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洛城內外風與雨

字數:5056   加入書籤

A+A-




    洛城之內,董卓府上。

    昭文已經布告天下,董卓也是天下之人,他亦聞此昭文,勃然大怒,一腳踢開身旁的一位宮女,宮女嬌弱,一聲尖叫,竟是飛出幾米遠,重重地磕在門檻上,頭破血流,沒了氣了。

    “主公勿急,主公勿躁。”一旁的男子見狀,趕忙上諫,此人正是董卓賬下謀臣,李儒。

    “天下人欲起兵誅我,我如何不急躁?”說罷,又將手中酒杯擲出,重重地砸在先前宮女的屍體上,發出難聽的聲響。杯中之物與血相融,散發出詭異的氣息。

    李儒皺了皺眉頭,“來人,把這邊清理一下。”隨即轉向董卓,拱手言。

    “主公,你覺得天下人的軍隊,如何?”

    “人多勢眾,非吾所能擋也!”董卓歎了口氣,實話實說。

    李儒的臉上顯出一絲藐視,“然儒看來,此皆烏合之眾也!滅之不費吹灰之力!”他如此狂傲?竟視天下軍馬為無物?!

    董卓聽聞,趕忙追問“此話怎講?”董卓深知李儒乃深謀,多謀,智謀之人,沒有他,董卓也無法在西涼左右橫行。可以說,董卓有今天,有很大部分都是李儒之功,所以,董卓是十分信任李儒的。今李儒又大放豪言,董卓自然好奇。

    “主公,現寒冬時節,天下軍馬趕到洛陽,路上風寒,行軍難,而來年春季,多雨雪,軍中糧食難以存儲,此天時也!

    洛陽為帝都,三麵皆關卡,一麵倚黃河,多山林,為易守難攻之地,此地利也!

    心不齊則兵不勇,縱百萬大軍,亦有何用?主公麾下飛熊軍,皆為軍中精銳,曆經百戰,定能以一敵百,擊破散軍,不在話下!且將軍神勇,將軍賬下,華雄,李傕,張濟,郭巳,徐榮,此些將領,皆為良將,猛士,而主公又收呂布為將,此鬼神之將,非人力所能敵也!此人和也!

    如此,天時地利人和,我軍如何不勝?!”

    董卓聽完,緊鎖的眉頭似乎放鬆下來,而又想起呂布之勇敢,竟然一改之前暴怒,喜笑顏開,而又好像想起什麽,眉頭又微微一皺,臉色變化無常。

    “軍師此言,令我茅塞頓開,然卓最大的倚仗,當屬軍師無雙智謀!得先生一人,如得百萬雄獅!文有軍師,武有呂布,我定橫掃天下!”

    沒人會不喜歡讚賞,李儒自然不例外,“謝主公高看!”

    “不高不高,還太低了。隻是軍師,這呂布雖然勇武,可軍師先前不是說過,呂布,僅六分可信麽,他當真會為我所用麽?”

    “將軍,這一次,便是機會,這一次,便是對呂布最後的考驗。”

    “軍師計將安出?”

    “將軍可遣呂布東進虎牢關,迎戰來犯之敵!將軍親自領軍,坐鎮洛陽!”

    “這如何使得,聽聞那河內張揚乃是呂布自幼相熟之人,親如兄弟,我觀呂布,實乃重情義之人,若派遣呂布為將,一旦反撲,與張揚合軍,則我軍敗矣!”

    “將軍,呂布此戰前往虎牢關,帶領的,是李傕部下飛熊軍,李傕將軍自然也隨呂布前往。此軍乃李將軍親兵,如若呂布作反,他怎會是飛熊軍之敵?!況且,呂布的家人,一直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主公何懼之有?”

    董卓聽言,稍加思索,頗有道理,“軍師深謀遠慮,董卓甘拜下風!如此,若呂布願為我軍,與天下人而戰,我便相信,他是真實投靠我軍。此後,謀有軍師,戰有呂布,天下,我何懼之有?!!”

    “主公豪邁!”一旁李儒拱手而立,微微弓身。

    “來來來,酒來!肉來!人來!”

    董卓府上,依舊笙歌四起,觥籌交錯,非風雨所能阻擋。那份昭文,就像清風拂過綠水,隻蕩起幾卷漣漪,又重回平靜。

    與董卓府上的熱鬧相比,本應笙歌的皇宮,此刻卻顯得那麽冷清與寂寥。

    一偏殿,幾支蠟燭微微閃爍著火光,撐起一小片光明。

    “胡鬧!荒唐!此詔文何人所為!豈不知危陛下生也!”一老者怒斥道。

    “王司徒未免杞人憂天!董賊自身難保!陛下大安!”

    “且不聞魚死網破之故?且豈止是董賊之禍?”

    “陛下堂堂天子,豈是那漁網能比!天下起兵衛天子,有何禍也!此乃陛下之幸,大漢之幸!”

    稱作王司徒的老者氣的失聲,不予爭論,看向那頭八九歲的孩童,正是漢獻帝,劉協,聽著大臣們的爭論,他竟是昏昏欲睡,似乎這事與他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老者望向窗外,昔日輝煌的皇宮是這般蕭瑟,昔日輝煌的漢朝,似乎也大不如前了,他長歎一口氣,“天下軍馬?天下諸侯?可不要比董賊更可怕才好!”

    另一官員見王允這般,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家夥不要太擔心了,時間會給人答複的。還不如聽老夫奏樂一曲與司徒。”

    王司徒知曉這位老友是為他好,沒多說什麽,似嘲笑地說“你的琴太難懂了,不聽。”

    “怎會,前些日子還遇到一個孩童,說琴好懂的很,還硬生生把我說服了!”

    “還有這種事,這可不像你蔡郎中的倔脾氣啊。”

    “改天我就把那小子帶過來你瞧瞧。省的你不信!”

    。。。

    寒風掃過皇宮的老梧桐,隻剩禿枝在寒風裏舞動,發出的聲響,與各位臣子的聲音混在一起,消失在風裏。

    隻盼來年春暖花開,綠葉重發,重見老樹輝煌。

    卻不知,老樹,根基已斷,欲發新葉,確是不可能了。

    。。。

    洛城之外,星月之下,二男子舉杯而飲,往西眺望東都。

    一男子身長七尺,細眼長須,姿貌雖短,然神明英發。

    他姓夏侯,也姓曹,名操,字孟德。

    一男子身長貌偉,行步有威,眼神飄然,擁世家之儀。

    他姓袁,名紹,字本初。

    如果張瑜看到這一幕,一定會脫口而出那句千古流傳的詩。

    舉杯邀明月,對飲成三人。

    “孟德別來無恙?”

    “無恙無恙,不過,本初兄,你我自幼相識,講這些客套話,可不像你,不像你我。該說什麽就說吧,省的浪費這月色,浪費這美酒。”

    “孟德兄弟還是這般直接,那我也就直言了。”

    袁紹一口飲盡杯中物,整理了一下衣襟,問,“孟德為何討董?以何討董?如何討董?”

    “董卓欺天罔地,滅國弑君;穢亂宮禁,殘害生靈;狼戾不仁,罪惡充積!奉天子詔,大集義兵,勢必伐董!此為討董之由,本初以為如何?”

    袁紹端起不知何時加滿的酒杯,“善!興義兵而討國賊!忠也!義也!可敬酒”言罷,杯酒空。

    “操以忠義之名,匯天下名士於賬下,夏侯惇夏侯淵皆當世猛將,曹仁曹洪均為良才,賬下兵馬,皆為精銳。況我隻是一方,天下各鎮軍隊,皆是我的兄弟戰友,特別是你,本初兄,你當為討董第一軍!此為討董之依仗!本初以為如何?”

    “善!集天下之力,滅不義之賊!可敬酒!”杯酒再空。

    “至於如何討董,可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不過我就一句話,當初在洛陽行刺董賊的時候,所奉行的話,正義之舉,總有回報。以正道統兵,必將戰無不勝!”

    “善!有孟德之言,某心中大定!可敬酒!”杯酒三空。“隻是孟德,這天下軍馬,總要有一個統領。。。”

    “早和你說了,不要扯那麽多沒用的,直接說不就完了,天下軍隊雖多,最有戰力,信望的,當屬本初兄!本初兄為統帥,某必然支持!”

    “孟德兄當真性情中人,若我為帥,孟德之智為我最大依仗!”

    孟德訕笑,舉頭望天空,月明星稀,寒風越過山坡,吹起兩人的衣裳。

    “本初兄,回去吧,起風了,莫要受寒!”

    “孟德兄請。”

    “請。”

    兩人一前一後,踱步返回軍營。

    月光下的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就像他們兩個人的誌向,一樣很長,很遠,絲毫不受這寒風的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