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話音落下的同時，男人的手指也遙遙落在了少年的額頭上，而後，男人身下所有帶著血絲的結晶都在一瞬間綻放出了耀眼的光芒。

    （可怕…這種能量要是硬生生塞進我體內，我就算不爆炸也要和那個阿爾法一樣，而且這還是他僅存的一絲力量…到底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家夥名頭那麽響，也確實不是吹出來的…）

    越銘死死咬住了牙，還不待他說出話來，一股無匹的能量便順著男人的指尖流入了少年體內。

    “閣下不是修真者，我也沒多餘的時間來為你築基，所以我隻能用最簡單粗暴的手段開強化你的肉體，還請忍耐…不過我想，對你來說，這種痛苦，應該不算什麽吧？”

    男人淡淡笑著說道，看著麵色依舊沒有太大波動的越銘，他的眼眸深處，也有了一種驚訝的味道。

    （這家夥的意誌力很可怕啊…雖然他似乎是因為什麽原因掉回的基因鎖第三階，但是想來之前他也沒有突破過心魔，即便如此，還是能有如此頑強的意誌，這孩子的未來不可限量啊…）

    “既然你接受了我的幫助，不妨也回答我幾個問題吧。”男人笑著說道，手上能量湧入的速度卻是絲毫沒有放鬆，他默默望著少年清秀的麵容，緩緩開了口。

    “那麽，第一個問題…何為閣下自身之道？”

    聞言，越銘卻是默默低下了頭，片刻後，少年麵色平靜的望回了男人。

    “力量…”

    “不對。”男人笑著說道，“閣下的過往早在我看到你的第一眼便已經清楚，我自然知道你需要的是力量，不過我想問的卻不是這個，我再說的詳細一點吧…既然已經無法尋到那個給予你痛苦的人…那麽，如今的你，又為何追求力量？”

    麵對男人的問題，越銘終於是徹底的沉默了下來，能量入體的劇烈疼痛，也在這一刻被腦中的思索徹底壓製了下去。

    （是啊…已經無法現實世界找他了斷這一切，那麽我是為了什麽而活下去…為了做神秘人的愚蠢試驗品，還是為了那渺小的希望，又或者，隻是為了活著而活著…）

    越銘死死咬住了牙，血液順著少年的嘴角滑落，他的腦中已經整個變成了一團亂麻，即使現在他還未再次踏入第四階，那股煩躁的糾結感卻仿佛再一次回來，越銘隻覺得腦部已經完全的混亂了起來。

    （我追求的到底是什麽…我到底想要什麽，力量，情感，人性…）

    看著捂著額頭開始癲狂一樣的少年，還在不停控製著結晶的能量將其往少年體內輸送的男人也默默揚起了嘴角。

    （果然，他是在有意抑製著實力的進步吧…無論如何增加實力，悟道總是個痛苦的過程…第四階中期的心魔即是如此，若無法看透自己心中的執念，又如何找到真正屬於自己的道…孩子，你該做的並不是畏懼這股力量而刻意放緩自己的腳步，看清自己的內心吧…隻要你能踏過這一步，麵前便是通天大道…）

    滴答…

    似乎由於過度的傷神，越銘緊閉著的雙眸之內溢出了血絲，當這血液順著少年的臉頰滴落在地之時，少年捂著額頭的手掌也終於緩緩的放了下來。

    （原來如此，我已經不能再逃避了，我想要的東西…）

    而後，越銘默默睜開了已經血紅一片的雙眼，麵色平靜的看向了眼前的男人。

    “我有很多事想去做，有和那個複製體的我之間必須斬斷的羈絆，有和神秘人之間單純的私怨，還有和那個女人之間莫名奇妙的感情，以及對中洲隊這些人不明不白的友情，還有我那親手把我送進這地獄的兄弟，要去做的事情，其實真的很多…”

    少年的眼中不停的溢出著鮮血，然而他的目光卻是無比的平靜。

    “我想要力量…力量可以讓我做到這所有的一切，在做完這些事之後，我想自由的活著，以人類的身份…”

    “所以我的道和力量，就是來源於這份執念…守護…守護夥伴，守護我自己的內心…”

    （看來你真的悟了，做得很好…）

    “明白了，這次你說的是實話…”男人點了點頭說道，“那麽，接下來就不必抑製自己的基因鎖了，努力沿著你的道走下去吧，孩子…”

    “那麽，在你悟了道之後，再回答我第二個問題吧…”男人淡淡笑了笑，他淩空潛伏的腳下，原本閃耀的結晶已經因為失去了能量紛紛暗淡了下來。而後，他點在少年額頭的手指上，也出現了一絲淡淡的光芒。

    “真正的力量，是什麽…”

    （這家夥雖然說在幫我，行動也確實是如此，但是他絕對不是什麽善茬…）

    越銘暗暗咬住了牙，那堆結晶之內所有的能量都被這人全部灌注進了他的體內，現在他的體內已經堆滿了這些結晶能量，而他的肉體之所以還沒有爆炸或者突變，也全是因為這些能量都處於這男人的控製之下，隻要男人放在自己額頭上的手指微微一動，在這堆失控的能量之下，越銘絕對沒有絲毫的活路。

    （隻要這個問題回答不好，我就死定了吧…這該死的笑麵虎…）

    “力量…”

    在心底冷笑了一聲之後，越銘也喃喃自語了起來，幾秒鍾後，少年望向了微笑著的男人，平靜的說道:“真正的力量絕非宇宙，而是源自人心。”

    聞言，男人的眯著的雙眼頓時猛的睜大了起來。

    “這世上本並無道法之說，宇宙以其固有的姿態運轉，從未間斷，聖人非宇宙，宇宙也非聖人所能控製…所有你們這些自稱為神的聖人力量雖強，卻是終究沒什麽意義…力量其實隻是一種途徑，至少我自己的力量並不是目的本身，而是達成目的的途徑…”

    越銘默默握緊了拳頭，神色鄭重。

    “我的力量，是為了守護…守護夥伴，守護人心，守護我自己的底線，做我想做的事，不求不愧天地，隻求無愧於心，不管我以後會走什麽樣的進化之路，我首先會記住一件事…我是人。”

    聞言，男人的神情頓時整個震驚了下來，片刻後，他這才喃喃說道:“真像啊…比起那張口閉口宇宙讓人覺得深不可測的鴻鈞，傳說中最強的盤古卻是神秘了許多…不過，我現在也明白了一些…獨自一人掀起開天戰爭的他，也許並沒有想到那麽多事，他心中的執念可能並不是宇宙與力量的極限，而是他隻想拯救他的母族吧…正是因為他要拯救處於悲慘境地的人類，他才會得到那麽強大的力量…盤古，他一定比任何人都要愛著人類…”

    “道啊…我終其一生追求力量，原來始終是在本末倒置，最強的力量並非來自宇宙，而是來自人心，現在想想，即便是離那鴻鈞的境界隻差一步，我又何曾快樂過呢，一生求道，卻忘從未想過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麽…看來洪荒時期，人族能夠靠執念去解開基因鎖達到鼎盛，也並不是巧合…而如今的聖人與修真者集團，雖然自詡為神，他們的力量卻隻是為了互相爭鬥而存在…”

    “雖然你不是人族的聖人，但是你也是智慧生物，也有你自己的那一份人性…真正悟道的人，應該是不會刻意去追求力量的吧，畢竟人從來都是情欲的集合體，人無法掌控宇宙，也不該單純為了力量而追求力量，更不該在進化中泯滅人心…存天理，滅人欲…你們修真者那所謂的大道，根本就是邪道…”

    越銘神色平靜的說道，他的語氣絲毫沒有留下餘地，短短幾句話便把修真者的大道毀得一幹二淨，似乎根本就不擔心麵前的男人會突然暴怒讓自己粉身碎骨。

    “既然如此，你便回答我最後一個問題吧…”男人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那麽，除了力量，作為人最該追求的，是什麽？”

    “不知道。”出乎男人的意料，越銘毫不遲疑的說道，“凡人追求欲望，悟道者追求真理，你們追求力量，這些都是你們想要的追求的，每個人都不相同，又怎麽一概而論，不過如果你硬要我給一個統稱的話，這世上所有的人，包括那些高高在上的聖人修真者，我們所要追求的，也不過是本心罷了。”

    “本心…”男人默默低下了頭不停的念著這個單純的詞匯，他再次望向眼前的少年時，目光中也多了些許敬意。

    （那麽，他的本心，就是為了保護他的夥伴與他自己的人性而戰吧，確實，這麽下去的話，隻要能堅持到最後，他一定會變得無比強大，甚至遠遠超過我們這些洪荒時代的先輩，而且…他比我們任何一個，都更像“人”…）

    “我明白了，基因鎖，是人的力量…”男人喃喃說道，而後，他的手指輕輕點下，徘徊在越銘體內的龐大能量也在頃刻間不停的對著少年的肉體融了進去。

    “徹底消散之前能明白這些道理，多謝閣下指點了…嗬嗬，我們這些人，為了追尋宇宙的真理艱苦悟道，苦求力量，卻不想卻是越走越偏…若輪回真的存在，願來生，我能在悟道之前，先懂得這些道理吧…”

    “人性雖然充滿拖累，卻始終不是可以放棄的東西…”越銘淡淡說道，“無論是力量還是真理，都不能偏離人性本身…”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謝謝…”男人喃喃說道，“那麽，請閉上眼睛吧，能把僅存的力量贈與閣下，是我的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