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消息，壞消息，接踵而來。

    當凜和韓炳來到公安局，接見的肖冬首先做的卻是道歉。隨後解釋中，兩人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這是個不大不小的誤會。

    原來，昨晚在休息前，肖冬把案件交給了一個新同僚跟進。因為是事實比較清楚的案件，他的本意是讓新人熟悉一下流程。而故事的開頭也一如他所願，這同僚很有幹勁地一大早就開始核實幾個當事人的身份。其中，雲筠和李箕的身份都很容易確定，唯獨在核對凜的身份的時候出了點意外。在校生這一點，可以直接在內部資料庫查明，但是在昨晚的筆錄中，凜還透露過自己是快遞員，這一筆在資料庫中卻沒有。秉著認真負責的態度，這位新人就打電話去了快遞公司。

    ……

    結果可想而知。凜不是正式的快遞公司的員工，不僅查無此人，快遞公司方麵也知曉了這件事。而那位民警在得知快遞公司沒有紀凜這人之後，如獲至寶，覺得查到了案件的疑點，一大早就在肖冬等人都不知情的情況下給凜打去了電話。

    肖冬之所以致歉，是因為在凜到之前，李壽已經帶人早一步過來了，並且和快遞公司的經理以及幾個員工證實了凜是快遞公司的臨時員工。這個就是好消息。而壞消息則是，因為這一小插曲，快遞公司已經知道了李壽私自聘用凜的違規行為。

    原本這不算大事，畢竟結算工資按送件數算，誰拿都差不多，凜這種的，還可以省去固定工資和福利……就這點而言，快遞公司可以說還賺了，但問題是，現在出事了。雖然不是什麽壞事，但畢竟是出事了，而快遞公司是個正規的大企業。

    眾人碰了麵，凜見到了李壽帶來的快遞公司的經理。其實彼此見過一次，因為對方本來就是李壽的朋友，當初合股開網吧，他就是合夥人之一，把李壽拉進快遞公司上班的也是他。要說他不知道凜在給快遞公司打零工，鬼都不信。但是畢竟戲要演下去，這位微微發福的中年大叔一碰麵就一副第一次見麵的樣子，絕口不提公司的事，連連誇讚凜的見義勇為。

    “這件事，你們公司是不是可以變通一下……”

    “當然，當然，我們公司是人性化的公司，像紀凜這樣刻苦又勇敢的年輕人，肯定會重點照顧的，紀凜啊，你可給大家爭光了……”

    對於肖冬的說情，經理滿口答應，不時和凜說話，溫和親切。

    虛偽——

    李壽站在一邊，目光裏寫滿了鄙視。而事實也很快印證了他對朋友的了解。查明事實後，凜可以離開了，可一行人才剛出大門，經理的態度就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改變，黑著臉直接把李壽叫到一邊，拉著他的手低頭咬了幾句耳朵，期間又看了凜幾眼，最後連招呼都不打就開著車子先走了。雖然凜的心裏已經有所準備，但這反差還是讓他有點愕然。

    這就是所謂的翻臉比翻書快？

    李壽倒是淡定，揮揮手目送，回過頭就像沒事人一樣，先讓兩個員工自己先回去倉庫上班，然後招呼凜和韓炳上了自己的車。

    “你同學？”

    “啊，韓炳，我表哥，壽哥。”

    “壽哥。”韓炳老實巴交地點頭喊人。

    “很壯啊，以後打架找你啊？”

    “好！”

    “哈哈，開個玩笑啦，我們都是遵紀守法的好市民，斯文人，打架這種野蠻的事不適合我們。”

    “嘿嘿……”

    韓炳抓抓頭，有點不好意思。李壽笑開了：“不過你這回答我喜歡，既然是阿凜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了，以後你在這一片有什麽事，不用客氣，盡管找我。”說著，他一打方向盤：“早餐都沒吃，餓死了，剛好，咱們第一次見麵，我請吃飯！”

    凜看看時間，雖說不是什麽大事，但這樣一折騰，竟然也快到11點了。考慮到要回學校，李壽開著車子直接到了校園附近。城裏的大學，周邊像飯館，商店，小旅館這樣的配套很齊全，尤其是飯館，天南地北的口味幾乎都能找到，為了迎合學生的需求，價格還很實惠。雖然離吃飯時間還稍早，但恰逢周日，凜和韓炳下車的時候，一條街上的餐館都坐了不少人。

    “這家吧。”

    李壽停好車，就近找了街頭的一家店。凜和韓炳自然沒什麽意見，跟著進了去。店裏有七、八張卓，已經坐了有小半，為了方便說話，三人找了靠窗的角落的位置坐下。李壽問兩人想吃什麽，得到‘隨便’的答複後，做主點了幾個菜，順便叫了兩瓶啤酒。服務員拿著餐單走後，李壽一邊動手撕開碗筷的包裝，一邊說道：“沒什麽好東西，湊合著吃一頓吧。”

    凜倒著茶，含笑不語，然後韓炳說了句大實話：“比飯堂強多了。”

    哈——

    李壽用茶水洗了碗筷，接著說：“那是，不過你們現在好多了，起碼足料，也衛生，以前我們學校的飯堂，那才叫黑，爛菜葉蟲子是正常的，頭發鋼絲都有，我還吃過報紙，媽的，最記得那肉包子，這麽大的一個，硬的，真能打死狗……”

    開了頭，李壽的興致就來了，開始憶當年，根本停不下來。凜對此隻能一笑置之，韓炳倒是聽得津津有味。過了十幾、二十分鍾，啤酒和第一盤菜上了桌，在李壽的帶動下，三人就吃了起來。凜不喜歡喝酒，韓炳的酒量卻不錯，李壽知道後，連著和他碰了兩杯，大有一見如故，相見恨晚的趨勢。等菜上的差不多，兩個酒瓶已經空了，李壽又要了兩瓶。

    這時候，有些東西墊著肚子，三人吃東西的節奏慢了下來。凜終於找到了機會，放下筷子，問：“壽哥，那經理怎麽說？”

    李壽抿了半杯酒，淡定地笑笑：“能說什麽？一堆好話，然後把我們炒了。”

    雖然有點預料，但凜的表情還是沉靜了下來。

    “不過……”

    李壽的臉色一變：“他說，公司那邊不想受影響，隻要我自己辭工，錢照付，而且，賠償一分不少。”他想笑又憋著：“還有你，他也說了，雖然你不是正式員工，但是隻要你不把事情搞大，工錢也不會少你的，還要按正式員工的待遇給你補償！”

    凜聽著，表情變得古怪了。

    韓炳‘啪’一聲把碗擱下，滿臉的憤慨：“這他媽也太不厚道了吧？紀凜又不是做什麽壞事，他說把人炒了就炒了？”凜和李壽對視一眼，忽然笑了，令氣氛變得怪異起來。韓炳呆了下，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麽，不明真相地瞪著眼看兩人。

    凜不想糊弄他，實話解釋說：“我本來就不打算做了啊。”

    啊？

    李壽一怔，不等韓炳說話，抬頭問：“你已經想好了？”

    “嗯，還沒跟你說就出事了。”

    “那最好了，正好跟我一起幹唄，還可以招少一個人。”

    “不是……”

    凜搖搖頭，看著李壽道：“工作室要時間長，我有課不行。想過了，之前存了幾萬塊，想試試在遊戲市場做做生意，看看能不能賺點錢。”

    “好啊！”

    李壽‘啪’地擊掌。雖然被推搪了，但他不僅不生氣，還表現的非常支持：“你早該這麽做了，錢攥在手裏隻會貶值，你是學經濟商務的，最懂了，有錢不利用就是浪費，這年頭，到處是機會，就算虧了，你好歹也能賺點實踐經驗，以後畢業出來……”凜幾次想開口，但李壽劈裏啪啦一段說教，讓他根本連插嘴的機會都沒有，愣是隻能聽著耗了七、八分鍾。

    “我的意思是……”

    “老爸，老爸，你死去哪裏呀，我拉完粑粑快被臭死啦；寶貝，寶貝，我這就回來啦，幫你擦啊擦屁股，啦啦啦啦啦……”

    好不容易等到李壽歇氣，凜剛說話，手機響起的奇葩鈴聲就又將他打斷了。李壽把杯裏的酒一口悶了，伸手讓兩人噤聲，拿起手機，聲音瞬間變輕柔：“喂，老婆，啊對，沒事，搞完了，嗯，和紀凜在一起呢，差不多了，等下就回去，對，很快……”

    聊了大概分把鍾，手機一關，李壽立馬站了起來，拿上鑰匙，衝著兩人說：“頭大，忘了今天禮拜了，要跟老婆回他媽家，要走了，我去付錢，你們繼續吃。”臨走時，他又拍著凜的肩膀，說道：“你能想通就好，做什麽都不重要，你壽哥一定支持你，先回去了，有什麽事給我電話。”說完又朝韓炳揮揮手：“走了啊，你慢慢吃，吃好了，下次找個機會再一起玩，先走啦！”韓炳舉起手，還沒說再見，李壽就小跑去了前台，不到一分鍾結完賬，揚了揚手示意後，匆匆離開。

    凜張著嘴，十多分鍾，半句話都說不完。

    “我怎麽看他那麽高興？”

    韓炳望著李壽開車走了，回過頭來，百思不得其解。凜還好說，兼職而已，但李壽卻是實實在在的丟了一份工作啊，失業還那麽愉快？就算真的是家境富裕，不在乎一份收入，但是好端端的因為無妄之災被人炒了魷魚，心情也不會好吧？

    凜回過神，看看好友，微張的嘴巴合上，接著苦笑了一下。隨後，他還是給韓炳說了李壽下個月拿了工資就辭工的打算。當然，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是，假如按照之前的計劃，李壽自主辭職，那麽他是拿不到補償的，因為根據勞動法，他隻有被公司辭退才可以領到辭退補償金。現在，快遞公司為了不惹麻煩，主動發補償金，那麽，等於李壽白白多得了三個，甚至是四個月的工資——要是快遞公司狠狠心，一分錢不給也是符合法規的，因為李壽私自聘用凜本來就違規在先……但這樣一來，萬一事情傳揚出去，或者凜突然想開了去評個見義勇為，見報上新聞，那快遞公司鐵定會被輿論的口水淹死。

    如果真的按額賠償，雖然不算多，但李壽就能多拿到一萬多塊，還能提前幾天休息，為什麽不樂？當然，凜自己也得了好處，不僅把這個月送散件的錢全額拿了回來，還多得了一份補償金。差不多就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了，雖然，這真的隻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