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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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度根見狀,也不疑有他,帶著幾分抱怨的口吻道:“兄長聞聽將軍揮師北上,十分關切,此番派我來,便是想問問,如此大事,將軍怎不提前打個招呼?也好叫我們助一臂之力。彈汗山雖然多事,但將軍你要回幽州,旁的不敢說,出兵助戰沒有問題!”
朱廣並不懷疑這個承諾,他相信如果自己開口,魁頭至少也會像上次派軻比能率軍,名為“護送”,實為“助戰”一般。
擺了擺手,他誠懇道:“這個別怪我見外,我麵臨的局勢相當複雜,很多事情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步度根聽罷,沒在這個問題上過多探究,反倒是問起對方接下來的打算。是一鼓作氣消滅公孫瓚拿下幽州,還是……
朱廣沒有正麵回答,而是饒有興趣地問道:“你們希望我怎麽作?”
那當然是奪取幽州!”步度根絲毫不掩飾。“拋開將軍與我兄長私誼不說,將軍是劉使君的繼承者,若能坐領幽州,我們鮮卑人願盡全力支持!將軍麵前不說假話,公孫瓚上來以後,寧城胡市已經不成樣子了,這確實給彈汗山帶來一些不便。”說到這裏,他再次強調和重申了方才的話。“隻要將軍需要,隻要彈汗山力所能及,我們一定盡全力支持!”
朱廣當然知道步度根此來的用意並非隻是單純代表鮮卑王表明態度,還有一項更重要的使命。
感謝鮮卑王厚意,回去以後,請代我轉告。於公,昔年我代表劉使君與彈汗山王庭締結了約定,我若取得幽州,自當奉行不渝;於私,鮮卑王與我相識多年,同過生死,共過患難,我很珍視這份情義。”
這話讓步度根很受用。但胡人就是胡人,他們沒有從對方話語裏去解讀“深意”的習慣,而是喜歡直白明確。“在下一定原話轉達。”步度根認真道。“對了將軍,鮮卑王本來要有一批良馬贈送,但此番來得隱秘,不好張揚,所以隻帶了些土物特產,聊表心意,希望將軍笑納。禮雖輕,情義卻重,願貴我雙方從今以後同進退,共榮辱!”
二百二十八兄弟鬩牆
賈詡聽到這裏,頻頻目視主公,這種承諾不能輕易許。
鮮卑內部的情況咱們也隻是聽他一麵之辭,具體如何還有待將來觀察。你要是現在一口答應,萬一日後局勢有變化,你能確定跟彈汗山站在同一邊有好處?
情義歸情義,身為人主可不能意氣用事。
但朱廣似乎沒看到的眼色,略一沉默後鄭重道:“隻要彈汗山能遵守約定,我說過,我珍視和鮮卑王之間的友誼。”
步度根大喜,一掌拍在胸口上,表情異常嚴肅:“將軍放心,隻要有並州狼在的地方,鮮卑絕不踏入一步!”
會談在愉快而熱烈的氛圍中結束,盡管朱將軍現在麵臨的局勢還是千頭萬緒,可他仍舊堅持要盡地主之誼,盛情挽留步度根住上幾日。鮮卑小王感動莫名,心說“苟富貴,勿相望”,這尼瑪才叫仗義!
送走了步度根,賈詡立即批評道:“主公不應輕易許諾。”
朱廣渾不在意,按了按手示意謀主稍安勿躁,重新落座之後,笑問道:“先生一定是認為我意氣用事,公私不分?”
賈和沒有否認。
朱廣也不生氣,臉上笑容依舊:“一個統一而強大的鮮卑,不止是北方邊境的威脅,也是大漢的心腹巨患。我既然要立足北方,怎麽跟胡人打交道就顯得猶為重要。事實上,我認為選擇魁頭沒有錯。”
幕下願聞其詳。”賈詡正色道。
很簡單,先賢們雖然說遠交近攻,但我們並沒有要朝塞外發展的打算?魁頭離我最近,跟他搞好關係,對穩定邊境局勢有莫大好處。再說了,我跟他的私人情義也有利於鞏固這種關係。”
其次,弱者對付強者唯一的辦法就是結盟。西部鮮卑輪不到心,但東部鮮卑在征討慕容叛亂之戰後,得到了中部一半的土地和人口,這勢必造成東部鮮卑勢力的急劇膨脹,達到足以挑戰魁頭權威的地步。我若與東部聯合對付彈汗山,魁頭一完,我就是下一個目標。”
若說對鮮卑的了解,賈詡自然是不如朱廣,聽他這麽說,倒不好反駁。隻問道:“主公怎就知鮮卑王一定是弱者。”
朱廣神秘莫測地一笑:“我了解他。”
有些秘密,對穿越者來說隻能永遠爛在心裏,不能對任何人講。朱廣選擇跟魁頭結盟,可以說完全沒有考慮雙方私人關係有多鐵。
原因隻有一個,魁頭和他的弟弟步度根曆史上應該都是被消滅了。得勢的,似乎是魁頭現在十分倚重的軻比能,這在《三國誌》和《三國演義》裏都有提到。
此外,雖然不了解魁頭和步度根是怎麽失敗的,但從五胡十六國時期的曆史來看,混到最後的鮮卑部族也就那幾家,拓拔部、宇部、慕容部,鮮卑王一係倒不見了蹤影。
所以,不管於公於私,魁頭,都是最好的選擇。
賈詡沒再多說,隻嘀咕了一句:“鮮卑王怎會把土地人口拱手相送?這不是養虎為患麽?”
那是我給他出的主意……”
啊?”
三月,上穀和代郡的反水響應,以及鮮卑和烏丸的爭相投靠,讓朱廣手握半個幽州,一時如日中天。
酒壯慫人膽,勢壯英雄氣。在此情形下,朱廣作了一個不亞於舉兵北上的大膽決定,任命田疇為幽州刺史。部下們的震驚不難想像,就連田疇本人也覺得,這合適麽?
要知道,朱廣正式的職務是左將軍,督冀州事,等於是以中央派員的身份坐鎮地方,享有“州牧”的全部職權,可以任免冀州官員。
但幽州牧是公孫瓚,你發兵進攻已是“不對”,現在更不經朝廷同意,私自任命刺史,豈非“錯上加錯”?
當幕僚部下們將這些擔憂告訴他時,朱廣隻一句話,我管他那個去!我軍據著河北,阻絕道路,讓公孫瓚告去!
而賈詡卻十分支持朱廣這一舉動,幽州乃我後方,臥榻之側不容他人酣睡。置刺史,就是表明我寸步不讓之意。且田子泰為幽州士人之傑出代表,有才學,有名聲,屬於那種拖出去能舌戰群英,拉回來能司儀行政的“幹才”,用他作幽州刺史再好不過!
除田疇外,朱廣又任命“蕩寇校尉”吳式為“護烏丸校尉”,以閻柔為“烏丸司馬”,在田疇領導下,統籌協調各部烏丸的行動,配合幽州刺史。
考慮到公孫瓚肯定是要極力反撲的。但上穀一丟,居庸關可以保證塞內塞外的軍隊長驅直入,時刻威脅公孫,也可以保證公孫瓚打不進去。所以,公孫瓚要反撲,也隻能是往南。
廣陽首當其衝,但此前的激戰中廣陽城防損毀嚴重,已不適合駐守。在與幕僚們商議之後,決定放棄廣陽,撤出薊城,以涿郡為防堵公孫瓚的前沿。
最初朱三的考慮是任命一個涿郡太守。但賈詡不同意,建議以中郎將張遼坐鎮,節製河間涿郡兩地,方是萬全之策。
他提出這個建議時,朱廣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了一句,先生你是怕田子泰權柄太大?賈和也似是而非回了一句,主公是這麽想的?
三月中旬,許都,驃騎將軍府。
按說煙花三月,草長鶯飛,早過了寒冬。但蜷於屏榻上的袁本初仍擁著一件大氅,且時不時地還緊上一緊。一連幾個噴嚏,打得頭昏腦脹,煩得他喝進奴仆來將榻前的香爐搬走。
手裏捧著一卷簡,怎麽也讀不進去。索性一扔,用力按起太陽穴來。
這段時間他日子不太好過,剛剛忙完了叔父的後事,宮中何太後就趁機重新命司徒黃琬錄尚書事,要分他的權。而黃琬仍不改他拿根雞毛當令箭的本色,一上來便造輿論,說天子該親政了。朝中部分大世跟著聒噪,一時倒有些聲勢。
你說外人鬧也就罷了,自己人也跟著添亂。袁術從青州跑回來,本來是借著給叔父奔喪的由頭,可這後事都辦完了,他還賴在許都不走。聽說最近也四處活動,跟袁氏故吏們來往密切,也不知想幹什麽。
許攸一路小跑著往裏來,在外頭脫鞋的時候就瞧見袁紹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入內行禮畢,沒等開口,袁紹已經問道:“打聽到什麽?”
許攸見他眼睛都睜不開,哪裏敢說?幾經斟酌,試探著道:“能不能容幕下先給主公報告一個好消息?”
先說公路。他到底想幹什麽?”“這……”許攸作了難。兄弟鬩牆,放在哪家也不好說。“袁使君最近與部分大臣來往密切,看樣子,他似乎不滿足於隻作個青州牧。”
二百二十九政變
袁紹動作一停,許攸心頭一緊。[ianhuatang
可很快袁驃騎就繼續按著頭,漫不經心道:“他想多了。”
也是。”見他如此輕鬆,許子遠點點頭,倒覺得自己多慮了。袁公路雖說是嫡子,但除了這個身份之外,憑能力,影響,功績,他有一樣拿得出手?“不過,縱容公路如此下去也不是辦法,主公是不是敲打敲打他?”
袁紹放下手去,略一思索搖頭道:“算了,叔父剛走,這時候袁家要團結。若生出什麽事來隻能叫外人笑話。”
可公路未必理解主公這番苦心呐。”
由他去,等他發現無濟於事時也就消停了。他不是想作青州牧麽?給他,打發回去眼不見心不煩。”語至此處,忽想起對方先前說的“好消息”,便問了起來。
提起這個,許攸賣起了關子:“主公不妨猜上一猜?”
我看你方才進來一路小跑,怎麽?莫不是前線告捷?”
許攸一擊掌:“正是!”
真是?”袁紹愣了。
當然!”許子遠說話間從袖中取出軍報來,一邊遞上去一邊道“淳於瓊率王師由大河南岸強渡,激戰半日,擊潰朱廣在黎陽的守軍,現在已經登岸了!”
他說完,袁紹也恰好將軍報覽畢,用力一合,喜上眉梢!甚至感覺連風寒也好了大半!
好!”從屏榻上一躍而起,光著腳在房間來回溜達。“好!黎陽一下,鄴城在望!拿下了鄴城,剩下的事情就好辦了!”
許攸也是眉開眼笑:“比想像中更順利啊,恭喜主公!朱廣此時怕還在跟公孫瓚血戰,他若得知老巢被端,嘿嘿……”
袁本初是越想越痛快,摸著良心對天說,打擊朱廣,他多多少少挾了些私怨。原因無他,一個是豪門驕子,一個是邊塞遊俠,本來判若雲泥,沒什麽好說的。可打從洛陽開始,朱廣就不安分,總搶風頭!世人光顧著享受“絲逆襲”的“感同身受”,你考慮過高富帥的感受麽?
現在好了,朱廣麻煩大了。盡管身為平亂功臣,官拜左將軍,哪怕他被擒到許都來,也不至於殺了他。但對於朱廣這種年紀輕輕便爬上高位的人來說,有什麽比跌下雲端更痛苦?
到時候我不止不殺你,我還用朝廷的名義養著你優待你,隔三差五我還宴請你……高興了好大一陣,甚至預想了等朱廣到許都見麵時的情景,這才問起正經的來。
對了,幽州戰況如何?有確切消息麽?”
許攸歡愉的神情逐漸斂去:“要說確切的消息,倒還沒有,不過河北有一些傳聞。說是朱廣的軍隊在涿郡範陽打了個勝仗。”
範陽?就是他從前作縣尉那地方?”
正是。”
這倒有可能,朱廣那廝一來頂著劉虞的光環,二來他本人在幽州幹過幾年,範陽更是他成名之地,再加上猝然發難,公孫瓚措手不及……想到這裏,心中隱隱有些擔憂:“子遠,你說公孫伯珪,會不會……”
主公是擔心公孫瓚頂不住?”
嗯,別的不說,朱廣麾下那些將士,還是很能打的。”
許攸琢磨一陣,連連搖頭:“主公,公孫瓚可是幽州名將,他領兵作戰的時候朱廣還沒出生呢。哪怕一時失利,也絕不會讓冀州軍占太大便宜。再說了,他們打得兩敗俱傷才好,省了朝廷不少事。”
袁紹朝這方向一想,也對,我求的,隻是朱廣不及回防。隻要拿下了鄴城,河北諸郡還不望風而降?到時,哪還有朱廣立足之地?
被喜訊一激,袁驃騎精神複振。但當許攸提起朝廷內部局勢時,便又蔫了。許攸跟他相交多年,還不了解他?加緊勸道:“主公,不能再猶豫了。黃琬大造聲勢,陷我於被動局麵,再等下去,十分不利。”
袁紹不置可否,往榻上一坐,滿臉寫著糾結。
不動手,這局沒法破。動手,影響可是不小。何太後再不濟,她總是國母,世人會怎麽看?
許攸急了:“主公怎麽還在擔心這個?成大事不拘小節,又要吃魚又要撇腥,這……”
袁紹看他一眼,仍舊下不定決心:“幹係太大,你容我想想。”
嗨,這個費勁!還想什麽想,難道要等太後一道詔命,免了你“錄尚書事”的權力再動手?說好聽點,你這叫又要吃魚又要撇腥,說難聽點那就……
正著急時,袁紹忽問道:“你說,若要作,此事由誰出麵合適?”
知他動了心,許攸大喜,絞盡腦汁把袁氏馬仔想了一個遍。其實隻要決定幹,誰去都一樣!比如……
袁紹發現他小眼滴溜溜地轉,突然眉頭兩挑,嘴角一揚,便知道他有主意了。
主公,有個人,再合適不過了。”
誰?”
公路。”
他?肯麽?”
有什麽不肯的?主意本就是他出的!再者,他最近四處活動,不就是不滿主公沒有采納他的建議麽?隻要許以重利,他沒有不肯的理由。”
次日,已初具規模的皇城,永樂宮,絲竹管弦之聲不絕於耳。
何太後出身在屠戶家庭,並沒有太高的化藝術修養,平素裏閑暇時的娛樂,也無非就是欣賞舞樂。可能麵前這些舞姬跟從前洛陽宮裏不在同一水平,斜坐於榻上的年輕國母意興闌珊,幾乎昏昏欲睡了。
越看到後頭,太後眉心愈緊,旁邊內侍看在眼裏,趕緊摒退。
太後,黃司徒在外等候多時了。”
嗯?怎不早報?”
不敢擾太後雅興。”
就這?雅興?哼,當年我進宮時都比她們跳得好看。”
是是是,那宣司徒進來?”
黃琬在外頭站得腿都酸了,直到一臉晦氣的舞姬們奪門而出,他才被宣進殿中。行禮畢,本來規勸太後幾句,話沒出口,何太後已經問道:“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回太後,臣已聯絡十數位大臣,並取得共識,眼下正是天子親政最佳時機。”
何太後坐正了,追問道:“你們具體打算怎麽辦?尤其是袁紹,怎麽處置他?”
一聽“處置”兩個字,黃琬麵色微變,而後道:“袁紹近來行事雖然不妥,但他畢竟有大功於漢室。再者,袁氏五世三公,門多故吏,若行事太過激,反而不好。”
何太後顯然不認同這些理由:“董卓之事不遠,司徒忘了?”
太後,恕臣直言,袁紹縱有不對,但袁氏世受國恩,他絕不會是董卓之流!”話音方落,便聽得背後腳步聲大作。疑惑地回頭去望,但見幾名內侍連滾帶爬搶進殿來!
二百三十膽肥莫過袁公路
太後!袁術來了!”
何太後完全搞不清楚情況,袁術來了就來了,你們慌什麽?
但黃琬眼前立時浮現出當年洛陽皇宮中的刀光劍影來!彼時,領軍殺進皇宮,撞見沒胡須的就亂刀砍死,不正是袁氏兄弟所為麽?
太後還在發愣,黃琬已經失聲問道:“他是一個人來,還是……”
不是!會同好些位大臣,在宮外求見。司徒,怎麽辦?”
黃琬一時倒摸不準脈了,他一反應是袁術“圖謀不軌”。畢竟,現在是敏感時期,袁術又是外官,無詔而來,難免引人遐想。可是,袁公路一沒有帶兵將,二是在宮門外求見,於法於理都說得過去。他到底所為何來?
思之再三,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袁術作為青州刺史,求見太後,決不是為“分內”之事,十有跟“天子親政”有關。
司徒,見是不見?”何太後有些緊張。
黃琬陡感苗頭不對,今日若拒見,怕是要授人以口實。沒看到麽?袁術可不是一個人來的。想到這裏,隻得點頭:“既然袁術會同多位大臣求見,太後沒有拒絕的理由。”
他若是……”後頭的話,何太後沒有說出口。
望著驚慌失措的內侍,六神無主的太後,黃司徒突然想起一個人來:“請劉中郎立即率領所有不當值的虎賁郎進宮!”
內侍們大驚失色!怎麽?昔日洛陽宮中故事又要重演一回?這番苦也!不及多想,飛也似的搶出殿去,避開袁術所在方向,偷出宮去通知“劉中郎”了。
宦官一走,何太後命袁術等晉見後,顯得更加焦慮,想問黃司徒,卻見他也是眼神閃爍,神情陰晦,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等了片刻,趁袁術未到,何太後終於忍不住開口:“司……”這個方出口,卻見沉思中的黃琬突然搖了搖頭。動作雖然輕微,可看在太後眼裏,卻不由得心頭一顫?這什麽意思?
這一頓,便再沒有機會問,因為袁術已經“率領”數名大臣疾步上殿!
臣袁術,拜見太後。”一聽袁使君的語氣腔調,黃司徒更加確信自己的預感,今日要出事!
平身。[全集]”
謝太後。”袁術神情自若,起身以後看到黃琬,不知為何咧嘴一笑。“司徒也在?”
啊,袁使君。”黃琬揖個手。
袁公路正正經經地還了一禮,姿勢非常標準,這反倒讓對方惴惴不安。
袁術,你是青州刺史,會同幾位大臣前來,所為何事?”一陣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沉默之後,何太後到底還是問道。
袁術當然明白太後所指,遂道:“臣雖然是外任刺史,但對朝局向來是關切的。”
哦……”何太後看向黃琬,後者卻在審視那幾名“跟班”。
太後,自桓帝以來,國家多事。所幸,上下同心,武用命,方能克定十常侍之禍,掃平黃巾賊之亂,還天下以太平。臣雖淺薄,但私以為症結還是在朝廷,要保證長治久安,沒有比朝廷安定更重要的了。”
黃琬額頭已冒冷汗!
壞了,聽袁術言下之意,今天怕真是要逼宮!朝廷安定?就是說不要變來變去?仍然由袁紹當政?
何太後也聽出這意思來,雖想喝斥,奈何始終提不起那股勇氣……
袁術洪亮的聲音仍在繼續:“天子乃萬民之主,萬乘之尊,若想朝廷安定,首要之務便是請天子親政。如此,一可斷絕有異心者非分之想,二來也可杜絕天下悠悠眾口。鑒於此,臣雖是外任刺史,今日也不得不據實上奏。”
何太後都不敢相信!怎麽?你作為袁氏子弟,袁紹的弟弟,主動奏請天子親政?有這麽好的事?
黃琬到底經曆得多,不肯輕易相信,遂趁機問道:“這是大司馬的意思?”
袁術看他一眼,話裏有話地笑道:“這豈止是哪一個人的意思?這應該是朝廷的共識?”
黃琬也不懼他,正色道:“本當如此。”
何太後又等一陣,沒見下,心裏忐忑起來,試探著問道:“所以,你們進宮來,就是為這件事?”
沒旁的?”
袁術沒有立即回答,這片刻的沉默非止讓何太後一顆心再度懸起,便連黃琬也眉心一鎖!
旁的,倒也有一件。”
何事?”這話是黃琬搶問出口的。
袁術一口氣都提上來了,但忽然間又消了去,頭一側:“嗯?”
位居九卿的太常立即接口道:“回太後,天子乃仁厚之君,必能中興大漢,再造太平,對此,臣等堅信不疑。為達此目的,臣等公議,伏乞太後以大漢江山社稷為念,遷居永安宮。”
此話出口,殿上好長時間無人作聲。
何太後不知道是因為震驚還是憤怒,暫無表態,隻是雙手緊緊絞著衣袖。而黃琬則飛速地轉動著腦子,琢磨這裏頭的道道。
袁術等了片刻,終究按捺不住:“難道太仆沒說清楚?”
袁術,你好大膽子!”何太後終於發作,氣得渾身發抖,連嘴唇都白了。“你袁家兄弟是要效仿逆賊董卓麽!”
她的聲色俱厲可嚇不倒袁術,將手揖至額頭,朗聲道:“太後息怒,臣等一心為大漢,怎倒成了董卓之流?請太後遷居永安宮,是大臣們公議的,非臣一家之言。”
天子是我親生,我乃大漢國母!居永樂宮名正言順!你們怎敢叫我遷出去!”何氏盛怒之下,將那坐榻捶得嘭嘭響。
袁術身後幾名大臣都深埋了頭,獨他視若無睹,鎮定自若道:“這……”
說不出來了?”
太後,不是臣說不出來,隻怕是說出來不好聽。”
何氏因惱怒而扭曲的臉龐突然為之一暗:“你想說什麽?”
太後昔年強迫太皇太後遷還河間,致使太皇太後驚憂而死,這難道是兒媳應為?此事天下人誰不議論?天子親政在即,太後難道希望天子背負如此沉重的包袱?”
何太後麵上頓時煞白!袁術的話,字字如刀,捅在她心窩子上!
當年,太皇太後董氏先是在立劉辯還是劉協的問題上跟她衝突,在何氏依靠娘家兄弟,大將軍何進的強勢支持下立了自己的兒子劉辯為皇帝後,董氏又跟她爭權。
何太後一怒之下,跟何進商量,以董氏隻是“藩妃”的由頭,要將她攆出皇宮,趕回河間封地。董氏年紀大,脾氣更大,哪受得了這羞辱?沒幾天就氣死了。由此,何太後在民間落了個“不孝”的罵名。
董卓控製洛陽時,就已經用過這理由將何太後整了一回,現在袁氏兄弟拾人牙慧,雖然不新鮮,但殺傷力仍然是巨大的。
袁術瞄了一眼沉默不語的黃琬,繼續道:“三公除黃司徒外,都在這兒了,九卿到了五個,足以代表朝廷?所以,請太後以大局為重,不要讓臣等為難。”語畢,長揖到底。
何氏氣哭了,臉頰上還掛著淚水,嘴裏卻切齒道:“董卓死前說,他隻不過幹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