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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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良渚笑笑:“你們幾位應該是修仙之士吧。”雖是疑問的句式,但語氣卻平淡無波,所以我也沒當回事,隻隨意的點點頭,才疑惑的看向他。沈良渚沒說話,將我引向閣樓的一個櫃槅前麵,才停住腳步,麵上神情遲疑了一瞬,才抬手從最高層抽出一本書來,我瞥了一眼——《竹石豐年》,下一秒又連忙撇過頭去,生怕樞哥哥會讓我把這本書也給背出來。
其實除了剛開始背書那會有些吃力,到後來修仙之後,各方麵都宛如脫胎換骨一般,但能者多勞,我能背出多少書,樞哥哥他們就會給我在那個基礎上默默添一兩本,務必以壓榨完我身上最後一絲精力為首要任務,那時我也提出過些許異議,但人微言輕,知道樞哥哥他們都是活了不知多久的老神仙亦或是老妖怪,我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娃娃怎麽說也是無用的,便沒再多言。
隻能在一切可以利用的時間抓緊把那些晦澀難懂的文字給記在腦海裏,有時候在亭子裏修煉的時候,也會時不時在腦海裏竄出一兩個仙術陣法,偶爾樞哥哥經過,看我明顯神遊天外,便會一個手指彈過來,明明沒用什麽力氣的樣子,卻在回房的路上,隨手一碰便會一陣陣酸疼,對著花鏡一照,便會發現一個顯眼的紅印明晃晃的在腦門中央,我還不能叫屈。
所幸他們後來不知因何種緣故,突然對我漸漸放棄了種種苛刻的要求,而是鬆弛有度的教導。後來才知道,原來南無每日都悠閑度過,直到有天他發現將近一年年都沒見過我的時候,才有些憤慨的去藏經樓裏走了一遭,結果便是他們明顯放鬆了對我的管束,有時還會放我半日空閑,讓我隨意到山裏走走,但還是不允許我到山外去。
但令我最為好奇的是南無究竟用的是什麽理由,才能讓樞哥哥改定主意的,畢竟鈞姐姐他們管樞哥哥叫‘木頭’,那麽不管如何說,樞哥哥也沒那麽容易接受別人的建議。當我把這個問題拋給南無的時候。南無卻說出了一句令我始料未及的話:“真正將他勸服的不是我,是你才對。”
我一怔,下意識問道:“這話是何意?”
南無笑笑:“我就與他說,當初你爹娘失蹤的時候,你死強著不肯哭出來,樞他當時便是一直勸你放寬心,順其自然;結果到了這時你為何反而急功冒進起來了?”話畢,還意味深長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其實寺廟裏每個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護著你,我們隻是……太在乎你了而已。”
猶記當時,我有許多問題想問他——他們為什麽對他那麽好?疑惑於這個問題真不是我矯情,隻是他們的態度使然,他們對於奚吾、對於小戈、以及我有時會在他們麵前談談萬俟棠、青亦或者沈負卿,他們的表情通常都是不屑於顧的,當然他們對於沈負卿的態度有一絲絲不同,不過這點不同,我也很快就拋在了腦後;就因為他們對我的好太過匪夷所思。
還有……他們為何對我如此嚴厲,仿佛我不拚一把,下一刻就會死無葬身之地一般。當然這個問題到現在已經明了了,隻因為我長著一張早夭的麵相。我微微偏頭,無意識的碰了下自己的臉,心中難得堅定的對自己說:‘要爭氣,他們這麽煞費苦心地為你籌謀,無非就是想讓你活長一些,那你一定不能讓他們失望。’
回過神來,對麵的沈良渚已經麵帶懷念的翻開那本《竹石豐年》,我一愣,便下意識的沒打攪他。
他出神的翻了一麵又一麵,直到翻出一紙信封的時候,這才突然停下來,連帶著麵上的表情也慢慢恢複原樣,變得一絲不苟。我一呆,也看向那紙信封,他衝我扯扯嘴角,笑得頗為勉強:“這封信是我父親臨死前留給你的,說是要你親啟,否則誰也不能擅自打開。”我趁著接信的功夫小心的瞥了一眼沈良渚,發現對方的臉色比之前還要難看。
便關心道:“沈莊主,可是身體有礙……我觀你這臉色晦暗、步伐虛弱,這是心力交瘁,許久未眠的結果吧?”剛說完,便被南無一個肘擊攻過來,我連忙往旁邊一躲,他一擊未中也絲毫不見惱火,淡淡的說:“一個神醫在你旁邊,你就敢這麽大言不慚的直接診斷?”
我嬉皮笑臉的回道:“‘望聞問切四字,誠為醫之綱領。’這還是你教我的,再說……我也隻是隨口一說,沒打算在你跟前班門弄斧,你就放心吧。”南無聞言,掀了掀眼簾,嗤笑道:“算你識相!”倒是沈良渚已經將書放回原位,聽到我們在旁邊插科打諢的,也沒對此發表什麽見解,隻用著沒什麽起伏的語氣,看向南無:“你是大夫?”南無剛想點頭,對麵的人已經平淡無奇的轉過了頭:“不過與我沒什麽關係……若無其他事的話,你們就可以回去了。”
南無大概活了這麽久也不曾遇到過這樣的人,頓時火冒三丈的就想與他理論,被我和小戈聯手攔住了,一邊給他順氣一邊往門外退:“那麽我們就先走了,沈莊主後會有期啊!”介於南無隻增不減的怒氣,所以我們一直退到了千步開外,才停下來。南無還在那罵罵咧咧的,我一邊勸他一邊幫著南無罵他,雖然我感覺沈良渚這人沒什麽太讓人詬病的地方。
可再留在這裏,被山莊裏的人聽到在罵別人家莊主,那事情可就大條了;所以我左右環顧了一眼,便想讓小戈借把長劍,三個人能早些回去——我們三人中就小戈身上有些法器,我與南無出門向來是兩袖清風圖個輕鬆,以致於我身上從小到大一直留在身上的就隻有一把短匕首、舍利還有玉哨,除此之外無一物,至於南無,從表麵上來看,就更加一無所有了,一身袈裟、一頭青絲,說是和尚,卻連佛珠都沒有看他帶過,不過各類經文卻念得不錯。
我笑了下,剛想開口,便見小戈怔怔地看向那個閣樓,以前是沈負卿住的,現在便是沈良渚,明明一百年過去了,卻仿佛什麽都沒變,就如同山裏的寺廟一般;然山裏的寺廟是因為無人打攪,但這裏卻是因為對沈負卿的敬仰。沉默良久,小戈突然急慌慌的往閣樓那邊跑,我一愣,連忙喊道:“小戈,你要去幹嘛?”
回應我的是小戈頭也不回的背影:“哥!你們先走吧,我馬上就趕上去,我有些事要問沈莊主。”聞言,我下意識的想要追上去,卻被南無一手拉住:“能不能行了?你家小戈與你也就差一歲,不用你整天盯著。”
我沉默了片刻,開口道:“那我們在這裏等他。”
南無卻恍若未聞的喚了片雲便想拉我上去,看我不樂意,才解釋道:“他與你不同,西華老頭沒那麽快來找他,他也沒那麽快到死期,反觀你……簡直就是一張早夭的臉,能早點回去還是早點回去吧,下次還有機會出來的。”我抬頭,眼中神采奕奕:“此話當真?”
南無笑笑:“當然是真的……我何時騙過你?走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