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時候，四處變成了暗的舞台，洛陽裏，不再隻有呂府一家燈火，偶有幾戶人家，幾間屋舍，點起了微弱的亮光，點綴著寧靜的洛陽。這在以前，是想也不敢想的。

    大多黃巾們結束了一天的操勞，四五成群，飲下一碗米粥，細細咀嚼著那二三十顆米粒，糧食雖少，卻有著充實的滿足感。

    原本沒有任何血緣的人們，卻因為同為黃巾，勝似親人。

    城裏的溫度，是烈日照耀下的餘溫，也是人心的溫度。

    此間孩童喜歡嬉戲追逐，累了，就纏著大人，要他們講講張瑜的故事。

    聽說他們的救世主才和他們一般大，隻是個孩童，如何讓他們不好奇？

    大人們也都不避諱，向孩童們說起他的壯舉，談吐間眼神裏吐露出對自家少主的信仰與忠誠，他們的故事裏，張瑜便是他們的天神，帶他們生存下去的人，他無所不能。

    聽著大人們的故事，小孩子們每每在腦海裏幻想那少主的模樣，是高的還是矮的，胖的還是瘦的，黑的還是白的，各種版本，各有不同，不過他們都說不準，因為他們都不曾見過他。

    呂府上，呂布一家和張瑜娘倆圍坐一圍，晚餐時候，這五人聚而就餐，早已是常態。偶爾也會加多一隻小狗。

    案邊張瑜才顧不得他自己是什麽模樣，他隻知道自己現在一定很糗很狼狽。

    這些日子，徐晃教得用心，張瑜也學得起勁，他相信苦練總能抹去天賦與資質的差距，總有一天，自己會向小玲兒要回自己的尊嚴。

    不過自己怎麽這麽蠢，紮了幾天馬步，出了幾天汗，就膨脹了，以為自己學武大成，敢去挑戰小玲兒，看著張瑜一臉狼狽樣，結果可想而知。

    “那時，我一手抓住了小瑜子的手，然後。。。”

    小玲兒的故事講得精彩，講到關鍵處，還揮起手來，聲行並茂，把下午張瑜挑戰自己的事說得極具畫麵感，成為了各位的飯時甜點。

    呂布飲著小酒，聽著女兒講下午發生的故事，心情舒暢，摸摸女兒的頭，大加讚善，又是對張瑜有一句沒一句的地“安慰”。

    嚴氏與卞夫人就當是小孩子間的大鬧，也沒有過多地放在心上，一笑而過。

    隻有張瑜，用餐用得憋屈，三兩口扒完自己的食物，與他們道了一聲，匆匆起身地想要離開。

    趕緊離開這裏，要再聽下去，自己還不得憋出內傷來。

    小腳還沒邁出一步，自己的衣服不知道被誰給拉住了。

    “慢著。”

    是小玲兒的聲音。

    張瑜緩緩轉身，臉上一臉的不情願，

    “小玲兒，又什麽事？”

    小玲兒沒有回答，小手向著張瑜的臉，慢慢地靠近。

    不是吧，她不會要在這情景重現？在娘親麵前？難道自己下午被欺負的還不夠麽？

    張瑜後退兩步，想要逃跑，卻發現自己的早就被小玲兒拽緊，退不得了。

    “別動！”

    小玲兒發出的命令，真是像是個女將軍，張瑜真的無法再動了。

    呂布很欣賞自家女兒的氣勢，看得正入神。

    嚴氏與卞夫人看不懂這兩寶貝孩子想要做什麽，也不阻止，安靜地看著。

    張瑜心裏微微絕望，娘親你也不管管？

    小玲兒的手靠近了張瑜有些絕望的臉，張瑜甚至可以看到她手上白嫩的肌膚，還有上麵刻畫著的紋路。

    惡魔的魔爪攀上了張瑜的臉，觸碰到了張瑜內心的恐懼，這些恐懼，在張瑜的喉嚨口匯聚，迸發，變成了一聲無奈的叫喊，

    “娘親救命！”

    張瑜閉上了眼睛，等待著末日的降臨。

    一秒，兩秒，自己安然無恙。

    睜開眼睛，看到小玲兒鄙夷的表情，嘟喃著嘴，

    “還說自己多聰明多厲害，結果拿個飯粒都要娘親救命，羞羞。”

    飯粒？

    小玲兒的手上確實抓著一粒米粒，是我剛剛吃得太急沾上的？

    張瑜的臉刷的一下，漲紅起來，自己好像誤會小玲兒了。

    張瑜剛想說什麽，小玲兒的手再次動起來，這回是兩隻，難不成自己臉上還有兩粒米飯？

    想自己動手抹抹臉，不用麻煩小玲兒了，卻又被小玲兒一聲喝退。

    算了，她要幫我，就讓他幫到底吧。

    看著身前的小玲兒，張瑜心想，要是她一直這麽乖該有多好，不要整天像個瘋丫頭一樣該多好。

    小玲兒的雙手再次觸碰到張瑜的臉，忽然間，張瑜覺得渾身不舒服，自己好像被死死地盯上了。

    那冰冷的目光，好似，來自小玲兒的身後。

    慢著，為什麽呂布要用這種眼神看著自己，像是林間潛伏的獵豹，單眼神就把張瑜弄得渾身發顫。

    看著呂布一臉吃人樣，張瑜總感覺很不妥。我又怎麽惹他了？

    “小玲兒，好了嗎，好了我要快些走了，徐將軍還在外麵等著我。”

    餘光瞥向呂布，卻看到了他咬牙切齒，似要把張瑜撕碎。

    小玲兒聽了張瑜的話，乖巧地點點頭，食指與拇指一捏，一用力，屋子裏傳來張瑜的慘叫聲。

    這回小玲兒真的不是為了為張瑜擇米粒，而是真的要作弄他，她骨子裏的頑皮哪是那麽容易就能改變的。

    張瑜被捏著臉，肆意地蹂躪，口齒不清地想要向娘親還有卞夫人求救，也隻能發出滑稽的聲音。

    張瑜不甘示弱，也出手了，同樣地，捏起了小玲兒白淨的小臉，差一點捏出水來。

    兩位夫人趕緊上前，拉扯住二人，廢了好大勁，嚴氏和卞氏才把兩人分開，此時，張瑜和小玲兒臉上就像塗上了腮紅，宛若半紅的果子。

    這兩孩子的模樣又把三位大人給逗樂了。

    嚴氏和卞氏笑得真實，倒是呂布的笑裏，除去歡愉，好像還有一種名叫嫉妒的情緒。

    小玲兒揉揉自己發燙的臉，不甘示弱，對著張瑜耀武揚威，張瑜看著小玲兒的臉，紅得離譜，他很想笑，不過臉上微微的疼痛感讓他哭笑不得。

    呂布一人在案台上，顯得有些孤獨的，喝著小酒，笑裏又夾雜了莫名的情緒。

    一口飲下酒水，呂布收起了笑意，豎耳聆聽，確聞屋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片刻後，果有人來報，

    “少主，屬下叨擾，有要事相告！”

    張瑜一看，原來是李樂，不是派他去看守西門麽？莫不是西門來敵了？

    “何事速說！”

    “少主，你的臉？”

    李樂見著紅臉的少主，讓李樂很是好奇，他努力地憋著，不能笑出來。

    “無礙，快說正事。”

    “少主，西城門來了一隊人馬，十來個人，中有車駕，想要進城來！”

    “可知是何人？”

    “屬下問之，說是來找呂將軍的。”

    又是呂布的人？他人緣有這麽好？

    “那你找他去，不用來找我。”

    “諾！少主，不過你的臉。。。”

    “再敢問我的臉我就把你調到農田種田去！”

    李樂自然不敢再言，偷笑著，踱步來到呂布的身前。

    張瑜沒怎麽聽李樂的報告，好像聽到他說了什麽侄兒啊，先生啊什麽的。

    自己揉臉還來不及，就不去多管呂布自家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