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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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朝廷裏事情一大堆,朱廣護從天子還宮,也算件功勞,尚且還被晾著,何況呂張?
進了衙署,問明丁原所在,徑直前往。
進門時,見丁原正埋首案間,審讀著書,他放輕了腳步,等候在旁不作聲。過了許久,丁原看畢之後,又執筆批複,間或歎上幾聲,他也不言語,似有心事在。
奉先?幾時來的?”
呂布身長九尺,容貌威嚴,不發怒也嚇人。但這丁原若隻以相貌論,則更加駭人,屬於看一眼就能止小兒夜啼的。
有一陣了,見使君忙碌,不敢打擾。”呂布上前揖手道。
坐。”丁原招呼一聲,便著手整理案上的書,隨口問道“營中如何?”
一切如常。”呂布答道。
丁原應一聲,便沒再說話。呂奉先坐了一陣,或垂頭暗思,或側首窺望,幾度欲言又止。
丁建陽也沒有察覺,隻是好大一會兒後,他見自己這最為信任親待的下屬悶著不作聲,遂問道:“怎麽?有事?”
呂布斟酌再三,道:“今日有同鄉故人李肅來見。”
李肅?他在洛陽為官?”
呂布頓了頓,輕聲道:“他在司空董卓麾下效力。”
丁原立時停止了手裏的動作,看呂布一眼,皺眉道:“我再三提醒你們,洛陽是非之地,眼下又是非常之時,我們並州軍一定要謹慎仔細,不要惹人非議。”
諾。”
你去,告訴稚叔,嚴格約束部屬。不相幹的人,能不見則不見。”丁原道。
呂布卻沒動,沉默片刻,終於還是道:“使君,李肅來見我,一是敘舊。二是,代董司空向使君致意。”
丁原一怔,隨即拉下臉來。
呂布能為他倚重親待,自然了解其性格,不敢貿然進言,隻得耐心等著。
董卓官拜司空,又擁強兵在洛陽,我為執金吾,不便與之相交。那李肅若再來,你也不要見他。”良久,丁原沉聲道。
雖然料到會是這麽個反應,但呂布略一猶豫,還是勸道:“使君,董卓素有威名,如今又升了司空,西涼雄兵不斷開進洛陽,可見其誌不小。使君還是……”
丁原立即打斷:“他是那的事,與我何幹?我是朝廷任命的執金吾,不管他有多少兵馬,不犯事則罷,否則,我隻管拿法度問他。”
呂布聽罷,默默無言。
既如此,那卑職回營了。”
丁原不作聲,隻點了點頭。等呂布退到門口方要轉身時,他忽有所感,喚道:“奉先。”
使君還有吩咐?”
麵對自己最得意的幕僚,丁原凝視片刻,道:“你武才具皆足恃,在我幕下貢獻頗多,這我是知道的。再等等,有合適的機會,我會向朝廷舉薦你。”
謝使君。”呂布長揖而出。
就在呂布見丁原的同時,張稚叔已經冒著被使君訓斥的危險,偷到了朱廣營中。並將李肅到並州軍營見他和呂布的事情據實相告。
朱三公子聞訊暗驚!
這一頭袁紹聲稱要去拉攏丁原,還沒有半點消息,董卓倒搶先下手了!這可不太妙啊,萬一和曆史上一樣,呂布受了董卓,反戈一擊,殺死丁原,帶並州軍投奔。那董卓就真的是凶焰熏天,有恃無恐了。
到時,袁紹曹操都跑路,董卓廢立皇帝,清除異己,自己別說摸魚了,隻怕一口讓他鯨吞了去,骨頭渣子都不帶剩的!
奉先公是什麽態度?”
態度?奉先已經去見丁使君了,這有什麽不對?”
朱廣加重語氣,又重複了一次:“稚叔兄,我是問,呂奉先是什麽態度?”
張楊一怔,小兄弟滿麵肅容讓他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一琢磨,答道:“奉先與李肅言談甚歡。”
朱廣心頭“格登”一聲,說不出話來。
操蛋,呂布這是動了心!他若真倒向董卓,自己最好的結果就是學鮑信那樣,引軍出走,上山打遊擊去。
見他神情陰鷙,張楊心裏也沒了底,催問道:“子昂,難道你認為……”
稚叔兄,董卓的兵力日益強盛,又新進了司空,他為什麽不跟公卿大臣們交往,卻通過李肅來見你和呂奉先,想和執金吾搭上關係?”朱廣問道。
這……”
原因無他,隻為你們手裏握著近五千精兵!這於眼下的洛陽來說,是一支不可忽視的強大力量!如果得到你們的劫持,董卓就可以為所欲為!”
張楊的職務和地位,注定他不可能接觸到朝中的權貴,更無法掌握時局的動向。因此,當朱廣說出這話時,他著實震驚了一把。
他追隨董卓戰過黃巾,那時候董中郎對他還不錯。他很想反駁小兄弟幾句,但想了半天,卻沒有想出哪片支言片語來。
隨後,朱廣說出的一句話,更讓他無所適從。
稚叔兄,若有一天,我跟你對立起來,你會殺我麽?”
那掃帚似的深眉擠作一處,怎麽也舒展不開,張楊呆了半晌,問道:“你說的這叫什麽話?我為什麽要殺你?”
朱廣麵上一緊:“因為我不可能投靠董卓。”
我也沒有……”張楊脫口就道,但話沒說完,他就截住了。把一雙鐵拳攥著格格作響,他咬牙道“或許,事情沒有你想像的那麽嚴重。”
朱廣打量著他,輕歎道:“兄長雖然方正,但你是個明白人,你知道我在說什麽。”
張楊無言,憋著一口氣,直將那張方麵大臉也憋得通紅。
可朱三似乎想把他逼到退無可退:“另外,我冒昧地猜測,你們丁使君也不太可能投靠董卓。”
張楊聽了這話,有些茫然:“那你還擔心什麽?”
朱廣看著他,不說話。
張楊初時仍舊不解,直到他從小兄弟的眼中讀出什麽來,才斷然搖頭:“不!不會!這個你大可放心!隻要使君態度明確,奉先定然遵從!”
語至此處,他見朱廣仍是那副神情,又解釋道:“你不曉得,丁使君一眾幕僚中,他最倚重奉先,真如父子一般。這是我入幕以來親眼所見,不會有假!”
朱廣不予置評。
張楊有些怒了:“子昂,你莫不是忘了當初鮮卑人兵圍雲中,是奉先帶著你們殺回城來;每到雲中,較量弓馬器械,奉先可沒少指點你!你現在卻無根無據地懷疑他會賣主求榮?”
不知道是不是對方的指責讓他慚愧,又或者是想起了呂布的好處,朱廣道:“稚叔兄,你的憤怒,我能理解……”
你若真能理解,就不該懷疑朋友!你與奉先接觸並不多,但我與他少小相識,情同手足,我可以明白告訴你,呂奉先決不會做那苟且之事!”張楊情緒很激動,嗓門也很大。
朱廣看著激憤的故人,終於低下了頭去:“稚叔兄,看來是我想多了,對不住。今天的談話,奉先公不會知道?”
張楊瞪他一眼:“你這也大可放心,我不會對任何人吐露半句!”說完這句,胸膛仍舊起伏,霍然起身作揖道“罷了,你如今作得校尉,想必也忙,告辭!”
朱廣手一抬,似乎想挽留他,但話到嘴邊,卻沒有說出來。就讓事實來證明一切。
一連十餘天,洛陽風平浪靜,朝廷進行了大規模的人事變動,而董卓也繼續著他“撥亂反正”的步伐,力圖打造出一個力挽狂瀾的硬派英雄形象。
謝天謝地,總算沒有西涼軍開進洛陽了。但此前數批部隊陸續趕來,有心人估算著,董卓手裏現在至少也有上萬步騎。
袁紹曹操等人憂心忡忡,自騎都尉鮑信出走以後,再沒有人提搶先下手的事了。
並州軍進城以後,駐在從前射聲校尉的營地,離朱廣其實並不遠。但自從上次會麵不歡而散之後,張楊再沒有去見過朱廣。
這一日,他檢點了士卒,巡查完營房以外,便要去向呂布匯報。雖說他和呂布都是丁建陽的幕僚,但呂奉先畢竟追隨使君更久,又更受信任。因此當丁原忙於執金吾的公務時,這營中就由呂布負責了。
稚叔!”
張楊尋聲望去,隻見一人,跨坐著一匹渾身赤紅的駿馬,正笑眯眯地看著他。他對馬是有些研究的,一打眼,那視線就再也挪不開。
不自覺地趨步上前,細細打量,口中不停地讚道:“好馬!好馬!”
那人似乎並不想炫耀,笑道:“我正是來尋你與奉先的,走,進去說。”
張楊嘖嘖連聲,注意力全在那赤兔馬身上,想來,周穆八駿也不過如此?
對方再三呼喊,他才回過神來。使君明令,不得再見李肅,奉先怎麽又把他招來了?
哦,我還有些軍務要辦,你自去和奉先說話。”張楊借口推托道。語畢,也不等對方回應,領了護從匆匆而去。那馬上李肅側著頭一直看他遠去,微微皺眉。
一百零二說客
李肅站在場邊,視線隨著赤兔馬的飛奔而移動著,偶爾捋須一笑,頗為自得。
人中呂布,馬中赤兔,如果朱廣在這兒,他一定會發出這樣的感歎。
身長九尺,威風凜凜的並州悍將,跨上如一團火焰般的雄壯寶馬,馳騁之際,那一股英姿讓場邊巡弋的將士們也不禁駐足觀望。一名手捧十數卷竹間的刀筆吏竟忘了沉重,看得出了神。
喜形於色的呂布一勒韁繩,赤兔長嘶一聲,人立而起!
跳下馬背,他不愛不釋手,輕輕撫摸著馬脖子,對它細語著什麽。李肅緩步過去,歎道:“良駒配英雄,這馬得遇奉先,算是物歸其主了。”
呂布又摸一陣,才戀戀不舍地將韁繩遞給士卒,人家已經把馬牽出好遠,他仍舊舍不得收回目光。並州豪俠們都這副德性,良馬,寶刀,永遠都是心頭摯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