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於亂世安穩何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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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瑜開口欲言,然卻啞口無言,實不明劉協所言,何言以對?

    久不言語,萬物靜籟,似可聞心頭亂撞的小鹿。

    等不來自己想要的回答,劉協終究舍得轉身,款步張瑜身前,麵對麵,眼對眼,可見劉協的瞳孔裏,裝著整個大漢的江山,不是孩童的純真,那是帝王的堅毅。

    再問,

    “小瑜以為如何?”

    以為如何?

    拋開汝為漢帝,我為黃巾不談。

    初平年裏,三年春秋,洛陽之處,兵已強,馬已壯,糧已積,敵已明,良將皆聚,更有謀士策士相助,早有一戰之力。

    可張瑜討厭戰爭,他害怕失去此時的美好與安寧。

    何況,黃巾怎會為漢戰?

    若非自己,劉協恐怕早已去麵見先皇先帝了吧,哪裏會有機會在這兒問略定策。

    張瑜終有自己的思量,

    “小協,瑜以為,不當戰,小協不見城中盡是黃巾?”

    誰知劉協淡然一笑,比那春風還透人心,

    “洛陽城裏何有黃巾?皆為民也。此乃小瑜之言,協謹記在心,從未忘卻。”

    自己說過?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可情況根本不同,以前為論世,可不為出征。

    正想要開口辯解,卻又被劉協打斷,

    “有小瑜在,黃巾而已,又有何患?”

    張瑜好像明白些什麽,怪不得這小劉協不找蔡邕不找呂布,偏偏找我,原來如此。

    可就算是自己也沒有把握說服那些固執的黃巾渠帥,他們的心裏,早就立下了不可改之誓。

    搖頭,聳肩,歎氣,踱步,沉思,再度無言。

    有義兵而無偃兵,國之亂,亦唯有戰可平,這道理不差。可君王與反賊兩個極端,真能聚集為一而閥天下亂?說出去不得笑掉大牙?

    再有閥何處亂,收何人心。兗州曹操?冀州袁紹?還是荊州劉表?或者閥長安李儒是最好的選擇,可又怎能保證閥必勝,攻必克,如何保證洛陽安穩,守住自己的小家?

    太多太亂太複雜,張瑜不是什麽謀人策士,不讀政略兵書,無法即刻下定論。

    “小協,此時事關重大,瑜暫無法交於答複,可否與我幾日時間,好生思量,析其利弊,再與答複。”

    劉協先是愣了一下,而後笑而答道,

    “小瑜且思,我便在書房裏庭院裏書卷裏,靜待答複。無有幾日期限,待小瑜想好慮好,再來尋我便可。”

    隨後,他做了一個天下之人難以置信的舉動,見他輕輕地彎下腰,雙手互捧於前,恭敬地行了一禮,

    張瑜見狀,這是何意,這可使不得,若是讓蔡邕陳宮他們看見,可又要嚷嚷,說什麽綱常倫理,春秋大義了。

    張瑜飛快上前,扶起認真行禮中的劉協,

    “小協這是何意,瑜當不得陛下如此大禮。”

    “此禮,代表我自己,亦代表漢室,亦代表天下,漢亂,非小瑜無人能平,天下,非小瑜無人能救!此禮,天下亦隻有小瑜能受。”

    君王的禮,總會來很多震撼,雖然自己沒有太多的階級思想,但仍被劉協這一禮嚇得不輕,砰砰跳的心髒,差點叨擾到春的寧靜。

    此禮過後,劉協像是無事發生一樣,徑直地回了案台邊上,跪坐下,攤開那卷春秋,又一次入了迷。

    張瑜踉蹌幾步,離開這處,失魂地遊蕩在春風裏,劉協的話還在一次次猛撞自己的心,是自己的心裏有什麽東西吸引著它們麽?

    平漢亂,救天下,改曆史,逆天意?

    夢幻的一切,離張瑜實在太近,他攤開自己的雙手,因為練武而有些粗糙,因為練琴而顯得修長,輕輕一握,握住了那些所謂的夢幻。

    閉上眼睛,用自己不安的心,感受著手中之物的重量,越感越亂,越思越難安。

    不見前路,砰然一聲,不知撞到了何物,仰倒在地,摔得屁股生疼。

    “小鬼怎麽了,為何閉目而行?麵色難堪?神神叨叨的,又有何詭計?”

    呂布的標誌性的粗狂聲線,張瑜不用看一眼便聽認出來。

    緩緩起身,拍塵去灰,整理下自己的衣裳,想讓自己看起來平常一點。

    “瑜,見過將軍。”

    呂布瞧了這個神秘的小孩兒好一會,也不說話,就直勾勾地盯著看,看得張瑜心裏毛毛的,難不成方才劉協行禮,被他偷看到了?又或者小玲兒又向他告狀了?難道那些黃巾又出了什麽問題?

    千百種可能,可以用來解釋呂布此刻怪異的眼神,可呂布就是不開口不解釋不質問,僅用目光便把張瑜弄得心煩意亂。

    張瑜實在是承受不住這樣的目光,迫不得開口,直問呂布,

    “將軍可是有事尋小子?”

    呂布這才舍得開口,

    “無事,來尋你用午食去。快些吧,她們都在等著呢。”

    說罷,大步流星,瀟灑離去。

    整的張瑜有些不明所以。站在原地好一會,吃了幾口涼意,待身前那高大的身影漸行漸遠,餓的咕嚕叫的肚子,才讓呆愣的張瑜才回過神來。

    呂布若不提起,自己還不覺饑腸轆轆,心中再多的疑惑,也不及填飽肚子來的重要。

    屁顛屁顛地跟在了呂布的身後,好不容易,用盡全力,把心中欲要迸發之物給牢牢地壓實。

    行了半刻,又見那熟悉的溫暖小屋,呂布夫婦坐於席上,旁邊的小玲兒已經迫不及待地偷吃起來,對麵坐著的是自己的娘親,望著屋外,盼著自己。

    案台之上,無有大魚大肉,然也吃得歡愉。

    小屋之中,無有燈火闌珊,然也暖人心脾。

    這處溫暖的小家,是一如既往,也是夢寐以求。

    守住這份千辛萬苦尋來的安穩,刻在張瑜的心上。

    咬了一口米餅,草草地咀嚼兩下,連著心裏的躁動一並吞下。

    抬頭,再看一眼周圍的人,此間無論是誰,都值得自己去守住,即便是可惡的呂布與小玲兒。

    此城無論是誰,都擁有尋求安穩的權力,即便是黃巾。

    張瑜所想,也是他欲做欲為。

    可亂世裏,安穩何處尋?

    總會有可笑的野心,可笑的人,想要破壞這一份安寧。

    關中之地,長安城裏,一將令下,鐵甲黑騎,步卒弓兵,衝車井欄,在陰暗之中,悄悄地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