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

    凜一早坐上了回家的大巴。雲筠本來要跟著，但他不想她太累，所以沒讓。因為昨晚玩到1點多才結束，收拾完都2點了，再回家洗洗，恐怕得3點才能睡。不過，最關鍵的還是沒有什麽大事，早上出發，下午就回了，沒必要折騰。

    “你再睡一會吧。”

    “睡不著，>_<”

    呼。

    還配視頻。凜笑了。雖然隻有短短幾秒，但看起來就是剛拍的，頭發微亂，睡眼惺忪，神態慵懶。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鏡頭還在上身的位置停留了一下，淡粉的蕾絲睡衣，隱約可見飽滿的輪廓。心跳加快了幾拍，他趕緊轉移注意力，“女王大人呢？不怕吵醒她？”

    “剛上班去了，嘿嘿。”

    “怪不得，原來解放了。”

    凜調侃一句。昨晚上那瘋女人也不知道幹嘛，看完煙花就說有人掉水裏了，差點報警……回過頭才發現自己就是。還好後來好像是找到了，人好好的。不過，由於那時腦子很亂，也沒去關注，隻知道是李輝的小夥伴，名字裏麵有個‘易’字。

    “才不是咧，她很辛苦的好吧，元旦都要上班。”

    “好吧，敬我們的人民公仆。”

    “嗛，虛偽。”

    “我很真誠的好吧……”

    ……

    聊了一會，凜感覺有點困了，於是歪著頭閉目養神。至於她，接下來要上遊戲直播，往後的2-3個小時都不會有空了。最近這段時間，她請了好幾天假，損失不小。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有國色天香那班女孩子撐著，直播間的人氣還能撐得住。

    其實覺得挺對不起她的。

    凜半睜著眼，望著車窗外的街景。錢的事，跟她說了，她沒有一點異議，如果不是自己說明了理由，她恐怕也不會問。

    不過還好，總算是雨過了。

    雖然還不能指望天晴，但沒了壓著心頭的大石，起碼可以先喘一口氣。自從出事後，回家的路程，凜從未感覺像今天這樣輕鬆。雖說幾十萬不少，可相比起之前動輒就要上百萬的債務，至少不會遙不可及。再說，還有什麽會比家人更重要？

    呼。

    凜忍不住笑一下。雖然昨晚通話的時間不長，期間還拗不過那丫頭給她直播了一會兒煙花表演，基本就沒說什麽有營養的話，但看了她的模樣，心裏就踏實。還有母親，上一次見到她臉色紅潤、精神奕奕的樣子，已經是前年的時候了。

    話說回來，要不要給醫院送個錦旗？

    凜自哂地想著。

    現在回看，自己確實是井底之蛙。禦醫？以前聽了隻覺得不切實際。然而現在，他不得不承認，貧困真的會限製想象力。

    別離到底是什麽人？鹿韭又是誰？

    凜曾猜想過很多種可能，可越想，就越不敢想象。幾個電話就能請出國寶級的醫學泰鬥，那應該屬於什麽級別的存在？

    而且，她才幾歲啊？

    凜越不去想，心底深處對她的好奇就越強烈。而且，講真的說，他也有點羨慕、向往。人生在世，誰不想擁有呼風喚雨之能？

    所以yy小說才會那麽暢銷……

    凜嘲諷地一笑，挨著窗戶假寐。最近一段時間一直繃著神經，現在放鬆下來，感覺整個人都有點酸軟，好像散架了一樣。

    不過，還不是休息的時候。

    中午到家，凜一刻沒停，先收拾了紀思雨的冬衣，又裝了母親的幾件衣服，再把古箏層層包裝好，然後全部寄了出去。轉院的時候沒來得及考慮瑣碎的東西，現在醫院有要求，要她留下做3個禮拜的康複治療，所以倆人一時半會都回不來。至於古箏……凜很懷疑能不能帶進去，但鄭秀慧說臭丫頭住的是豪華單間，隻要不拿出去吵著別人就沒影響……

    好吧，那就沒辦法了。

    其實凜很討厭寄古箏，因為特別麻煩。裏一層外一層不說，還不敢叫一般的快遞，少不了千叮萬囑，完了還得加保。

    前前後後折騰了2小時。

    凜累得午飯也沒胃口，直接趴床上睡了。之後一直到下午6點才起床，來不及吃東西就匆匆地趕著最後一班車回校。

    結果，在車上餓得胃痛。

    愣是忍了兩個小時，到站後，凜下車那一下差點沒站穩。隨便買了一盒酸奶喝了，這才感覺好點……倒不是不想吃，而是怕遲到。也果然，等打車到小區門口的時候，在每次倆人分手的那棵大王棕下麵，雲筠已經束著手在左顧右盼地等著了。

    “欸！”

    凜剛下車，她就看見了，開心地笑著，從路牙上一蹦跳下來。

    “小心點。”

    下意識地跨了兩步，凜伸手去接：“等很久了吧？”

    女孩順勢將雙手交到他手裏，微微羞赧地蘊笑著搖頭：“沒呢，剛出來。”

    “晚上有點堵，不然早就到了。”凜知道她說謊，有些內疚。

    “沒關係啦，走吧。”

    “嗯……”

    “幹什麽？”雲筠臉頰染紅，啐道：“有什麽好看的。”

    嘿。

    凜笑一下撇開頭，牽著她的手往街邊走：“還沒吃東西吧？”今天她穿的是上次那件低領緊身的毛衣，配著還是自己買的白色圍巾。因為天氣不冷，所以沒穿外衣，因此本來就窈窕的身姿就顯得愈加的分明，讓他看著就不禁心髒‘砰砰’亂跳。

    “吃了……”

    “那就是沒吃咯，都說不用等我了。”一聽她弱弱的語氣，凜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你啊……他又愛又憐地瞪了她一眼。

    “人家不餓嘛。”沒挨罵，雲筠賣乖地笑。

    “但是我餓死了。”凜苦笑，捂捂肚子。

    “你沒吃東西啊？”女孩蹙眉，有點責備：“我暈了，不是叫你先吃點東西的嘛……”

    “累啊，回去躺下一睡就睡到下午了。”

    “誰叫你不讓我去！”女孩不開心了。

    “不想你那麽累嘛……”

    “我都說了我不累好吧，哎算了，快點吧，去小妹妹那裏。”說著，雲筠就拉著他急急忙忙地朝著街尾的方向小跑過去。

    還好沒說連午飯都沒吃。

    凜被她拉著，看著她略顯焦急的神情，好笑之餘，心裏暖暖的悸動。

    “小妹妹！”

    不一會兒，倆人就來到了‘鹵！大叔！’的店門口。雲筠輕駕就熟地繞過樹下的廣告牌，朝裏麵正在擦桌子的小女孩招招手。

    欸？

    小女孩穿著略顯寬大的校服，10歲出頭的樣子，很可愛。聞聲先是一愣，見到雲筠後，她就燦爛地笑了：“噯！姐姐！”

    “還沒睡覺啊。”

    “放假啊，來這裏坐。”小女孩勤快地拍拍剛擦好的桌凳，過程中還不忘衝凜笑下打招呼：“大哥哥。”

    “嗯……”

    “呦，來啦。”

    凜才點了個頭回應，在櫥窗後麵忙碌的中年漢子就笑開了，“好久沒見你們出來拍拖啦。”

    “呃，嗯……”

    “小丫，倒水啊。”

    “欸好，姐姐哥哥你們先坐一下。”說完，小女孩就顛顛地跑進店裏了。

    “要吃點什麽？”

    “嗯……”剛坐下，雲筠一扭頭，“你想吃什麽？”

    “照舊吧？”

    “喔，好……”她立刻回頭，清脆地說：“魯大叔，麻煩你照舊，然後，再來一籠餃子。嗯，麻煩您快一點，好餓了。”

    “好咧，還沒吃晚飯啊？”

    “是啊。”

    “哎呦，行啊你們，稍等啊，很快。”

    “謝謝。”

    “才不用謝咧……”小女孩抱著一壺茶出來，哼哼道：“誰叫他是老板。”

    “哎，你是親生的嗎？”漢子在裏麵聽的清楚，氣笑不是。

    “不能這樣說，你爸爸很辛苦的。”

    切。

    小女孩閣下茶壺，不以為然地撇嘴，但也沒反駁。

    雲筠看起來很喜歡她，摸摸她的頭，若有感慨地讚道：“你也很棒啊，姐姐像你這麽大的時候隻會貪玩，超級不懂事的。”

    “不可能，姐姐你這麽漂亮。”

    “噁……”

    ……

    嘁。

    凜啼笑皆非。這什麽邏輯？不過，看看她們聊天，倒也挺有意思。尤其是這個小女孩，很討喜。勤快，小嘴又甜，小大人一樣，儼然像是店裏的二把手......凜看著她，眼裏多了些憐憫。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她雖不算窮，但也有著難言之隱。

    其實第一次來的時候她並不在，隻是後來成了熟客，才知道她經常放學之後會在店裏幫忙。倆人在一起前前後後來過六、七次，雲筠或許更多，慢慢就混熟了，所以知道一點點她家裏的狀況。她的父母早年就離婚了，原因是父親……就是裏麵的老板，以前酗酒，醉了就打老婆，屢教不改，被告上了法院。小女孩判給了母親，老板的酗酒習慣卻沒改，直到出了一場意外，進了醫院，沒人問沒人管。如果不是找不到親屬，最後隻能聯係小女孩和她的母親，恐怕都沒人知道。她母親不願意理會……人之常情，但她卻會偶爾到醫院幫忙。倒屎倒尿，端茶遞水，能做的就做……出了院，魯大叔就戒酒了，開了這家小店。這兩年，據說他和前妻的關係已經緩和了許多，所以小女孩能夠經常過來幫手。

    “你們放幾天假呀？”

    “才兩天。”小女孩嘟嘴，很不高興。

    “明天就上學啦。”

    老板出來，將幾小碟菜和一籠餃子一一放下。見女兒閑著不打算走的樣子，兩眼一瞪，問，“很閑啊？你作業做完了嗎？”

    “你管我！”

    “嘿，你再說一遍！”

    嚕！

    小女孩吐舌頭，掉頭就跑進收銀台後麵去了。雖然不高興的樣子，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做起了作業。

    “臭丫頭……”

    老板嘀咕一句，不好意思地笑下：“你們先吃著啊，粥等一會就好。”

    凜禮貌地點頭：“好，謝謝。”

    “客氣，慢吃啊。”

    自顧走進去，老板往收銀台後麵看了一眼：“還有多少啊？做完就去睡覺啊。”

    “知！道！啦！”

    “哎你什麽態度啊，沒大沒小。”

    “哼！”

    “趕緊啊。”老板又瞪了瞪，這才進去廚房。

    “哼，以大欺小，算什麽英雄好漢……”

    ……

    這話很輕，裏麵的老板並沒有聽見。凜和雲筠麵麵相覷，徒地失聲雙雙笑了。

    “趕緊吃吧。”

    “嗯，你也吃啊。”

    “你先吃嘛，我不是很餓……”雲筠給他夾了滿滿的一碗。

    “來……”

    凜喂給她餃子，等她咬了一半後，才將剩下的一半丟進自己嘴裏。實在太餓，接下來他也不客氣了，連著就塞了兩個。

    雲筠細嚼著，眼睛笑著一樣在一邊看。

    “哎，小心——”

    過沒多久，老板端著一個小瓦罐又出來了。在倆人的桌上放下後，他笑了笑：“你們的菜上齊啦，慢慢吃，小心燙啊。”

    “好謝謝。”

    “嗯，慢慢吃……”

    老板擺擺手，回去的時候又偷瞄了一下櫃台後麵。見女兒在認認真真的做著作業，他露出一絲欣慰，“寫完沒有啊？”

    “快！啦！”

    “那快點，都10點啦……哎，你下個禮拜期末考試啊？”

    “是！啊！”

    “那快了，要加油啊。”

    “知！道！啦！”小女孩又是很不耐煩。

    “考好了，過年我帶你去旅遊……”

    ……

    凜若有所覺，扭頭看雲筠。忽然，她就沉默了，眼角的笑意有些牽強。

    “怎麽了？”

    “啊？沒有啊……”

    “想什麽呢？”凜拿過她的碗，幫她盛粥。

    “沒有啊……”微頓，她輕輕問：“你也要考試了吧？”

    “我們和小學不一樣，看科目的。”

    “哦……”

    “幹嘛？”吹了幾下粥麵的熱氣，凜將碗放回她前麵。

    “沒有啊……”

    “想什麽呐？”凜注意到了她的異樣。

    “真的沒有啦……”雲筠拿著勺子心不在焉地撥著粥水。

    “好吧......”

    想了一下，凜看她，說：“最近有點忙，再過兩個禮拜，等我放假，小思回來了，我就有多一點時間陪你了。”

    雲筠淺笑，搖搖螓首：“不是啦，現在也很好啊。”

    “嗯……唉對了……”

    凜想到一個蠻嚴重的問題，“你什麽時候回家過年？”

    ……

    僵了幾秒，女孩又緩緩搖頭，聲小如蚊：“我不回去……”

    凜怔住。

    半響，他回過神來。腦子停頓了幾秒，他忽然往她挨了挨，肩膀和她的肩膀輕輕地碰了碰：“那，你……跟我回家吧？”

    女孩轉過頭來。

    凜的目光認真，沒有一絲閃縮。

    悄然間，女孩的眸子裏就浮出了一層水光。慌亂地低下頭，她微微用力地抿緊了嘴唇。

    “喂——”

    凜又撞撞她，“——怎麽樣？”

    呼。

    她有點像哭地笑了，用力地點一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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