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最後一次,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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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非白沒有等多久,莫明珠便皺了皺眉頭、顫了顫睫毛,像是要醒。墨非白趕緊身形一閃,躲進草叢中暗暗看著。

    莫明珠悠悠轉醒,卻不見身邊韓沉的影子。“韓沉?”她大喊了幾聲,生怕他遭遇不測。

    空山幽幽,沒有回音。

    墨非白看莫明珠在那處擔心地喊了好些聲,正想,這幾日相處下來蕭煜辰與她二人到底發生了些什麽,進展又如何,他該采取什麽法子的時候,便有一大隊人,尋來了。

    誰?!

    莫明珠本是大驚、打算躲藏,但才發現,來人不是殺手,而是一隊衣袍嚴謹整齊的大內侍衛,為首的是個身著明黃錦袍的男人——

    “三皇子殿下。”

    來人不是蕭景淩是誰?

    蕭景淩急勒了馬韁,停在莫明珠之前——“莫明珠,你還好吧?”

    而後與莫明珠視線相碰,各自都是一愣,些許不自然。

    莫明珠愣的,是蕭景淩竟然來了這深山老林找到了她,她可還要與他保持距離呢。

    而蕭景淩的一頓,則是因為這幾日來二人之間發生的不愉快,以及莫明珠這一番受苦,都是因為他造成,心裏在後悔與不後悔、是繼續矛盾還是和解之間難以抉擇。雖然莫明珠落在第二批走,是她咎由自取的激怒他、自取的後果,但……終究是他害她受了這麽一番苦……

    又是一隊鏗鏘急切的腳步聲,片刻禦林軍之後便衝出一隊衣著稍微次等一些、但一樣整齊嚴謹的青衣府兵來,為首的是個身穿戰甲、將軍模樣的中年男人!盔甲遮麵,隻露出一雙焦急的眼珠,搜索一圈最終停在莫明珠身上,霎時間激動紅了眼!

    “明珠!”

    來人聲音洪亮、厚重。

    莫明珠一震,憑著久遠的回憶,朦朧認出這個聲音——是這副身子的爹爹,莫鼎元!

    “明珠!”莫鼎元一聲又一聲,翻身下馬的動作都有些發抖,是大恐之後的大喜,失而複得的喜悅。

    “明珠啊,你可嚇死爹了!”

    莫鼎元上前握住莫明珠雙肩,將莫明珠渾身上下檢查看了一遍,生怕少塊肉,“告訴爹爹,有哪裏不舒服?誰欺負了你,爹爹給你出氣!”

    莫明珠本是對這個爹沒有太大的好感,然而聽他一番話下來,關心溢於言表,尤其是那句替“爹爹給你出氣”,心底一暖。願意替你出氣的人,比單純關切你的人,更加溺愛你。

    馬兒打了個響鼻,噗嗤一聲,蕭景淩勒了勒馬韁,在莫明珠投來的冷冷一瞥下,又是慚愧、又是後悔。

    好在莫明珠又收回了視線,讓他得以鬆一口氣。不是怕被莫鼎元問責、怕擔責任,而是……難以承受自己對自己的譴責,以及莫明珠的目光……

    “爹爹,明珠有些話,想回去再與你說……”莫明珠道。這裏人多口雜,三皇子她可惹不起,再者,這殺手恐怕是高氏母女派的,家醜在大庭廣眾之下總是不好說的。

    “哦!好!咱們回去再說,咱們回家!”莫鼎元是個武夫,倒是沒想這麽多,經莫明珠一提,這才想起來,覺得甚好。而後又略微驚喜:這個女兒,仿佛比去年離別時,突然懂事機敏不少,身子看著也瘦了、靈巧了些。

    見莫明珠要走,蕭景淩猶豫著想上去表達下歉意和關心,可是,眾目睽睽之下,他又覺拉不下臉來。隻能眼看著莫明珠的背影,動了動唇,始終沒能成句。

    就在此時,高氏、莫雪蘭也趕了來,兩人一見莫明珠竟然還活蹦亂跳的、好好的,臉色都是白成了紙!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明珠啊,好好地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以後可千萬要當心,注意自己的安全啊。尤其是這夏季,山中陰晴不定、暴雨很危險呐。”高氏語重心長,滿麵慈愛,讓莫鼎元甚是滿意。“在外頭餐風露宿餓了吧?快,咱們趕緊回家,母親已經先行讓人準備好熱騰騰的飯菜了,啊?”

    莫明珠眸光一冷,高氏眼睛略有一動,然而也是很快就掩蓋在了“慈愛”之下,笑看莫明珠。

    莫明珠將高氏的虛情假意,以及莫鼎元看高氏慈愛表現的滿意神情,算是明白了。這個爹,五大三粗是個武夫,仗打得好,情商卻不高,顯然被高氏的偽善給騙了。

    “母親還真是消息靈通、做事周道,連飯菜都準備好了。”

    莫明珠笑著上前,挑眉看高氏、莫雪蘭母女。

    “想來,香燭紙錢,也早已給明珠準備好了吧……”

    高氏臉色一白,莫鼎元以及站得近的蕭景淩也聽見了,臉色都有些疑惑。準備香燭紙錢做什麽?

    莫鼎元:“明珠啊,這……準備這些東西做什麽?”

    “明珠,你、你可真會開玩笑,嗬嗬,那些不吉利的東西準備它作甚?”

    高氏的笑有了裂痕。她確實早在謀劃殺手局的時候,就已準備了香燭紙錢,隻是沒拿出來罷了。哪怕莫明珠一時殺不死、失蹤了,也可先將她定個“死”,再慢慢殺,皇家便絕不會要個晦氣的人。

    莫明珠冷笑了一聲,不再多說,而是看了一眼爹爹莫鼎元。莫鼎元雖是個武夫,但也不是傻子,看出高氏與莫明珠之間,仿佛不如從前那般“和諧”“友愛”,當即有些狐疑地猜想。

    ‘三皇子殿下竟然一直看著莫明珠,都不曾看我……!’莫雪蘭在一旁,拳頭在袖子下緊攥,見蕭景淩親自來找莫明珠不說,還一直看著莫明珠,心底不是滋味,而後,便看清了莫明珠身上披著的那件衣裳,眼中閃過陰暗與驚喜,隨即,給丫鬟巧朱使了個眼色。

    巧朱定睛一瞧,立刻明白過來,忽然受了驚嚇似的,大聲指著莫明珠道——“呀,大小姐,你、你怎麽穿著個男人的衣裳。小腿,都露出來了……”

    巧朱這一驚叫不得了,周圍一圈的人,蕭景淩、高氏、莫鼎元、莫雪蘭以及家丁奴才、禦林軍,都聽了個一清二楚!

    莫明珠也是這才注意到,這不知何時穿在自己身上的黑衣裳,怔愣了怔愣。然而黑衣裳下,她本來的衣裳已經經過幾日艱苦逃亡,磨破得差不多了,小腿若隱若現。

    旁人還在懷疑、猜度,然而蕭景淩卻一眼認出來——這黑衣裳,正是那日早上他看見那個裸著上身的男人的衣裳!

    怒火,一下子燃燒上頭來,把蕭景淩的擔心、慚愧全部燒盡!‘又是這個男人!’虧他這麽擔心她,恨不能讓自己受那危險來換她周全。可莫明珠呢?這幾日竟是與那“奸夫”獨自逍遙!上回吵架,虧她還信誓旦旦說什麽他“汙蔑”她、沒有那個男人雲雲……

    分明……分明都是謊話!

    但看那黑衣裳一眼,蕭景淩便覺得心如刀絞,又疼,又怒。有那件黑衣裳,自己這一趟發瘋似的在山林尋找、狂奔,就像個笑話!他放下所有的驕傲,承認喜歡這個醜女,就是個笑話!徹頭徹尾的笑話!‘莫明珠,你……你真是好樣兒的!把我蕭景淩,是耍得團團轉呐……’

    蕭景淩陰沉下臉,莫雪蘭見目的達到,一巴掌拍在巧朱臉上:“你這麽大聲做什麽!這些話,是能讓外人聽見的嗎?!”看似在維護莫明珠,實際,更是坐實了莫明珠不檢點的罪名,越覺得不可告人了。

    莫明珠:“蘭妹妹倒是會說話,這有什麽是不能讓外人聽見的?”

    莫明珠抬頭挺胸、無愧於心,“我莫明珠在山裏頭被一群殺手追殺,險些喪命,幸好得到大俠路過相救,你現在卻不分青紅皂白的就說我見不得人?究竟是我見不得人,還是你,還有你,”莫明珠一指高氏,“有什麽東西見不得人!言語間非要挑撥離間來汙蔑我,是怕我發現什麽、說什麽嗎?!”

    莫鼎元臉色一變,越發察覺出不對。高氏、莫雪蘭臉色具是一白,高氏裝糊塗,莫雪蘭則是委屈:“大姐,我隻是想要維護你的名譽,畢竟三皇子也在場,你這般披著別的男人的衣裳、衣衫不整,實在是損三皇子殿下的名譽和尊嚴,也會害得旁人不了解的,認為爹爹和娘親治家教女無方啊……”

    莫雪蘭眼淚簌簌落。

    “我、我是為了大家著想的……”說著含淚看蕭景淩。

    蕭景淩本見莫明珠披著上回那男子的衣裳,已經滿肚子火,再聽莫雪蘭這麽煽風點火,立刻怒不可遏,上前一把怒扯掉了莫明珠身上的那件黑衣裳!

    “你還穿著這衣裳做什麽?舍不得脫下來嗎!”

    扯得莫明珠一個踉蹌,怒看蕭景淩。‘這瘋子要做什麽?’

    蕭景淩翻身上了馬,本想甩手就走,可回頭見莫明珠裙裾已破,衣裳也爛兮兮的、有些可憐……他那馬鞭,對著馬屁股又拍不下去了……

    算了,最後一次,這是最後一次,他腦子進水、關心她!蕭景淩脫了自己的皇子錦衣,一丟,含著怒氣重重落在莫明珠身上。

    “莫明珠,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信你的鬼話!也,別再出現我麵前!”

    說罷,蕭景淩決然,頭也不回地揚鞭而去。最後一次,隻是最後一次……再也不會有下次了……

    不會!!

    莫明珠本是生氣,然而,在看清蕭景淩臨走時那雙黯然、傷心的眼睛,她又疑惑了。他究竟在傷心什麽?不就披著個男人的衣裳遮遮身麽,至於那麽傷心、憤怒嗎?那樣子,仿佛驕傲和自尊都碎了似的。

    莫明珠當然不知道,蕭景淩已經通過這件衣裳,確認了她認識的“韓沉”,就是上次在街角裸-著上身擁吻她的那個男人。以為他們兩人已經有染,欺騙了他等等……

    所以說,男人的想象力豐富起來,和女人是不相上下的。

    “娘,爹……”莫雪蘭在高氏身邊捏著手絹、紅著眼,嗚嗚哭泣,看莫鼎元眼神委屈得很。莫鼎元萬萬沒想到這次一回家,竟會是如此雞飛狗跳的場景,頭疼不已。

    “回去再說!”莫鼎元見莫明珠臉色也不好,便狠心的沒有理會莫雪蘭。雖然心底也疼莫雪蘭,可,畢竟莫雪蘭貌美又受眾人疼愛,而這個大女兒從小癡癡的,又單純,相貌學識都比莫雪蘭差一截,不受人愛戴,更需要他關心、尊重。

    莫明珠剛回到莫府,那流言蜚語就如風一樣掃遍了長安城。

    現在長安城裏提起大將軍莫府的大小姐“莫明珠”,除了“癡蠢醜女”這個形容之外,又多了幾條標簽:爛桃花遍地的,凶悍、輕狂癡蠢醜女。連在山間落難,都能找到個姓“韓”的、不入流的窮酸男人一起風花雪月,以及,三皇子就是因為發現這些,才有了前些日子那與莫明珠一刀兩斷的怒寫休書之舉。而眼下,三皇子立刻就要把這不知足的女子退婚了雲雲。

    除此之外,流言蜚語還加上莫明珠闖學堂、在建巫山教訓某某家公子的消息,那故事簡直說得跌宕起伏,堪比武鬆打虎的精彩……

    不必說,這條消息的快速流傳,與高氏母女的功勞不可分割。高氏的娘家國公府,不光有當官兒的,還有經商的,長安城裏的鋪子多少都是高家的。要放個緋聞留言,還不就是店夥計幾句話的功夫……

    莫明珠回府當晚,便聽見紫園的奴才來向她匯報這流言蜚語。

    “看來,高氏是想徹底把我的名聲給壞了。”莫明珠道。

    莫奶娘聽了這些混賬話,一直在旁抹淚兒。“這可怎麽了得啊,這樣的流言纏身,若又退婚,小姐今後的人家恐怕很難有著落,可怎麽辦……”莫奶娘愁白了頭。

    雲桃氣得臉紅脖子粗。“那些死不要臉的,這話也編排得出來!小姐,咱們怎麽辦?”“老夫人也真是的,咱們遭了歹人追殺,她不來看看、過問也就罷了,一回府,老爺要來看小姐,她還偏生阻攔,直接把老爺叫去自己院子裏說話說到現在,害得咱們伸冤都沒地兒伸……”

    老夫人的寶貝外孫沈青誌,因為莫明珠被逐出府,她在自個兒園子裏躺了半月,這下做主的親兒子回來了,她又怎麽會放過這麽好個機會?

    “你去園子外看看,其它各園有什麽動靜!”莫明珠冷肅吩咐道。

    “唉!”雲桃答話,立刻就去辦。

    “等等,著重看看祖母的園子,母親的香梧園和柳姨娘的園子,其它周、田兩個姨娘的院子掃一眼就是了”

    “是,小姐。”

    雲桃去看了一回,回來:“小姐,仿佛情況不太好,除了老夫人以外,柳姨娘、大夫人都派人去了老爺那兒,我看那些奴才都鬼鬼祟祟、煞氣重得很,不像是好事,指不定是要說小姐你壞話的。”

    當然不是好事!莫明珠坐下,喝了杯茶水。自她來到這莫府,“懦弱癡蠢”的大小姐,不再懦弱癡蠢了,各屋子的主子恐怕在她這兒都吃了不高興,今晚,必然是有滿肚子的仇,要報呢。

    隨即,莫明珠讓莫奶娘去先準備些吃的來。

    莫奶娘不解:“管家說,一會兒府裏的主子都要一同去老爺園子裏用晚膳,團聚,小姐這會兒吃了,恐怕一會兒就吃不下了,老夫人看著,未免不高興、說小姐不懂禮數什麽的就不好了……”

    “不妨事,今晚的嘴怕是都忙著掐人,沒空吃飯。”莫明珠冷冷一笑,並無懼色,但,心底也不敢掉以輕心。“讓大夥兒都吃得飽飽的,晚上才能好好‘幹活兒’,若是幹-得好,小姐我放你們一天假,請你們吃一頓好的開葷……”

    都不是第一天當奴才的,聽了莫明珠的話,屋裏伺候的幾個貼身奴才,也都懂。自小姐當街被羞辱、醒悟之後,主子的變化、紫園的變化眾奴才都看在眼裏,他們的日子是越過越好了,也看到了希望,眼下,是如何也不想讓這剛剛“過好”的日子,被一下子斷送了。

    是以,莫明珠怎麽說,他們就怎麽做,不該問的一個字不多問,不該說的,一個字不往外多說……

    做好了“準備”,莫明珠思前想後,想起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兒,給忘了,於是當即讓雲桃給莫醒初帶了話兒去——今晚,一定要他克製住脾氣,別為她出頭!

    *

    晚膳在莫府最大的高門大屋裏舉行。

    莫鼎元凱旋而歸,榮耀萬千,這頓家宴從菜式到搭配、擺盤、奴才伺候的順序、眾主子坐的位置,都極有講究。

    莫鼎元在家主所坐的上位,一旁同等高貴的是老夫人,而後是繼室高氏,往下便是莫明珠、莫雪蘭、莫曉曼等,對側,莫鼎元旁邊,是家中的兩個兒子。

    因為高氏的長子莫正則,此時陪著太子去遊學了,不在,所以那處坐著的隻有莫醒初,和年紀更小的莫靈均。莫靈均是周姨娘所生的庶子,聽說小時候還挺聰明,後來一場高燒燒成了個半傻子,癡坐在那兒流口水,存在感約等於無。

    團圓的晚宴精致,然而氣氛嘛……卻絲毫不見喜慶!

    莫明珠掃了一眼眾人,幾乎每個人,都與平日有些不同。

    比如,柳姨娘最明顯,打扮得格外驚心貌美。莫曉曼則寒酸得很、顯然一會兒要發作什麽。其它的,高氏則是端莊大氣,莫雪蘭少了些金銀首飾。而老夫人,向來穿著穩重得體,哪怕重病也穿戴得一絲不苟,今日卻偏偏穿了一身寬鬆的衣裳,頭上還帶了個抹額,一副傷病的憔悴模樣……

    莫明珠的視線最後落在家主,莫鼎元身上。

    此時,莫鼎元已經除去了一身累贅的鎧甲,換上平常家的衣裳,因為到底是舞槍弄棒起家的武將,所以莫鼎元穿著很簡便、靈活。

    這個爹爹,比莫明珠想象的要年輕一些,下巴上略有胡須,眉間有刻痕,看起來渾身上下都貼著老成穩重、硬漢子的標簽。雖是武將,但卻不覺凶悍,反而很是寬和。

    剛開始是老夫人說了些欣慰、慶賀的話,莫家在莫鼎元手裏發揚光大了雲雲,絲毫不提莫明珠這幾日的遭遇。

    莫醒初聽得十分不忿,沒忍住莫明珠的告誡,開口道:“祖母,這幾日明珠姐姐遭了一波歹人追殺,這事兒恐怕亟待解決,不然那歹人恐怕還要作亂,我們還是……”

    “大好日子,說這些晦氣事作甚!今日可是我莫家沐皇恩的榮耀之日。”莫醒初話才說了一半,便被老夫人厲聲嗬斥——

    一旁的陪房老媽媽小聲說咕噥了句,“撿來的姓,也要好好珍惜……”雲雲,意指莫醒初不是莫家血肉。

    莫明珠給了莫醒初個眼色,讓他別說。莫醒初狠狠咬著牙關,才硬讓自己憋著了。欺負他,他無所謂,可是……想起莫明珠在建巫山上的遭遇,他就恨得牙癢癢的,恨不能立刻找出凶手,繩之以法!

    圍著桌子的莫府主子們,與相熟的麵麵相覷了回。誰人不知老爺是個大孝子,從不會頂撞老夫人,家裏,也隻有老夫人敢在莫鼎元麵前,訓斥莫明珠和莫醒初了……

    經過老夫人這一訓斥,一頓團圓宴,彌漫起絲絲硝煙味兒。

    老夫人這麽不屑的打斷莫醒初,也是有原因的。高氏一回來,便讓人去稟告了老夫人,說莫明珠隻是在山裏遇見了兩個山賊,並無大礙。老夫人因著沈青誌之事,記恨著莫明珠,也就故意不想追究,當時給莫明珠的“任性妄為”吃個教訓,並不曉得,這並不是山賊那麽簡單。

    老夫人話說罷了,莫鼎元說了幾句和氣話,眾人便開始動筷子,可才吃了沒兩嘴,便聽一直沉默作小可憐兒狀的莫曉曼,“嗚”地一聲,含著半口飯,哭起來——

    “嗚……”

    把眾人都驚了一跳!

    “這是咋了?曉曼啊。”高氏忙心疼關切,“可是這飯菜不合胃口?”說著就要叫人再準備。

    莫曉曼眼淚就像開閘泄洪,嘴裏一邊“嗚”聲,眼淚還使勁地掉,使勁搖頭。“不……不是……”

    “那你倒告訴母親,是哪裏不舒服?”高氏道。

    柳姨娘也道:“是啊,你快回夫人的話,現在老爺和老夫人都在,定會為你討回公道做主的。”

    莫曉曼傷傷心心地抽噎著,委屈至極,害怕地看了莫明珠一眼。“我、我不敢說……”

    說著哭得越發厲害了,屋外都能聽見,院子裏的奴才都豎起來耳朵聽。

    “我不敢說啊,爹……”

    “既然不敢,就別說了!”莫明珠吃了一口菜,不溫不火地道,“祖母剛剛不還說了麽?大好的日子,說那些勞什子的晦氣事兒作甚!四妹你這又哭又鬧的,不是當麵忤逆祖母的話,在這個好日子裏給咱們莫府添晦氣麽?”

    老夫人本想讓莫曉曼說,結果當口兒就挨了這麽一句話一堵,啞口無言!

    莫曉曼早迫不及待說了,挨了莫明珠這一句,當即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跟憋了個燙餃子在喉嚨哽著似的,唯有求救的看向柳姨娘。

    柳姨娘又可憐兮兮的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歎了口氣,對莫鼎元道:“孩子哭得這麽可憐、委屈,讓她說吧……”

    這區別對待真是,感情不哭的都不可憐、不委屈了。

    莫鼎元歉疚的看了眼莫醒初和莫明珠,道:“好,曉曼,有什麽委屈你說出來,爹爹幫你做主。”

    莫曉曼害怕地瞟了一眼莫明珠,抽噎了幾下,話還沒出口,就一下子哭倒在莫鼎元腿邊,跪抱著莫鼎元的膝蓋:

    “爹,爹……曉曼這輩子恐怕再也嫁不出去了,要給莫家蒙羞了。”

    “怎麽了?”莫鼎元一聽,也是一驚。

    嫁不出去,這話對個女娃娃來說,可嚴重了啊。

    莫曉曼含淚怒看莫明珠,“爹爹,大姐故意讓曉曼出醜,還拿走了曉曼所有的金銀首飾,曉曼名聲也毀了,怎麽還嫁得出去……”

    而後,莫曉曼把紫園訛詐首飾、荷花池邊被下瀉藥等等的事情,加工改編、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為了作證,還拉上了另外兩個周、田姨娘做證人,另外還有幾個奴才。

    周、田二人略有些勉強的做了證,顯然,若不是高氏點頭,二人也不會幫助柳姨娘母女。

    這隻能證明,“眾口鑠金”的可怕性。一群人在撒謊,那麽,這事兒就像真的了。

    莫鼎元見這麽多證人,當即不知如何斷,看莫明珠:“明珠啊,你當真欺負了曉曼?”這個女兒向來癡癡的,十分老實,還從沒聽說她欺負過人啊。

    “我確實從四妹屋裏拿了一大箱子的首飾寶物,沒錯……”莫明珠麵不改色道。

    吃了一驚,莫鼎元當即皺了眉。老夫人更是生氣。

    柳姨娘:“老爺,您聽聽、您聽聽,大小姐當您麵兒都敢這麽麵不改色、心不跳地承認欺負了曉曼,顯然是恃寵而驕啊,您若不為曉曼做主,曉曼就委屈死了,嗚嗚嗚……”“您看,曉曼這一身衣裳都快磨破了,身上一件兒拿得出手的首飾都沒有,往後哪怕尋到好婆家,就算過去了,恐怕也要遭人白眼的啊老爺……嗚嗚嗚……”

    柳姨娘一連串哭訴,連珠炮似的,劈劈啪啪轟得莫鼎元一時慌亂,對莫明珠失望道:“明珠啊,你為何……”

    “爹爹,我這話還沒說完呢。”莫明珠不急不緩道,“若是四妹還想要,我給你就是了,左右我也不是貪財的人。首飾少戴些多戴些都一樣。”

    說罷,莫明珠拍拍手,立刻有紫園的奴才抬著一大箱子收拾和零碎寶物進來。

    “四妹,這些都是當日你抬進我紫園的,我連箱子都還沒換呢。”莫明珠道,看那柳姨娘、莫曉曼母女還在發愣、欣喜,心底笑了一聲,“若是四妹覺得還嫌少,大姐屋裏還有一箱子爹爹給的嫁妝,上回你不就說想要了嗎?你說得對,反正大姐估計以後嫁不出去,就幹脆都給你吧。”

    這話,聽著就不大對了!

    莫鼎元打開箱子一看——“這,這些東西……明珠,這些東西不是我從前給你帶的禮物嗎?怎麽……”怎麽成了莫曉曼的了?

    莫鼎元再是武夫莽漢,也是明白了,當即狠狠瞪了莫曉曼、柳姨娘母女一眼。

    柳姨娘母女安全沒想到莫明珠竟然早有準備,當場就把首飾抬了上來!老夫人歎氣,高氏冷眼旁觀罷,一邊心裏暗罵柳姨娘母女沒用,一邊笑著打圓場。“曉曼,還不快給你大姐認錯,姐妹間互相穿戴衣裳首飾都是正常的,這不叫搶,知道不?”

    三言兩語,把事兒就說小了,那最後一句,高氏擺明說給莫明珠聽的,讓她別小題大做,都是姐妹間小事兒。

    莫鼎元當即心疼地看莫明珠,心裏愧疚虧欠難當,打算一會兒再把賞賜的金銀悄悄多分給莫明珠一些。

    “母親說得是,不就是自己的首飾被四妹強行拿走戴了幾年嘛,現在物歸原主了,也沒折幾個……”莫明珠懂事的笑,“是我小題大做了。”

    高氏:“……”顯然,莫曉曼做的這事實是很過分,高氏當即啞了嘴。

    莫府這一家子就是塊爛田,怎麽刨,刨出來的都是一灘汙黑!莫明珠也不指望能洗個白的出來,得個什麽“公道”。隻要高氏還一天當家,老夫人還一天坐鎮,她想要的“公平”和“清白”,就一天不可能會來。

    爹爹再心疼她,再對她好,他始終都是老夫人的兒子,高氏的丈夫,她也不想為難這個有一腔愛她之心,四肢發達但腦子卻稍顯遲鈍的爹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