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隻是沒想到，幾天時間會那麽難熬。

    “啊？哦，在，說到哪，卿殤？嗯，卿殤，我也覺得可以…….嗜狼？很講義氣沒錯，不過，他做事好像很容易衝動……爵爺比較穩重，他是韓炳介紹來的，應該信得過……我知道，不過那麽多人，靠他們鎮不住，我們又不能分身……”

    ……

    整個下午，凜都在和李壽商議工作室重組的最終的名單。由於事關重大，倆人篩選了好幾遍，結果還是不盡如人意。

    “算了，暫時就這樣吧，我去接小強。”

    “嗯，那晚點再說。”

    “得，你給阿炳看了沒？”

    “他最近忙的很，我打算今晚的守邑戰打完了再給他說。”

    “嗯，他要是沒問題，我覺得就這樣算啦，要再不行，我叫人查戶口，挖他們祖宗十八代出來，看他們還有膽子吃裏扒外。”

    “好吧……”

    凜關掉通話，整個人往後靠。看著掛著蛛絲的天花板，他歎了口氣。其實，現在工作室留下來的就那麽幾十個人，選來選去，換來換去，合適的也就那麽幾個，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拖了快一個禮拜還懸而未決，純粹是自己七上八下。

    給人家高薪高待遇，人家就要給你打一輩子工？人心隔肚皮，人往高處走……真靠不住，再折騰，母豬也不會上樹。

    不怕有煩惱，怕自尋煩惱。

    凜知道不能多慮，但就是停不下來。而且，工作室隻是一方麵。最近幾天，每每想到雲筠整天和那個雪夜風待在一起，他就堵得慌。

    然而，人家的理由很充分。為了守邑戰，名正言順的合練。連獻殷勤的理由都有了，提升隊伍的硬件，每天送材料送裝備，晚上還去直播間刷刷禮物……反正有錢人在乎的隻是達到目的，對他們來說，錢隻不過是為此而存在的工具而已。

    雪夜風的目的？

    凜是可以繼續裝傻，但這事已經到了幾乎人盡皆知的地步。就在昨天，連紀思雨那死丫頭都跑過來質問‘你幹嘛’了。

    這大概也是雪夜風想要的。怎麽？我現在就是看上你女朋友了，就是要搶！

    凜都有點懵逼了。

    以他的三觀，向來都是‘君子不奪人所愛’啊。遇到這種，就是大張旗鼓，就是明著跟你搶女朋友的還很有錢的對手，咋辦？

    強勢反擊？可你有人家有錢嘛……試探雲筠的態度？會不會讓她覺得不被信任……繼續裝傻，不聞不問？會不會太慫……

    凜從未有這麽累。

    疑慮，忐忑，鬱悶，煩躁……然後，甚至有點憤怒。對雪夜風這種人的憤怒，也有一點，對雲筠不明確拒絕他的憤怒。

    ……

    凜一愣。不知不覺間，原來已經那麽在乎她。

    ……

    “在做什麽？”

    ……

    凜很少主動發信息，但隻要是主動發給她的信息，幾乎都會在第一時間得到回信。可這一次，等了十幾分鍾，卻沒有。

    嘭。

    門像被拆開了。

    凜一抖，本來就心不在焉了，差點被嚇得靈魂出竅。

    “嘢，你不吃飯啊？”

    韓炳進門就脫掉了濕漉漉的球衣，看著凜瞪眼的樣子，一臉奇怪：“幹嘛，撞鬼啊？”

    ……

    凜回了一口氣，憋屈地擺擺手。

    “唉，整天神神化化的……”

    韓炳咕嚅一句，邊去陽台邊嘮叨：“我以為你吃飯啦，沒帶飯，你自己解決啊，我先洗澡，等會還要和卿殤他們集合……”

    又是守邑戰。

    凜現在聽著就覺得煩。把手機往桌上一丟，起身出門。

    ……

    要是她回信了，自己又沒回，會不會不太好？

    前腳剛踏出宿舍樓，凜忽然冒出個念頭，然後，他就想一巴掌把自己拍死。有史以來，還是第一次覺得自己那麽犯賤。

    唉——

    凜苦笑一下。曾聽說，人一旦動了感情，就‘自己不再是自己’了，原來是真的……凜一個急刹步。稍不留神就差點撞到了人，好在對方的注意力全在前麵……他望望有點擁堵的飯堂，不禁疑惑。這個點，用餐高峰期應該過了吧？

    看圍觀‘群眾’的反應，不像鬧事。在人群裏繞了幾個彎來到食堂門口，凜才知道怎麽回事。

    難怪……

    原本打算在飯堂裏解決晚飯，最後隻能打包。凜好不容易從現場脫身，臨走時，還是忍不住往人多的地方多看了幾眼。

    倆人的關係似乎不錯？閨蜜？以前就認識？或者，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凜一向不八卦，可也不自覺就聯想翩翩了。

    沒辦法啊，誰讓她們是柳月紗和藏雪呢？再清楚現實，可隻要是個正常人，就沒辦法視若無睹。畢竟，她們實在太耀眼！

    雖然比不過我家雲雲……

    突然冒出這麽一個怪誕的念頭，凜都被自己逗笑了。但很快，他又笑不出了。你家的？得意忘形就算了，夠不要臉的。

    再說……

    凜回到宿舍的時候，韓炳已經帶著頭顯在神遊了。他懷著忐忑的心情拿起桌子上的手機，手指在裂碎的屏幕上頓了頓。

    ……也不知道她回沒回信息。

    滴篤。

    凜的心在聽到提示音的那一刻就一跳，心口的重壓霎時散了大半。等下！他又給自己潑冷水。或許不是她的呢？或許……

    “哎，剛才在副本呢。”

    “怎麽啦？”

    “生氣啦？不要生氣嘛，乖啊，我給你麵條吃。”

    “嘿，吃飽啦。”

    “回來了嗎？要去集合了，不要生氣啊，晚上打完守邑戰就好啦，麽麽。”

    ……

    五、六條信息，最早的也在十多分鍾前了。凜的心裏五味雜陳。自己會不會有些……太小氣、太多疑、太不自信了？

    “我有那麽小氣嘛？剛才手機沒電了。嗯，晚點再說。”

    用盡量若無其事的語氣編輯了回信，凜放下手機。打回來的晚餐就在手邊，也有六、七個小時沒吃東西了，卻沒有一點食欲。

    唉。

    半響，他呼出一口悶氣，拿起頭顯，進入遊戲。

    不管怎麽樣，先把排位戰打完吧。打完排位戰，身上的套裝暫時就沒作用了，可以一件件的強化，再看情況缺什麽補什麽。其實一晚上搞好也可以，但沒有合適的替代品，一旦爆了，就得重新買，選擇的空間就小了……除非不在乎錢。

    噔——

    係統：你當前挑戰的對手在線，是否繼續挑戰？

    凜猶豫一下，點了確定。

    雖然欺負電腦托管是最明智的選擇，但接下來的幾小時是排位戰的衝刺階段，除非迫不得已，否則沒人想因為偷懶而被刷下來。尤其是萬名以內的，基本上都會在線等著排位戰結束。誰都想找軟柿子捏，可每天隻有3次挑戰機會，能衝進一萬名裏的又都是有一定軟硬件基礎的玩家，在不能查看對方資料的情況下，就是瞎碰靠運氣，怎麽選都沒差。

    噔——

    係統：暫列夷水風雲榜9995位的‘蝸罪雕’接受了你的戰書，啟動切磋模式。競技場將在30秒後開啟，請做好傳送準備。

    凜調整了一下呼吸，摒棄雜念。

    噔——

    係統：將在10秒後進入競技場，請做好準備。10，9，8……1，傳送！

    凜的眼前一亮。

    噔——

    係統：歡迎進入‘沙地’場，將在10秒後切入戰鬥狀態。

    凜聽到係統提示的時候就覺得不妙。果然，睜眼一看，全場砂石遍地，就像到了荒漠。沙地，平原，森林，河灘，戈壁……競技場的類型何止百種？卻偏偏隨機中了對敏捷型玩家最不友好的場景之一。最近這運氣…...凜暗歎晦氣。

    “臥槽——”

    突然，從對麵傳來一聲脫口粗。

    凜抬頭看去，隨即心裏涼了半截。對方是個靈術士，一身炫目的金黃色戰袍，光暈纏身，一看就是四階以上的套裝。

    “——你穿這身垃圾，怎麽排上來的？”

    ……

    原本心情就不好，對方一開口，凜的心情就更惡劣了。不過，有些人就是賤，也沒必要動氣。暗自瞄了瞄雙方的站位，凜的心思飛快轉動。既然是單挑，就沒退路，隻能想辦法。以對方的裝備，排名理應會更靠前……唯一的解釋就是技術和意識不過關。然後，靈術士的身板比較脆，自己的裝備是差了點，但一套連技下去，也很大幾率能將之帶走。

    距離大概是15米，九門戰比靈術士的速度快，但沙地場視野開闊，還自帶減速debuff，除非對方真的是豬站著不動，不然，直接衝過去肯定不行，必須想辦法迂回，隻要近身就有機會……

    “趕緊的，趕時間啊！”

    煞筆！

    凜暗罵一下，等會讓你哭。懶得多吭一聲，借助兩邊的碎岩，他從側麵掠過，從場邊繞了一個大弧線。

    砰。

    沙地炸開。

    凜堪堪躲過，加快了速度。

    “靠，你跑個卵啊！”

    砰——

    “媽的！”

    咚——

    “操了，你好你好……”

    ……

    凜連著躲了幾個技能，直氣得‘蝸罪雕’罵娘。果然是蠢貨。凜暗自譏諷，同時目光一閃。繞了兩圈，順利接近到了10米內。

    “臥槽，有種別……”

    ……

    瞬間，凜壓低上本身，疾步一開，瞬間衝刺六、七米。這時，‘蝸罪雕’的施法動作剛結束，出現了零點幾秒的僵直。

    “滾吧！”

    凜一聲冷笑，雙刀攜著刀風，技能如水泄般全部招呼了出去。

    “啊——”

    蝸罪雕驚詫地張開嘴，停頓了一下。緊接著，他就‘嘎’地一聲怪笑，眼神裏極盡鄙夷，“你他麽說誰呢——”

    凜的表情一凝。

    唰。

    白光一閃。

    “——傻吊！”

    噔——

    係統：很遺憾，挑戰失敗了。

    凜呆站在人來人往的倉庫前，除了幾秒前的那刺耳的肆意的嘲笑，腦子裏一片空白。

    良久。

    怎麽回事？不是打到他了嗎？怎麽沒有連死？難道係統出bug了？他有神裝？我被秒殺了？他開外掛？我在做夢嗎……

    凜低下頭，極力按捺著情緒。

    有什麽關係？又不是第一次被人羞辱，玩個遊戲而已，不值得生氣；再說，有些人就是賤，秀感，這種人現實中也好不到哪去；對啊，經過這次，自己也受到教訓了，等於上了一課，下次就有經驗了了；有什麽，沒有必要……

    凜看了看時間，距離排位戰結束還有3次挑戰機會。打開倉庫，他把能用的材料全部拿了出來。

    ……

    噔——

    係統：很遺憾，強化失敗了。

    噔——

    係統：恭喜您！強化成功了！

    噔——

    係統：恭喜您，強化成功！

    噔——

    係統：對不起，強化失敗了。

    噔——

    係統：非常抱歉，強化失敗！

    ……

    凜麵無表情地把一件件裝備丟上去。說來也怪，心情竟然很平靜，丟得不是錢一樣，失敗一次一千幾百也無所謂的感覺。

    噔。

    傳書亮了。

    凜瞟了一眼，繼續一下一下有節奏地將裝備放上製造台。

    噔。

    隔了不到一分鍾，又來了一份傳信。

    凜皺皺眉，正要打開看看，係統卻提示材料不足。他關掉強化界麵，又打開交易行，按照屬性查找了一遍類似的裝備。

    噔——

    煩不煩啊！

    凜極度不耐煩地把傳書全部屏蔽了。

    還差3件。

    商鋪的存貨很多，但不同裝備的強化需要不同材料，缺的隻能收。將有可能用得上的裝備和材料買夠，這就花了1萬多。

    如果算上之前的花費，有2萬了吧？

    凜的心情稍稍有所平複。經過一小時的強化，成功的裝備算起來價值大概1萬，失敗的，大概也是1萬，運氣不差也不壞。

    繼續吧。

    到這份上，停是停不下來了。凜回到製造台，重複著機械的強化過程。

    ……

    噔——

    係統：恭喜！強化成功！

    ……

    等到最後一件裝備強化上400品，凜的心情一鬆。看看時間，剛好10點。還有1個小時，足夠打完剩下的兩次排位戰了。

    有時候，人活著就為一口氣。

    凜把剩下的材料存進倉庫後，打開排位戰的挑戰名單，拉到9995那個位置。理論上，對方的排名不會出現太大的波動。

    滴——

    忽地，視覺的左上方紅點頻閃。

    凜一怔。緊急傳呼信號？因為戴著頭顯，有時候玩家不太容易覺察到外界的動靜，所以，當遇到某些緊急的情況時，為了防止玩家因為瞬間脫掉頭顯而造成不適，外人可以通過長按頭顯上的安全按鈕來提醒。但這設置比較偏門，並不常用。

    誰呢？

    正因為不常用，所以才比較重要。凜遲疑幾秒，還是退出了遊戲。

    “幹嘛？”

    剛脫下頭顯，凜就看到韓炳站在一邊。第一反應就是不解。守邑戰打完了？第二反應是，這貨的表情怎麽那麽奇怪？

    “你妹妹掉線了。”

    “啊？”

    “係統提示她……”韓炳的目光移到桌子上，“……被強製下線的。”

    ……

    凜呆了幾秒，而後下意識地隨著韓炳的視線低下頭來。手機在桌麵上‘嗡嗡’地抖動，綠點和紅點急速地交替閃爍。

    “你要不要……”

    啪。

    凜條件反射地抓住手機，讓說話的韓炳為之一頓。

    “別……”

    嘴裏念了一個顫音，凜的手指抖的在屏幕上劃了幾下都劃錯了，忍不住抖著聲音破口就罵：“我，草泥馬爛手機……”

    “別急。”

    “沒，沒……”凜點開一個程序，麵色白的沒有一點血色。

    “這什麽……”

    韓炳看不懂上麵跳動的數字代表什麽，但看到上麵閃爍的紅光，直覺得不是什麽好事。他提醒說：“先打電話問問啊。”

    凜一震，這才反應過來。

    韓炳看他有點手忙腳亂的樣子，不敢作聲。還是第一次見到好友這種狀態，他的心裏已經隱隱約約地感覺到了不妙。

    果不其然，撥了幾次，無人接聽。

    “臥槽——”

    第四次長響無回應後，凜的臉從白轉為了通紅，臉上的青筋都冒了出來：“——操！操，破手機，聽啊，草泥馬的——”

    韓炳反而冷靜了，“其他號碼呢，試試打別的。”

    凜一僵，立即回過神，抖著手在通訊錄裏翻了兩下，又撥打了母親的手機。誰知‘嘟嘟嘟……’了幾十秒，還是沒有接聽。

    “我操……”

    “你冷靜點……”

    “我很冷靜！”

    凜瞪圓了眼，讓韓炳都有點嚇到了。凜很快意識到不該，他的手微微舉了舉，嘴巴蠕動兩下，發出了微弱的‘對不起’。

    韓炳定定神，變得很有條理：“你再想想，別的人，誰在附近……”

    別的……

    凜一呆，旋即又在手機上劃了幾下，總算又找到了一個聯係人。嘟，嘟……拜托拜托拜托聽聽聽聽……哢。凜整個人一振。

    “喂，鄭阿姨，小雨她……”

    ……

    凜怔住。

    韓炳看著他的神情慢慢從激動轉成呆若木雞，心也隨之涼了。

    嘟、嘟……

    通話隻有不長的幾十秒，可除了前麵的那短短的十秒八秒的內容，後麵的就完全聽不見了，因為凜的腦子已經空了。

    “哎——”

    手機‘啪’地掉在地上，摔成兩瓣。韓炳的反應不慢，但措不及防的，手一撩隻撩到了空氣。不明所以，他一時間也有點懵了。

    突然的死寂。

    砰。

    韓炳嚇得一搐。卻見凜一蹦撞到桌角，差點把桌子撞翻了。可是，他卻似乎不知道痛，像一條被踩了尾巴的狗，衝出門去。

    “喂——”

    韓炳一臉茫然，但他很快就意識到自己該做點什麽。觸電般一轉身，他在凜的床位上抓住背包，飛快地把伸手能拿到的東西都塞了進去。看樣子是家裏出事了，那既然是回家，自然要帶上東西，雖然不知道什麽需要什麽不需要......順手把凜曬著的**也塞進了包，“——喂喂喂——”他一邊喊，一邊衝出陽台，隨後又跑回來，在自己的包裏和身上東翻西找地抓出一把鈔票，也不管大張小張，一股腦兒全部塞進背包裏。再次奔出去，他往外探身，獅子般大吼：“紀凜！包，接住——”這時，凜已經跑出了宿舍樓。他吸一口氣，往後一揚手，用盡全力，將鼓鼓的背包甩飛出去！

    不會砸死吧？

    韓炳剛甩了就有點後悔了，連忙瞪大眼看。還好，凜顯然聽見的，背包的落點又恰得好處，他在飛奔中接住，幾乎沒停。

    老子打了十幾年球，最準是這次了。

    韓炳舒一口氣，但想想，還有一件事可以幫忙。他又跑回裏麵，拿起自己的手機，快速找到號碼後，撥打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