化，聲音低低地說：“現在好像不是尿了。”萍萍說：“是！”阿牛p

    又說：“不像是。”阿牛把萍萍身子扶正，讓她雙手撐著洞口岩石，麵壁而立，說這樣可以壓驚，淡化緊張情緒。萍萍撫摸了一下光滑的岩石p

    ，很聽話地把雙手撐到了岩石上。阿牛說：“你就這樣閉著眼，我解手去了啊！”然後阿牛大聲哼了幾句半黃不黃的湘西民歌，走到懸崖邊上p

    ，麵向對岸撒尿。隻見一條米黃（n）色的拋物線穿過一層薄霧，從懸崖垂直落下去，把下麵的岩石打得啪啪直響。萍萍乖乖地站著，閉著眼，p

    養著神，尋找著自己的狀態，說：“這樣果然好多了耶。”萍萍沒有聽見阿牛說話，隻覺得阿牛走近她了，站在她的身後，貼著她了。萍萍突p

    然感覺到了一些異樣，嘴裏哼哼的，身子扭扭的，嗓門兒顫顫地撒嬌了：“你壞！你壞！” p

    從公路到穀底，再到穿過天問山絕壁，總共不過五裏路，兩人卻花了漫長的兩個多小時。這五裏路對萍萍刻骨銘心，因為它太過驚險p

    ，太過刺激，又是那樣陌生而浪漫。當她走出懸崖來到山頂的時候，展現在眼前的立馬又是另一幅景象了，是一片豁然開朗的開闊境地，那裏p

    有梯田、農居和炊煙。她仰麵看了黃昏中的藍天白雲，突然有了一種絕處逢生的感覺，她不知道應該生阿牛的氣，還是應該感謝他把她帶到了p

    這個地方。她指敲著阿牛的鼻尖說：“告訴你姓牛的，本姑奶奶這輩子都會記住這個叫天問山的地方！” p

    阿牛頑皮地笑笑，說：“你還要記住，即使是在萬丈懸崖上，我們也是那麽恩愛！” p

    萍萍又羞又惱，迅速伸出小手，把阿牛的左腮揪住往外擰，狠狠擰成了一張皮。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